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坊
一行四人收拾整齊了，帶上了小紅偷偷摸摸的到了姚家的西門。姚鞶有氣無力的眼睛終於瞪圓了，無比謹慎的看着四周，小心翼翼的說道：“小心，可別又被那丫頭給纏上。大哥，怎麼每次我們去西坊，總會被她給逮着？”
一個冷冰冰但是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飄了過來：“這次好像也是一樣！怎麼每次你們去西坊，就不叫我一聲？”
美女，絕對的美女。
神若秋水，膚若凝脂，菱角樣的紅唇微微一撇，巫翊都有忍不住想要親一口的衝動。一對大眼閃動着神秘的紫色光芒，給她憑空增添了幾分迷人的魅力。穿着的衣物是有着很長拖擺的黑色宮服。那寬大的宮裙上，用金線暗摳了一些奇獸珍禽的圖案，華美大方，更讓她顯得美了幾分。如此美麗的少女，就彷佛夜裏的一縷魂魄，從黑漆漆的游廊那邊慢慢的飄了過來，狠狠的瞪着姚家三兄弟。
姚應龍嘿嘿笑了幾聲，眯起眼睛抓了抓耳朵，笑嘻嘻的說道：“華瑩，不要給我們添亂好不好？”
姚華瑩冷冷的盯了巫翊一眼，巫翊只感覺心裏一寒，身體上彷佛有了無數透明的窟窿，被她一眼看了個清清楚楚。雖然這少女和巫翊比較起來，腰身還沒有巫翊的胳膊粗，但是巫翊毫不懷疑，一百個自己也不是她輕輕一按的敵手。
“這個彷佛鋸齒猩猿的傢伙，是本家的新供奉么？
姚華瑩懶懶的靠在了一根游廊的柱子上，冷冷的問道。
姚鰲龍嘻嘻笑了幾聲，連連點頭：“小妹可真聰明，這位兄弟是熊暴龍，正是大哥邀請來的新供奉。哦，對了，他的年紀比你還小一歲，不過已經是接近五等的咒師了，卻是一個好漢。”
巫翊驚愕的看着姚華瑩，怎麼這丫頭僅僅十七歲，卻比姚應龍他們還要厲害？
姚華鎣仔細的看了巫翊半天，終於點頭說道：“明白了，本家的供奉都只聽爺爺他們的號令，你們卻是想要人幫忙都沒有的。現在你們自己招收了供奉，卻是想要他去相柳、申公、夸父、防風那幾家的人面前露露威風？順便讓他參加黑龍軍，替你們黑龍軍更增一點聲勢么？”
姚應龍乾笑：“小妹可真，嘿嘿，說得沒錯。”
巫翊對姚應龍又多了幾分好感。可不是么，供奉說白了就是拿來利用的。可是姚應龍能夠當著自己的面承認這一點，卻比那些用所謂的情誼交情來束縛人的好了不知道多少。
姚華瑩低頭沉思了一陣，突然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那麼，你們今天去西坊，就是要去找人生事了。這種熱鬧，我怎麼能不看？”
姚應龍皺起了眉頭，冷哼道：“西坊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么？不要害得我們每次都被爺爺他們責打。你要去，就自己帶人去。”
姚華瑩妙目流轉，看了看巫翊，冷笑道：“不去就不去吧，你們這麼凶作甚麼？有趣，你們居然找了一個潛力這麼強的咒師，看樣子蒲阪又要被你們折騰得烏煙瘴氣了。大哥，我可提醒過你了，要是還像上次那樣，你失手差點殺了相柳家的老九，小心爺爺真的把你丟進離火瓮內困上三年。”
再次深深的看了巫翊半天，姚華瑩冷聲告誡道：“有熊家的蠻子，不要跟着我大哥他們鬼混。已經是黑龍尉，卻還和那些不成器的浮華子弟一樣招攬人手成日裏你打我，我傷你，弄得蒲阪世家不寧，可不是什麼好事。”
巫翊微微鞠躬還禮：“多謝小姐教訓。但，士為知己者死。姚大哥他們若有吩咐，熊暴龍無所不依。”
姚家三兄弟滿臉笑容，姚華瑩則是一撇嘴，不屑哼道：“這話有趣，士為知己者死。不過，蠻子就是蠻子，大哥他們算你什麼知己呢？你今天才到我姚家，卻又哪裏來這麼一副忠心的肝膽？”再狠狠的瞪了巫翊半天，華瑩皺眉道：“蠻子就是蠻子，十六歲？怎麼長得比府里的那頭大熊還要笨重？”
彷佛有一層霧氣從華瑩身邊冒了出來，華瑩微微的舉了舉袖子，身形已經不見。
