第012章 失去的音樂
08年2月底，，十幾輛大巴車排着整齊的隊伍從冰雪覆蓋的江原道高城郡西部山林里駛出，車廂內清一sè都是jīng壯的漢子，和外面正下着大雪的場景一樣，每個人都是安安靜靜的，配上剃着小平頭的臉龐，洋溢的是二十四個月錘鍊出來的堅毅和剛硬。
兩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白雪皚皚，村落，縣城，從荒蕪到繁華，直到地平線出現一棟棟高樓大廈，車子才駛入奢華的首爾。
下車的那一瞬間，腳踏在鋪着瀝青的堅實水泥地上，無數剛退伍的士兵揉着泛紅的眼眶，低頭啜泣起來，結束了，那些慘無人道的旅行。
最後一次集結，待士官宣佈解散那一刻，在兩年裏培養出深厚感情的戰友相擁揮手而別，不到半小時，cāo場又變得空蕩蕩的，一小時后，剛剛還人聲鼎沸的cāo場，又鋪滿了皚皚白雪。
“幸苦了。”姜道臨重重拍了拍白哲秀，神情有欣慰，有歡愉，也有可惜，“兩年了，壯士多了，也黑了好多，皮膚也粗糙了……”
“唉兮，道臨哥，讓你來接我不是讓你來說這些的，快上車，冷死了！”
嘴裏是如此說，但白哲秀的雙手卻緊緊箍住姜道臨的肩膀，臉埋在肩膀上暗暗落下淚來，軍隊，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對，上車，車上暖和一些，回家洗一個熱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睡一覺。”
白sè的車子，一下子便鑽入莽莽的雪白世界，隱沒在高聳的建築物的狹縫中。
首爾北村仁寺洞，白家古宅，四季常綠的松柏舒展着窈窕的枝葉在風中搖曳，拽下幾片白雪，雖然只是一種顏sè，但在白哲秀眼裏，簌簌的，五彩繽紛。
在院裏佇足深吸幾口氣，聞到家的味道，這種心情任何形容詞都無法形容。
良久，白哲秀嘴角輕咧，大手一把抹掉小平頭上的雪花，一溜煙急奔鑽入屋裏，換好鞋子，徑直向一個房間走去，輕輕推開門，厚厚的隔音板世界裏，滿滿的都是音樂的氣息。
“親愛的，好久不見……”
白哲秀抱起最心愛的小黃蜂結他貼在臉頰上摩挲起來，兩年沒碰，剛觸到它們，恍如懷抱初戀情人一般。
“還有你，也好久不見……”放下結他，白哲秀走到一架鋼琴前坐下，翻開琴蓋，粗糙的手指顫抖地撫摸黑白相間的琴鍵，像是初哥摸着少女光滑的肌膚一般。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一曲最簡單的莫扎特K265，《小星星變奏曲》悄然從指尖滑落，略顯嘶啞的嗓音，讓房間內的空氣亦猶如孩子見到媽媽一樣歡騰起來。
今天的午睡，白哲秀睡得特別香甜……
當晚，白哲秀吃過晚飯後撿起遙控器窩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晚九點多，MBC水木劇《快刀洪吉童》，第一眼看到成宥利，白哲秀便放下遙控器安心欣賞起來。
知xìng、清純，從外在到內里，一眼看過去都像是賢妻少女的成宥利，是白哲秀的最佳理想型，從十八歲感情初萌一直到現在，一直都是。
當然，白哲秀並不迷戀成宥利，雖說是fans，但也僅於顏fans，至今，花草企劃室和Fin.K.L或者成宥利都沒有任何合作的機會。
也正是這樣，從未在現實見過，成宥利像傳說中九尾狐一樣的完美，才一直存在白哲秀的心裏。
電視劇播放了一半，漸漸被劇情迷住的白哲秀看得已然入迷，突然，在許利祿和洪吉童感情戲一段，一支幽怨曲調婉轉，悲傷彷徨的歌聲傳出，一瞬間讓沉迷於劇情的白哲秀呆住了。
“聲音……聲音……歌聲……歌聲……旋律……旋律……”
直到電視裏劇情驟轉，音樂消匿，白哲秀的心神才回歸，愣了一會，白哲秀立即騰身而起，幾個大步跨入后屋，鑽入貼滿厚厚隔音板的房間，不一會，一支和電視裏的歌聲完全複製版本的旋律回蕩在屋子裏。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白哲秀確定，自己一個音都沒彈錯，可就是這首歌，白哲秀彈出來的旋律，卻沒有剛才在電視劇里聽到的感覺。
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白哲秀急忙又跑回房間打開筆記本，打開網頁查詢起來。
“《如果》？”打開網絡支付，付費下載完整首歌曲，白哲秀迫不及待地點開播放，戴着高音質的耳機靜靜聆聽起來。
再次回到隔音板圍成的世界裏，鋼琴複製出來的琴聲再次響起。
“真的……真的是這樣？難道是我……我沒彈錯……一個音都沒錯……還是，完全錯了？”
2月中旬，同一間房間裏，琴聲悠揚，“不行！不行！”
3月中旬，同一間房間裏，琴聲晦澀，“我錯了？我錯了！”
為了構思新曲，白哲秀在卧室里開始構思第一部小說《我的女友是九尾狐》……
4月，白哲秀沒有進過隔音板圍成的世界……
5月的某晚，一支半成品曲稿被白哲秀撕成碎片，散落一地……
