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第一一一章

正值天下大亂時期。

我年幼時落草為寇。

“張缺牙你這條命是小爺救的,往後要你奉還時別扣扣搜搜的”。

我背着行囊打算下山從良,路上張缺牙唾沫橫飛:“恩公的事就是我的大事”。

“你記着從此我和土匪在無干係”。嘴裏叼着狗尾巴草,心裏想着美好的前景。

張缺牙一路伴隨下山臨別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孤爺爺如同我的再造父母,請受一拜”。

“得得得,沒你這麼大的孫子,少做些沒用的,麻溜的回山裏頭,那王二麻夠你喝一壺的,此人秉性難移當心着點”。

張缺牙又抹鼻涕又抹淚,心裏想着總算把我這尊神送走,他可以獨佔鰲頭成為堂堂的山大王。

殊不知我下山的理由是要去躲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方圓百里的山頭,一把火可以燒半年之久。

自成天險之地兵家必然要奪去的,屆時想下山得看老天爺的意思,我無比的輕鬆愉快,甚至脫下褲子尿它一通解解晦氣。

我姓孤名秦,是個出道很早的江湖客,江湖人稱孤字輩大哥,身法首屈一指,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抵達隱山鎮直奔冒熱氣的包子鋪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幹活,再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住着,我耳朵異常敏銳。

聽見大約二十幾人騎着馬背着槍火急火燎的從包子鋪由東往西。

“兵卒子上樑不正下樑歪”。包子鋪老闆這麼說。

我吃掉最後一口:“老闆結賬”。“十個包子一文錢”。忍不住打聽:“為何要抄良善之家”。“聽您口音是外鄉來的?”。我點點頭:“對外鄉的”。包子鋪老闆左顧右盼小聲的說:“武山是此地的軍閥總頭,傳聞看上了宋家的老宅,武山給了個莫須有的逆反罪就這樣抄家了”。“沒理由?”。“沒理由”。“武山有軍隊,地主在大也拗不過軍閥”。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要麼順從要麼抄家。

我想也許是個機會,毛遂自薦向武山討個差事,軍閥十有八九都是惡人,極個別倖存良知,而我善於應付。

燕子往南飛,天氣轉涼,我得儘快找到棲身之所,身後尾隨幾個地痞,認為我瘦骨嶙峋的好欺負實則身手矯健,帶地痞穿梭在巷子裏,扭頭消失在死胡同中。

“大哥讓他跑了”。“這廝輕功不錯”。“算逑換人”。

雖說是地痞倒也乾脆,我躲在房頂的瓦片上,見他們無功而返,為避免再次遭遇,輕輕拉開窗門鑽入一戶人家的閣樓,躲在裏面稍作休息。

此時我手腳輕快,我知擅自闖入民居是什麼罪,這戶人家的閣樓里,藏着琳琅滿目的前朝官窯瓷器,有些珍寶連我都聞所未聞,逛一遍恨不得扎在這兒。

“女兒,你爹沒什麼本事,哪些大家千金貴婦都是你的人,想怎麼招呼怎麼招呼,看這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東西”。

得來全不費工夫,我躲在屏風後面,兩耳清晰的分辨腳步聲。

“爹真好”。

與武靈靈同處一室能聞到那股子淡淡的胭脂香味沁人心脾讓我身心愉悅。

“爹還有要事,早點歇息,明日你親自認認臉”。

“女兒明白”。

武靈靈穿着旗袍,佩戴簡約的木簪,身材前凸后翹曼妙非常,我本想瞧一眼差點入迷,武靈靈走到窗門前,輕輕摸下窗檯手上沾灰表示家裏進了賊耗子。

“是我喊人進來還是你自己出來?”。

裝作委屈吧啦的模樣,顫顫巍巍的走出來,我活像被先生抓住要罰站的徒孫:“家主,迫於生計才從屋外翻進來未偷一絲一毫”。

武靈靈訝的張大眼睛,她沒見過窮苦人什麼樣,見過街邊的乞丐什麼樣,眼前人瘦的皮包骨。

光剩下骨相五官長的端正標誌,若經過調養興許能成寵兒。

“秉性看似老實確實沒見擺動的痕迹”。

“你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前因後果係數道來”。

真實情況哪能告知她。

我不能說曾經落草為寇是山上的扛把子,不能說的太多了。

我這個人經歷過的種種皆不能說如何應付過去想轍編個謊話能瞞則瞞,瞞不下去再說:“家主小人竹亭人,因戰亂逃來隱山鎮,遭遇地痞尾隨我,不得已縱上房頂翻入閣樓中,本想等地痞離開沒成想遇到您,只能躲在屏風後面手足無措”。