姚鞶抓起姚鰲龍的大袖，狠狠的擦了擦額頭，突然仰天慘叫起來：“大哥，你再不管管小妹，這日子可沒辦法過啦。我們是她哥哥，怎麼每次都是我們受教訓？”
姚應龍怪眼一翻，沒好氣的喝道：“有能耐你打趴下她？華瑩不是說了，我們這些做哥哥的，誰能勝了她，她就聽誰的？”
姚鞶立刻閉上了嘴巴，過了半天這才嘀咕道：“根本沒辦法打。她只要咒力外放，就可以把我從蒲阪丟到東山裡去，怎麼打？誒，幾個爺爺偏心啊。”
姚鰲龍也嘆息了一聲，搖搖頭，不說話。姚應龍搖搖頭，看着巫翊苦笑道：“小妹有點不通人情，熊兄弟可不要見怪。不過幸好這次她居然變了性子，不和我們去西坊，省了我們多少麻煩？祖宗保佑，這次可真是運氣極佳的事情。”
西坊？為什麼女子不能去？莫非就是**場所不成？看姚家兄弟的那副狼狽模樣，很有可能啊。巫翊不由得苦笑，前世里自己不說守身如玉，可是那些燈紅酒綠的場所卻是從來不去的，但是這次看來卻是要開葷了。尤其聽那華瑩所說的話，自己這供奉，還是專職兼任做打手的，那等奢華糜爛的場所，可想有多少麻煩事情在等着自己。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吧。我並不屬於這個世界，就當看一場好戲算了。”巫翊心裏很輕鬆，他可不在乎自己是做打手還是狗腿子，總之自己以後是要離開這裏的，那麼，一切就當作生命中一次有趣的旅行，難道不是更輕鬆么？隨心所欲，輕鬆自然，這也符合巫家的心法嗎。
一行人在深夜裏蒲阪那空蕩蕩，足以並排走近百人的大街上緩緩的朝着西坊行去。路邊那些巨石搭建的雄偉建築中，偶爾有燈火射出來，更能時不時聽到嬰孩啼哭和婦人夢語。空蕩蕩的大街上，清脆的馬蹄聲傳出了老遠，一切都彷佛這樣的不真實。巫翊的心更加的輕鬆了，他微笑着看着大道兩側的風景，把自己為何過了四年才來蒲阪的原因，慢慢的說了出來。
路上，有百人一隊，身形兇悍，面容冷肅的士兵往來巡邏。領隊的士兵手上，赫然牽着一頭張牙舞爪的黑色大豹子以為助力。看到姚家兄弟等人大搖大擺的策馬而來，這些士兵急忙肅立街邊，舉右手行禮，等得一行人走出了十幾丈外，這才繼續巡邏。
巫翊只能暗自感慨一句，權勢滔天啊。似乎自己這次結識的人，在蒲阪，擁有極大的權威呢。
巫翊暗自點頭，這個世界的等級制度已經到了一個變態的地步。擁有咒力的咒師，對於這些沒有咒力的平民，就彷佛上等種姓對下等種族生殺予奪，不當作一回事情。
而且，等級制度在這個世界，其嚴酷的程度可能遠超前世自己所知。因為這個世界，咒師的力量，是平民所無法抗拒的。巫翊自忖自己一人就可以輕鬆殺死整個西坊的平民，何況是姚家兄弟他們這樣的高手？絕對的力量帶來絕對的優越感，草菅人命這種事情，看樣子也不算什麼了。
姚應龍輕輕的點頭，不怎麼當回事的說道：“熊兄弟，你看看，西坊越來越鬆懈了，就算是兄弟們找樂子的地方，總也要管得緊一點不是？看來，過幾天得讓家裏幾個長輩，去向大王好好的告治司一狀，給他相柳家也找點麻煩。”
巫翊趁機問道：“姚大哥，到底‘咱們’姚家和相柳家有什麼恩怨？”抓着一點因頭就大做文章，這恩怨可不淺啊。
姚應龍滿意的看了巫翊一眼，對他那個‘咱們’很是高興。輕輕的摸了一下好奇的東張西望的小紅，姚應龍笑道：“我姚家族長，姚天厄，我們兄弟的曾祖父，是大虞朝輔、弼、相、丞四公之軍輔公，專掌大虞王都直屬六令十八司五十四尉大軍。”
姚鰲龍冷冷的說道：“那相柳家的族長相柳翵，是輔、弼、相、丞四公之政弼公，專掌大夏一應官員升遷、王朝政務之事。”
姚鞶也好奇的撫摸了一下小紅身上冰冷光滑的鱗片，有點惱火：“可那政弼公的手，卻伸得長了一點，居然把相柳老六給安插進了我曾祖所轄的王都令治司，專事安邑日常警戒、夜間巡邏安治之事，這不是搶了我家的軍權么？”
姚應龍冷冷的笑道：“所以，有事沒事，我們姚家的兄弟，總要給他們相柳家的娃娃找點事。而相柳老六在城門口為難你的事情，也就是因為你是來找我姚應龍的，他才故意發難。”