6月，《我的女友是九尾狐》完本，全書八十多萬字，曲子，只有幾個音符，不過很快也沒有了……
7月初，第二部小說《狼族少年》開始上傳……
8月中旬，白哲秀雙眼深陷，濃重的黑眼圈像上了厚厚的煙熏妝，筆記本顯示器里的word文檔，蒼白得可怕……
……
08年8月末，蠶室附近的某小區，一曲《黑鍵練習曲》在金朝翰面前完全暴露出如今白哲秀的狀態。
“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金朝翰重重吐了一口氣，好像是放下了擔憂，但又好像是更擔憂。
“老師早就想到我會出現這種狀況？”白哲秀睜大眼睛問道。
“當然，當時的你，太驕傲了，不過，你一直都十分驕傲。”金朝翰點點頭，臉sè複雜地道：“和當初的我一樣……”
重重嘆了一口氣，金朝翰晃着圓墩墩的身體緩步走回餐桌前，倒了一大碗香檳一飲而盡，哈出酒氣的同時，兩頰也泛起微醺的紅暈。
“天才也分很多種的，有的天才滿腹經綸，卻一生碌碌無為，而有一些人，天生聰慧，在某一個領域上註定一鳴驚人。”頓了頓，金朝翰繼續說道：“而你，就是後者，曾經的我，也是，不過我們都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滿則溢，盈則虧，過於驕傲的我們，太敏感，所以，漸漸我們也成為了前者。”
金朝翰又倒了一碗喝了一大口，咳着濃重的酒氣，自嘲一笑道：“當年我的，在徐太志橫行的年代也能閃亮的人，可現在，說起金朝翰，有誰知道這個曾經叱吒韓國歌謠界的名字？”
“我……可是我並沒有太過於自滿。”白哲秀不明所以，驕傲他承認，當初他能豪氣地說，只要他想捧的歌手，就沒有一個不紅，花草企劃室“金手指”的外號，是他憑着實力打下來的。
但他卻沒有感到自滿，在他最輝煌的四年裏，在不斷創造奇迹的同時，他也不斷在學習，在進步。
“不，我不是說這個。”金朝翰晃了晃脖子，抬起頭，眼神無奈地盯着白哲秀語重深長說道：“是靈魂，你的音樂，已經沒有靈魂了，簡單的說，你心裏，已經沒有音樂了……”
“啊？”白哲秀瞪大眼睛看着金朝翰，似乎不敢相信，“是因為我兩年沒碰音樂的原因嗎？”
“兵役的兩年或許是一個原因，但絕對不是最重要的，至於是什麼原因讓你的音樂失去靈魂，那得問你自己，每個人都不一樣。”金朝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自我嘲諷地一笑道：“至今，我依舊還未找到我音樂里的靈魂，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失去……”
哀怨片刻，酒量本就不佳的金朝翰剛才猛飲兩大碗，這時，已經完全醉倒，身子一晃，便步成詩京的後塵，醉倒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嘴裏，還嚅嚅自語：
“哲秀啊，現在，你需要一些人給你電光火石，給你彈指一瞬，這樣你才能立竿見影，開花結果，蕩氣迴腸，尋回自己的音樂，尋迴音樂里，屬於你的靈魂……”
……
白哲秀坐在鋼琴面前盯着黑白相間的琴鍵發獃了很久，直到實在受不了地板上的那兩位酒鬼的呼嚕聲，才悠悠站起來，揉揉麻木的雙腿，準備回家……
眉頭思緒萬千，坐進車裏，心神還未歸來，不知道何時，白sè的現代車才悠悠啟動，漫無目的地消失在小區轉角。
就在白哲秀離去的不久，一輛計程車從另一邊轉角出現，計程車停在了之前白哲秀停車的位置，不一會，兩名戴着墨鏡遮住一半容顏的女孩從車上下來，一人手中提着水果籃，一人手中提着一瓶包裝jīng致的葡萄酒。
近距離一看，站在家門口的少女左顧右盼一會，摘下墨鏡露出完美的容顏，如果現在有人在這，且還是年輕人的高中生或者大學生的話，定然能認出這兩名少女是何人。
少女時代，金泰妍，Jessica。
“泰妍，金朝翰老師好像不喜歡吃梨子吧？”Jessica玉指點了點水果籃里的雪梨咽了咽口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散發出說不出的渴望。
“是你喜歡吃吧？”泰妍白了她一眼，把水果籃往身後一拉藏了起來。
“才不是……”被揭破的Jessica別過頭，縴手捋了捋額頭的劉海，咳聲轉移話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金朝翰老師今天回來的？”
“圭賢oppa告訴我的，他說早上在機場碰到了，還打了招呼。”泰妍空着的另一支手在腰間做了一個環形莞爾一笑道：“圭賢oppa說金朝翰老師又胖了一圈……”
看泰妍那滑稽的動作，在腦海里補了一張肥胖金朝翰圖像的Jessica掩嘴一笑，道：“真的？看來我要拉他多去健身房運動運動了，你要不要一起去？反正，近段時間，我們都很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