我頭也不抬的道出假情,看上去頗為委屈剛才淅淅瀝瀝的小雨,現在變的雷聲大作,傾盆灌溉大地,轟隆隆隆震耳欲聾。

武靈靈生性多疑不信一面之詞,見外面大雨滂沱容情幾分:“追你的人並非地痞,既無處可去就暫時住下林管家帶他去換洗”。

林管家半彎腰低頭小碎步走到武靈靈身旁執禮數:“是”。

武靈靈轉身離開好生冷漠,打心底認為這位小姐並非善類,從字裏行間中聽出肅殺的味,往後得處處小心,讓人抓到把柄,就怕躺着出去,屆時棺材板釘釘,再無迴旋之力。

“請跟我來”。

林管家冷漠的性子沒句多餘的話。

輪到我說:“勞煩林管家帶路”。

她回:“不客氣職責所在”。

林霄這樣女子規規矩矩辦事,想必抑制了自己的真實性子,隨着林管家的腳步,來到一處玄關她打招呼道:開門。

門應聲開啟。

門裏面透出來一股濃郁的香味使我有些顛三倒四,明顯是西域香料其中包含蒙汗藥的成分。一股子煙味撲面而來熏的我直打噴嚏那是種草藥的煙味並非一般,兩股味道合而為一別提多熏人,像似重口味大包香料放進紅燒肉里進行烹制。

