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呪兵
“已經過去三天了啊……”鄭海圖坐在一個陰暗小巷裏,盯着從地上的縫隙里長出來的一朵小花,喃喃自語道。
他臉上如樹根般密密麻麻盤根錯節的暴突血管仍然沒有消退,只是眼睛已然恢復了清明。
從何老九家誤傷玄陽開始到現在,三天的時間,已經發生了太多事了。鄭海圖現在對於自己,對於他人,對於這個世界的原本認知已經天翻地覆。
他虛弱的靠在一旁的矮牆上,思緒飛回了三天前的東廿坊。
“他們說他們叫……蟹冢。”何老九說。
鄭海圖剛要繼續提問,面前就忽然亮起了劇烈的白色閃光。光芒褪去之後,鄭海圖驚訝的發現眼前已經不再是何老九家了,而是那片深邃的識海空間。
離他不遠處的是一個巨大的光滑橢球狀物體,鄭海圖總覺得十分眼熟。他仔細想了想,終於想起來了。
他當初在榕城的地牢時瞥見過這個橢球的一角,那時,他和識海中另一個女子談過一會兒,就是從那時開始,她深刻地影響了鄭海圖接下來的生活。
只是,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鄭海圖幾乎忘了識海中還有她的存在。
“兵主大人。”熟悉的聲音從球里傳了出來。
“你把我拉進來有什麼事?”鄭海圖問道。
“無他,我只是想保護您。”
“保護我?我有什麼危險?”
那女子嘆息一聲:“這幾年來,我一直努力地壓制您體內那些妖魂,今天卻不知為何,它們躁動了起來,一下子就脫離了控制。”
“什麼意思?”
“兵主大人不妨想想,您每次在生死關頭時,是不是總會如請神上身般被人奪舍,實力大漲,將敵人殺盡?而且,在快要失控時,那奪舍您的魂魄又總會消失不見?”
看到鄭海圖點了點頭,那女子說道:“那就是妖魂,是我放出來的,也是我收回去的。”
鄭海圖恍然大悟。一直以來,他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每次危機時刻他就會突然爆種。一直以來,他都把原因歸咎於是原主人的“遺產”,卻從沒有想過是識海中另一位的功勞。
“我向來對它們收放自如,今日它們失控,必然是有其它原因的。不知兵主大人看到了,或者聽到了什麼?”
鄭海圖想起了何老九的話,於是他說道:“蟹冢。”
那女子忽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才有些愕然地說道:“蟹冢?”
“是的,這個組織已經開始在京城活動了。”鄭海圖說。
“看來這已經不是失控不失控的問題了……”那女子語氣蕭然地說道,“所有的妖魂很快就會脫離我的枷鎖,將您的理智全部吞噬。”
“蟹冢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嗎?為何……這些妖魂會對它反應如此激烈?”
“蟹冢啊……”那女子有些悵然。
“你不是知道我們和其他六個人的故事嗎?”另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鄭海圖回頭看向身後,一個白髮的美麗少女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毫不避諱的站在了橢球旁邊,正是巫謝。
鄭海圖看了看巫謝,又看了看那個橢球,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不必擔憂,兵主大人。我和巫謝妹妹都是那消失的四巫之一,乃是同一夥。”那女子說道。
“你是……”
“您應該聽過我的名字——巫咸。”
鄭海圖心中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這個會說話的橢球,居然是巫咸?他既然知道巫謝,也肯定知道巫咸是誰。
十巫之首,也住在自己識海里?!這樣的爆炸性消息砸的鄭海圖一時間有些頭暈目眩。
“告訴他吧,謝。”巫咸對巫謝輕聲說道。
巫謝看着鄭海圖,一字一頓地說:“蟹冢,就是剩下那六位的信徒們的組織名號。”
“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恐怕我們現在還不能告訴您。但是,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兵主大人您的秘密,無數追殺者很快會紛至沓來。”
鄭海圖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我已經清楚這件事了,但是,我也清楚自己並沒有自保的能力。”
“這也就是我今天見您的第二個原因。”巫咸說。
“什麼?”
“兵主大人,我等終究是限制頗多,無法替您擋住所有事情。”巫咸說著,嘆息一聲:“從今往後,就得靠您自己了。所以,現在又到您抉擇的時候了……”
“要我抉擇什麼?”
巫咸認真地說道:“抉擇如何面對這場危機。”
“一就是我將控制妖魂的手段教給您,讓您能控制那些妖魂,而且有對蟹冢的一戰之力。二便是我等自行離去,帶着所有危險的東西消失在您的識海中,這樣就不會有性命之虞了。”
鄭海圖摸了摸下巴,毫不猶豫地答道:“我選一。”
“大人是否屢次在識海外看到詭異的幻覺?”巫咸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鄭海圖疑惑地點點頭:“是。”
“所以,選一是有危險的。那些幻覺,乃是請妖魂上身後的代價。我控制之時,還能儘力幫您分憂,但是我不知道您能能把我的手段發揮到什麼程度。若是不能達到我的程度,幻覺只會十分嚴重,直到讓人發瘋。”
“當然,心中若是有一堅定信念,或者牽挂之物,也許會對控制妖魂有利,它能讓你保持清醒,這就看你自己了。”巫謝最後補充道。
然後,她們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等待着鄭海圖的抉擇。
“我有什麼信念呢?又有什麼牽挂的東西呢?”鄭海圖心中思索着。
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這兩個好像都沒有。
不過他仍然說道:“我還是選一。”
即便這些都沒有,不想死,也可以算成是他的一個執念。
巫咸嘆了口氣,說道:“那便聽您的心意罷。”
那白色的橢球上忽然亮起了金色的光芒,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字符開始在橢球表面浮現,不一會,橢球上已經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金色字符。
“呪兵術……”巫謝在一旁輕輕地說道。
“計得妖魂一千七百八十三,請大人過目。”橢球再次發出了聲音。
“這麼多?”鄭海圖驚訝的問道。
“一字一人,一呪一兵。想必大人已經學了巫謝妹妹的呪術,此術喚作‘呪兵’,與其原理相似。”
“一曰跋唱,一曰呪兵。”巫謝也說道,“我的跋唱之前只教給你一些皮毛,今日便也趁此全盤托出。”
兩個人的聲音合在了一起,對着鄭海圖唱出莊嚴的語調來:“天生大覡,一呪萬兵……”
巫鹹的聲音單獨響起來了:“一字一辭,一辭一兵。一兵一體,一體通神。”
接下來是巫謝:“一呪四部,首頜中尾,缺一不可。千變萬化,不離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