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希望、救援、本能
看到包裹着女孩的囚籠飛出,矢酒根本不做他想,向前跨過兩步后,直接向著其飛出的方向躍去,也幸虧這些藤蔓力氣足夠大也足夠結實,這才能達成這平時不可能的借力。
他用雙手接住了囚籠,但現在的身形不能允許他用帶着壁虎手套的左手去抓藤蔓了,他只能緊急地用右手向身周擺去,嘗試抓住其中一根藤蔓。
而在他鬆手之後才更能明白,這些亂晃的藤蔓此刻就像一條條靈活的蛇一樣不斷扭動着,想抓住它們的難度更是難如上青天。
樓下的隊員們以及風肖寒看到他這個舉動都嚇了一大跳,畢竟他們可沒有帶能承受的了這種高度的安全氣墊,矢酒這一跳無異於自殺。
隨後在下墜了一秒后矢酒的右手抓住了附近的一根藤蔓后,他們都以為幸運女神降臨了,但他們忘了一件事,想要維持這種幸運,是需要一定的實力的。
這下墜的一秒中在他人的眼中極為短暫,但是在其本人的體感中卻異常的漫長,失重感以及死亡所帶來的恐懼將這一秒無限地放大。害怕失敗,恐懼死亡,這些都直接變成了一座名為壓力的大山,牢牢壓在了矢酒的心頭。
在正常情況下,適度的興奮以及緊張會讓人體的交感神經得到激活,讓我們可以獲得對發生的異常事件做出更迅速的反應。
而這種恐怖的壓力帶來的則是足以壓垮一個人的緊張感,在這種過於強烈的刺激下,則會造成交感神經高度緊張,其帶來的後果,最明顯的體現就是手汗症,而這個反應,會在短短的數秒之內瞬間生效。
此時握住藤蔓的矢酒也瞬間發現了這個問題,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之前下落時所形成的下落速度以及手心大量出汗所導致根本抓不住藤蔓,所以在抓住藤蔓的下一秒,他再次從藤蔓上滑落,但這時候他的下方,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拯救他的東西了。
在藤蔓脫手的一瞬間,矢酒覺得眼中的世界是如此的緩慢,空無一物的腳下,自己的隊友以及長官滿臉驚恐,都張着嘴在喊着什麼,但他聽不到,或許大家是在擔心自己吧,但最大的遺憾,還是沒能救下懷中的這個女孩。如果在剛接到她的時候,把她丟向最近的樓層的話,她會不會就此得救呢?
但如今再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對不起了,大家。
然而在他心中已經放棄的時候打算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從通訊器中聽到了下方的風肖寒喊的話,並且好像自己的上面也重複着相同的三個字:“別鬆手!”
就在這一瞬間,矢酒感覺到有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右手腕,這個意外使自己下墜的勢頭戛然而止。他趕忙收緊左臂,將女孩牢牢抱緊,他先是看了一眼左手抱着的女孩,確認安全之後,再看向了上面那個抓住了自己的少年。
勉勉強強趕上的林煌星鬆了口氣,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不是還有着自己的驕傲嗎?既然心存驕傲的話,現在就還沒到放棄的時候吧。”
聽聞此言的矢酒尷尬地笑道:“無言以對。”
林煌星右手先是小幅度甩動,隨後逐漸加大甩動的幅度,在確定好方向後,林煌星猛地發力,將二人重新扔回暫時尚且安全的大樓第十層,緊接着自己也用這些藤蔓借力,跳到了他們身旁。
現在的第十層雖然也被之前枝芽剛剛生長時所長出來的根莖貫穿了多個地方,但相比較來說已經是很安全的地方了,畢竟這些類似於根部的位置並沒有被轉換成紅色藤蔓,所以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
林煌星走到他們身邊,嘗試將這個囚籠掰開,但是他發現在他全力扯動的情況下依然無法對其造成一點影響,遂即對着矢酒說道:“警官先生,請你去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在還不明白這個植物到底是什麼東西的情況下,這個大樓的危險就沒有解除,而且她現在的狀況也需要相關人員來進行檢查。如你所見,我並不能幫她解決她身上的這個問題,所以請你抓緊時間。”
“那你呢?”