“從今往後你是武小姐的人”。

“不得做出背叛之舉能進來是你的福份”。

林管家按照慣例邊介紹邊警告。

室內如此的封閉,環顧四周沒找到出去的方法。

“為何有這麼多的女子?”。

我看到很多秀色佳人眼神迷離的樣子。

林管家停住腳步:“你會和她們一樣迷離”。

林管家像似能讀心般回答我心裏的疑問。

直覺告訴我香料有問題。

“此香味名叫消魂散,若吸入鼻腔中能使人癱軟乏力閉塞經絡...所謂致幻術莫過於此。

完犢子我算是栽了,妥妥的被武小姐拿捏,閉塞經絡豈不是連輕功都無法施展。

“把自己收拾乾淨才是真的,稍等你叫什麼名?”。

我的名字不夠敞亮不夠知名反倒是綽號特別有名氣:“孤獨終老的孤大秦的秦”。

“孤小哥你且進去洗浴,武小姐不希望自己的人像個挨餓鬼,飯食會安排妥帖,請吧”。

林管家果然是武靈靈的貼身僕人連性子都那麼像直來直去很和我胃口。

頭次遇見這麼大的浴池,皇帝待遇也不過如此,奢侈的用鵝軟石做點綴站上去滑溜溜。

先聲明我的身材並非餓瘦是功效所致。

我可沒虧待過自己,大盤雞能整隻吃下肚此功法會讓肚脹的感覺儘快消散。

挨餓鬼這個稱呼挺適合我。

功法的效用是能達到力的持之以恆。

曠日練下去即是千金鼎我也能舉得起,所謂蓄能和拉弓相似,因此法本名字叫做彎弓煞。

武靈靈望向窗外的風月景色等林霄來。

林管家匆匆走來執禮道安。

武靈靈說:“想怎樣處置他?”。

林管家冷淡的說:“賊耗子殺了也不為過”。

林管家轉身要走。

被武靈靈叫住:“慢”。

照往常家裏進賊那次不是收拾的乾淨利落,他有何特別之處,留下過夜從未有過前列。

“武小姐”。

“你對我不滿?”。

“屬下沒有”。

“想騙我,我知道你有委屈,現在...不要想那麼多”。

武靈靈勾住林管家的脖說:“我們兩個,好久沒……”。

“小姐...”。

林管家是英姿颯爽的侍女,腿腳功夫了得,平常人難以接近,從小生長在武家,和武靈靈親密無間,是異父異母的姐妹。

我打了個惡寒這代表危險即將來臨。

我小心翼翼的透過門縫往外看什麼人也沒見到興許是多疑。

隨即從錦囊中拿出護身符施法貼在門縫中間處。

一來防鬼魅,二來起到預警作用我打消了毛遂自薦的想法,這兒不是善地得儘快脫身,惡人還需惡人磨,此地煞氣太重走為上計光應付不是長久之計。

日月輪替,風雲莫測。

稱王稱帝之前要學兩個字,攻和守,想守住江山社稷難於攻下一座城池,城池繞是繞不開的,運營軍隊其中都是道理,何況還有地形地貌。

會議上總頭目武山,王千祥將軍各就各位共有除總頭外的八個將軍在聽軍師劉小諸比劃沙盤演習:“一個字抄家”。

“是倆字”。王千祥更正。

“不重要,錢拿到手裏,才重要”。

“抄有錢人的家,我們才能湊夠軍費,有錢才能打勝仗!”。

激情高亢的表演猶如一個文藝范十足的詩人。

沙盤上插着小旗子,黑的是敵占區,紅的是我方占區。

劉小諸指着隱山土匪窩子必須拔掉,得佔領高地才能由高打低,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王千祥翹着二郎腿,右側武山遞了個眼神給宋姜門:“姜門聽說你大捷”。

宋姜門指着東側山溝的黑旗子:“派幾十人把點子拔了”。

“沒想到周圍連個籬笆都沒,真不把我放在眼裏。

“當時一不做二不休連夜行軍拿下銅爻鎮”。

宋姜門乾脆利落的把黑旗插到銅爻鎮:“你和土匪有仇我們都知道”。

劉小諸父母被秦爺害死,說是秦爺指示十幾歲的孩子造孽,劉小諸發誓此仇不報非君子:“隱山上的秦爺要活捉將他千刀萬剮,用刀一絲絲割下他的血肉這樣才能祭奠死去的父母”。

宋姜門感受到劉小諸的恨意拍肩膀安慰道:“但作為軍師要保持冷靜”。

劉小諸點點頭賞自己一巴掌將臉打的通紅:“好”。

武山面目兇惡比土匪還土匪,性子卻很溫柔,喜歡聽西洋樂搞情調,娶了三十房太太身子骨堪稱硬朗:“玉溪你的輜重得儘快到位,橋大明你把隱山的點子給我徹底掃凈”。

“屆時若出問題拿你是問”。

辰玉溪抽長桿煙嘬了幾口:“輜重我儘快安排到位”。

橋大明不樂意的甩臉色:“武總頭您得給點利息隊伍里有情緒不好帶”。

宋姜門厲聲呵斥道:“橋大明這是你的情緒”。

“你抓流浪漢充軍拿他們的命當敢死隊是不是實情?”。

“況且彈藥何曾斷過你自己問問良心”。

“現在還想要錢?”。

橋大明借軍師說的話,有錢才能打勝仗:“沒錢能辦成事?,抓流浪漢”。

“大冬天人餓死冷死,不如為我所用,戰死好歹是個烈士給安葬費,誰不來有不來的傻子嗎”。

“有”。的確有這麼個傻子。

“誰?”。橋大明不解。

“帶人來”。武山中氣十足的吼道。

三兄弟押解到場,沙盤麻溜的搬走。

撲通雙膝跪地,三人愣是不敢睜開眼怕落得永不瞑目的下場。

宋姜門指着這仨人:“橋大明你自己問”。

橋大明忽然拍大腿,三人嚇一哆嗦,額頭生生磕地上直呼:“我們仨剛要開口,那人身法非比尋常,實在是追不上”。

三人之一的老大語速極快的說出來。

橋大明板著臉:“人跑哪兒去了”。

三人幾乎同時說:“六盤衚衕到哪兒人沒的了,哪兒是個死胡同,誰知道這廝輕功好縱上房頂去了”。

宋姜門看向武山:“要緊?”。

武山說道:“姜門”。

“她的性子隨她娘,頭撞南牆也不回頭,除非牆不是牆”。

橋大明拔槍將三人滅口:“浪費三顆子彈”。

“入土安葬”。宋姜門招呼下屬抬走屍體。

“橋大明你在裝糊塗”。

“兄弟之間互相殘殺,這樣的結果很好嗎”。

宋姜門是個快槍手,生死只在眨眼之間,此時與橋大明持槍對峙。

“宋姜門我不遜你”。

“橋大明你肯定會卡殼”。

“我手裏的是美國槍,不是你手裏的日本貨”。

“試試看吧”。

“怎麼……”。本該響槍忽然啞火。

“你沒活明白”。

“砰”。

橋大明應聲倒在座椅上。

下山後我頭次睡在陌生的地方,不得不說,屋內的擺設十分考究,我師從江南的風水先生,先生教我怎麼看吉凶,凶房不可住等基礎學識。

民國這個神奇的年代,很多人不信這套。

連殭屍都逐漸消失,如今流行火葬說是地少人多好管理。

金錢至上誰都嚮往沿海遷移,我也順應潮流,想去沿海城市闖蕩一番。

暫時困在武家不知前景如何。

林管家起的很早:“孤小哥早飯準備妥帖”。

林管家自從昨夜之後,氣色紅潤許多,少些肅殺氣,這讓我能放下心說:“有勞林管家”。

怕她轉身給我一劍封喉謹慎些總是對的就怕萬一。

去食堂的必經之路。

若不是武家我會認為是那種燈紅柳綠的地方。

武靈靈坐在椅子上好似在無聲的訓誡。

不知是誰的女兒衣冠不整的站着好似犯錯的丫鬟:“你父親的事聽說了吧”。

“是”。楚楚可憐的樣子,連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你父親不顧你的安危,任性妄為自然會被結果”。