談笑間，一行人已經到了一棟用極其罕見的粉紅色大理石所搭建的巨大建筑前。這看起來不過是一棟門樓的樣子，卻有七層的高度，大門寬有將近十丈，十三層打磨得粉紅潤膩的台階上站着十幾名身穿長裙，渾身上下除了臉蛋和手掌，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來，容貌端莊秀麗有如大家閨秀的少女。
姚鞶怪笑了一聲：“黑冥森的點子越來越古怪了。上次站在這裏的全是一絲不掛的妞兒，這回來，怎麼打扮得有如大王宮裏的宮女？”
姚應龍也是連連皺眉：“的確魯莽了些，若是被宮裏的人看到，他黑冥森怕不是又要被打得屁股開花？不過，大家都來找樂，嘿，這打扮倒是有點滋味。”他狠狠的盯了一眼一名少女那高聳的胸脯，嘿嘿笑道：“穿得越多越好，到時候撕扯起來才有味道。熊兄弟，看上了誰說一聲，這裏的老闆黑冥森是我們總角之交，關係好得沒話說。”
巫翊默然，良久才說道：“我，看看再說。”他的巫道真解要以童身修鍊，速度是常人的百倍以上，自然不肯為了一些歌妓，就胡亂丟了真陽。
姚家三兄弟以為他害羞，呵呵直笑，領着一眾人等大步走上了台階。那些站在台階上迎客的少女一個個面作矜持，高傲的抬起頭不看姚應龍他們一眼，反而弄得姚家三兄弟心痒痒的難以忍耐，嘿嘿怪笑不止。
一名身穿綠色長袍，身後卻又披着大紅披風，身段風流，眉目間脂粉氣息極濃的青年在五六個美女的簇擁下緩步迎了上來。他有氣無力的靠在身邊一名紅衣少婦的身上，抬起右手打了個招呼：“鞶兄，今天你在城門可威風，相柳老六被你氣得在我這裏砸了三張桌子，這不還在那裏喝悶酒呢。”
這青年‘眼波流轉’，‘巧笑嫣然’的瞥了巫翊一眼，嬌滴滴的說道：“你們三兄弟帶了這麼多人過來，可不要在我這裏動刀動劍的。要動，就動你們自己帶的那桿長槍好了。要是打壞了我的屋子，按照老規矩，可是十倍賠償的。”
姚鰲龍打了個寒戰，喝道：“黑冥森，少在我們兄弟面前擺出你這副嘴臉來。你的膽子可越來越大了。”
黑冥森顏色一肅，挺起了身體，從那嬌媚猶如兔爺的溫柔風流的模樣，突然變成了一柄出鞘利劍般的英挺少年。他眉飛色舞的笑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今天姑娘們的衣服有點像是宮裏宮女的打扮么？得，我還坦白的告訴你們，我這裏還有大王的一名側妃，你們誰要玩，今晚上儘管折騰就是。”
姚應龍面色慘變，撲上去一手捂住了黑冥森的嘴，低聲喝罵到：“黑冥老三，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大王宮中的側妃，你居然也敢弄到這裏來？就算你家爺爺是宮裏的督總管，你們黑冥家受歷代大**任，這種事情，也是能當著眾人面亂說的么？”
黑冥森猛的掰開了姚應龍的手，皺眉道：“哪裏有這麼厲害的事情？那側妃是東夷獻上來的海外島上採珠女，悖逆了大王，被大王下令送過來的，真當我天大的膽子，敢去王宮裏偷人？大王說要故意折辱東夷的使者，才大張旗鼓的讓她開門接客呢。”
巫翊額頭一陣冷汗，這位大王，實在是有個性到了極點。但是也不能不說，這是對所謂東夷使者的極大侮辱。你獻上來做側妃的女子，卻只能在蒲阪做娼妓，顯得你們東夷人，豈不是眼光和身份，也不是很高么？
蒲阪，這個城市，釋放出來的邪惡、醉人的腐爛氣息，已經開始吸引巫翊了。“也許，還可以見到更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以後說給人聽，卻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巫翊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