“我得去找我家那個讓人操心的哥哥,讓他一個人呆在這裏的話,總會讓人不太放心。”林煌星苦笑着回答。
矢酒也不再矯情或是無理取鬧,他對着林煌星點了點頭。臨走之前,他向林煌星說明了一下他之前試驗出來的情報,接着抱起少女就向尚且完好的安全通道跑去。
送走了矢酒之後,林煌星抬頭看着這詭異的植物,感覺有點無從下手。
會毀掉能對它自己造成傷害的武器,但是不會傷人的異物,無論怎麼想都不知道這到底屬於什麼情況。
失蹤的林天辰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八成被困住了,但是林煌星也看不到這片藤蔓地帶有什麼異常。這包括了剛剛被矢酒抱下去的小女孩,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波動。而且這些藤蔓困住林天辰的方法也沒搞清,一個搞不好還會把自己也搭進去。
那個是……林煌星在觀察中突然發現了一件他再熟悉不過的物品,那就是林天辰今天隨手帶出來的唐刀,而它正插在上方的一根藤蔓之上。
這個情況就和剛剛矢酒試出來的特性相違背了,而那個為了救人根本不顧自己安危的矢酒沒有任何理由騙自己。
“嘖,麻煩事一件接一件。”林煌星不爽地咂舌,但還是向刀插着的地方跳去。
對林煌星他們來說,在這種樓層被打穿的情況下,五層樓的距離只是跳五次的功夫,毫不費事地來到了第十五層的林煌星推開身旁柔軟的藤蔓,向插着刀的地方走去。
來到此處之後,林煌星發現唐刀已經貫穿了藤蔓,而且真的沒有被藤蔓折斷或者甩飛。他握住刀柄,將其從藤蔓中拔出,每抽出一點,在切口處都會滲出一些異常濃稠的紅色汁液。在拔出刀后,包括這根藤蔓在內,周圍所有的藤蔓突然開始了暴動。
扭曲着身形的藤蔓此刻統一突向了林煌星,林煌星在原地站穩,一邊不斷閃身躲避藤蔓的突擊,一邊揮舞着手中的刀,將突過來的數十根藤蔓全部斬斷。
“這些藤蔓可比之前的枝條軟多了。”林煌星鬆了口氣,看着散落滿地的藤蔓以及那光潔的切口,沉吟道:“不過為什麼這些藤蔓的斷面會是這個樣子?”
還沒等林煌星緩一口氣,更遠一點的藤蔓也開始對他發起了進攻,整個一副不死不休的場面。
自己又沒有搶了它什麼東西,為什麼這些藤蔓會突然對自己窮追猛打呢?
林煌星一邊閃避一邊思考着這個問題,他在腦中重新整理了一遍前因後果之後,得到了一個離譜的答案。
他手指翻動,反手持刀並做出了投擲的動作,將刀視作長矛射了出去。
這些藤蔓並沒有將刀擊落,而是任由銳利的唐刀穿透了三根藤蔓,隨後它停下了對林煌星的追擊行為,並重新將刀帶回中心處。
林煌星扶額,沒想到居然真是這個原因,從上來之後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從中心區拔出林天辰的刀,然而這正是他會被藤蔓攻擊的理由。
發現藤蔓如此舉動后,林煌星做出了假設,為了驗證假設,他再一次撥通了林天辰的通訊電話。在現在的環境下,電子儀器的提示聲會顯得特別突兀,即使是只有一點點的聲音,其存在感也會被放大很多倍,結果卻是聽不到任何聲響。
林煌星露出了笑容,並不是因為自暴自棄,而是因為聽不到聲音也是一種答案。
他關閉了與林天辰的通訊請求,反而打開了另一個通訊,一邊快速後撤一邊說道:“大概率是在正中心的桿莖里了,可別打歪了啊,拉斐。”
“明白。”伴隨着耳機中的話同時響起的,還有數道破空聲。不消片刻,大樓中段就像是被多枚導彈轟擊了一樣,本來遍佈在樓層之間的藤蔓在這一輪攻擊下直接銳減了三分之一。
而完成這傑作的人,則是剛剛趕到的拉斐。
摘下眼鏡的拉斐此刻右手正拿着一根藍白色的標槍,正站在兩百米外的一個十米高的樓頂上,因為剛剛丟出標槍所產生的動靜過大,導致她平時扎着的麻花馬尾辮散落開來,過腰的黑色長發在風中肆意飄舞着。
看到剛剛的攻擊只是清理掉了三分之一的藤蔓,拉斐對這個結果略微有些不滿,她再次舞動了兩圈手中的標槍后將其投向藤蔓扎堆的地方。
而本來射出的標槍在空中像是分裂一樣,從正中心向四角各分散出一根新的標槍,剛剛林煌星聽到的複數的破空聲就是這個原因。
本來就脆弱的樓層再次受到了轟炸,其碎裂的中段承重區域已然消失,而懸空在半空的一半高層區域此時也開始顫動起來。
而拉斐也幡然醒悟,她只想着一口氣清理掉周圍的藤蔓就可以救出林天辰了,但是她忽略了一點,現在整個大樓高層的一小半都在靠着這些藤蔓支撐着。
當這些藤蔓消失一定數量之後,支撐這個殘破大樓的力量也就不復存在了。
拉斐突然慌了,遂即動身向大樓處衝去,如果她能趕在大樓倒塌之前重塑支柱的話,或許局面還有得救。
但是在她行動之前,已經有人以更快的速度飛向了大樓,看清來人的身影后,拉斐高喊提醒着她:“姐姐!天辰他恐怕還在那個藤蔓裏面!”