結果是將人結果,可以明確這件事,武靈靈是個怎樣的人,心裏已有定數,總之惹不起躲得起,盡量避開她的視線。

“我有那麼不招人待見?”。

這句話是對我說的,我刻意的低着頭走路像個前朝的太監旁人以為我心生自卑。

“家主安康我並非不待見您”。豈敢不待見我尊敬還來不及高枝不想攀了。

武家是非之地儘早遠離為妙,雖說這兒是人間天堂,各式各樣的的美女應有盡有,看花眼也挑花眼了。

正所謂錢財乃身外之物美女亦是,保小命比什麼都重要。

“方才你做出那副態度來給誰看?”。

武靈靈不喜歡別人忽視,從小到大沒人能不理她,如果有鐵定是死人。

“你知道忽視我的結果是什麼?”。

桌上多出一把手槍,撲通我雙膝跪地直呼饒命:“家主小人只是個普通人,借住一晚今日就走,小人不想……”。

“不想什麼?”。

武靈靈往彈夾里填子彈。

“你算得上普通人?”。

“你知道我家閣樓離地多高?

”。

“老實交代打哪兒來往那兒去,興許我會饒你一命”。

到此也許我命該絕,心裏打算說完咬舌自盡。林管家往我嘴裏強塞了一粒藥丸:“我不急聽你的回答,我要看你怎麼做”。

“你給我吃的什麼?”。

“毒藥”。

“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置我於死地”。

“從哪兒來?”。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隱山前當家孤秦是也”。

“我知道你是土匪,你有多少個花名?”。

“沒幾個”。

“多說無用來吧,我情願死在你手裏,做鬼也風流”。

“橋嘉禾我給你殺他的權利”。

宋嘉禾哆哆嗦嗦的接過槍,頂着我的額頭:“我想死你手裏,不是她手裏”。

“沒想到你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沒想到你是個無理取鬧的潑婦”。我呸。

“林霄,賞他倆巴掌”。

啪啪兩下巴掌:“你下手這麼重?,你還是女人嗎”。

“沒見過瘦成皮包骨的男人”。

林管家退到武靈靈身後,我緩緩情緒道:“成王敗寇我認輸”。

武靈靈一腳踩我肩膀處:“怎樣旗袍好看嗎?”。

我沒羞沒臊的實話實說:“家主我好歹算個男人”。

“替我做事會得好處,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就會死”。

“聰明,不愧是一時囂張的孤三爺”。

“你……當年是我拔掉的楊關牢,你爹不過是恰巧,真以為你爹有本事?”。

“厲害厲害我要給你……鼓個掌嗎?”。

林霄想殺我的心蹭蹭的往上漲,我乾脆的回答:“家主我受制於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算我栽了”。

我意在求死,懶得理這些瓶瓶罐罐,全都砸的稀巴爛,不如轉世投胎在做人。

“林霄他歸你管了,我只有一個要求,讓他生不得死不能”。

我清晰的聽到一聲,“嘖”,林霄面無表情的回答:“是,小姐”。

橋大明墓前武山和宋姜門脫帽:“下輩子好好做人”。

武山在墓碑前將酒倒的一乾二淨:“姜門你去七師后要籠絡人心”。

“哥你真是嘮叨”。

“正所謂長兄如父,你得聽我的話”。

宋姜門撿起一塊扁石頭,往湖中心扔去:“橋大明的女眷你交給了靈兒?”。

武山同樣撿起一塊石頭扔出去:“靈兒打小就喜歡女人,可惜自己是個女兒身”。

“我勸你別慣着她”。宋姜門直言道。

“怎麼我女兒鬧出事兒了?”。

“現在沒有以後說不定”。

武山勾肩搭背的說:“頂多在家裏鬧騰”。

“你自己兜着”。

武山笑道:“給你安排個事兒”。

“什麼事兒?”。

“建功立業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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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奇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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