拉斐並不是不擔心大樓坍塌,而是當拉菲到達這個位置的時候,大樓就註定塌不了了,那麼需要提醒的事情也就只剩下林天辰的去向了。
拉菲聽到妹妹說的話后,並沒有覺得意外,只是看着暫時還不成器的妹妹所搞出來的傑作嘆着氣,心想道:「看來要走的路還長的很呀。」
看着眼前的大樓,拉菲奮力一跳,在跳到十餘米的高度后,她直接一腳踏入了大樓外牆,但是在這一腳踏入之後,拉菲的眉頭一皺,喃喃自語着:“這個感覺……怎麼就這麼巧呢……”
雖然不知道她抱怨着什麼,但還是毫不停留地發力向上方躍去,而這一次則直接到達了林煌星一開始救下矢酒他們的第十層,她將口袋中的那顆黑色的方塊向這個大缺口的中心彈去,在拉菲輕打響指之後,黑色石頭以完全不科學的方式始終保持着那個厚度持續展開,最終化為一面黑色的牆堵住了那個巨大的缺口,而這面牆仍然向內部展開多個分支,連接上了先前的承重層,成為的化作新的支持位。
看到方塊順利展開后,拉菲打了個哈欠,厭倦地說道:“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吧,真的是,用這無聊的東西來搗亂,當初真該打掃乾淨的。”
拉菲隨手抓住旁邊的一根藤蔓,下一秒這根藤蔓就開始不斷瓦解並消失不見。不僅如此,這個消失的趨勢正順着這根單獨的藤蔓不斷傳導到其他藤蔓上,這個詭異的植物就在短短的十餘秒徹底消失不見,而在被這些藤蔓包裹在正中間的,正是仍然昏迷不醒的林天辰。
隨手接住從半空中掉落的林天辰,拉菲環顧四周,發現沒有第三者看到剛剛她的所作所為後,鬆了口氣,對着樓上躲着的林煌星說道:“星仔,下來把你這白痴老哥扛回去,我還有點其他的事要辦,就不管你們了。”
林煌星聽到拉菲的聲音后,有些不敢相信地從安全區里走了出來,看到拉菲確實就在下面后,他震驚地說道:“教官?你怎麼會在這?”
緊接着看到那面與大樓嚴絲合縫的黑色外牆后,他不由得感嘆着:“果然還是厲害啊,這就是那個唐哥說的b級能力嗎?”
“少在上面感嘆了!趕緊給我下來!我不是說了我還有事的嘛!”拉菲氣急敗壞的催促聲將林煌星拉回現實,他趕忙接下了昏迷的林天辰,看到他並沒有受傷后便安下了心。
在他回頭想感謝拉菲的時候,卻已然不見她的身影。
此時的拉菲不知用什麼方法來到了大廈的頂端,看着在頂樓的花園穹頂坐着的少女,無比緊張地問道:“我之前還感到奇怪,這棟大樓遭到了這種程度的破壞居然都沒有直接倒塌,原先以為是它的質量太好了,但實際上碰到之後我才明白了,這是你做的吧?”
此時拉菲的精神已經完全緊繃,即使可能沒有什麼用,但再次面對她的緊張感讓拉菲不得不這麼做,她再次問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裏,為什麼會幫助我們?”
而少女並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任憑樓頂的清風吹拂着她纖細的腰肢,而在太陽的照耀下,那不斷飄舞着的金色長發則顯得更為耀眼。
不斷晃動的雙腳上並沒有穿任何的衣物以及鞋子,但是卻依然光潔如玉,沒有任何灰塵沾染的跡象。
等了大概兩分鐘后,少女緩緩起身,回頭瞥了拉菲一眼便消失不見,而這一眼讓拉菲再次回想起了五年前的陰影。
對那神秘少女來說或許只是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但拉菲的眼中那璀璨又恐怖的金色豎瞳震懾着她的心靈,原先平靜的精神海也開始翻湧,劇烈的反胃感湧上,她再也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吐完過後不斷深呼吸着的拉菲走到一旁,看着少女消失的位置,苦笑道:“還是忍不住啊,明明很合我胃口的,這該死的生物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