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紅彤彤的全家福

【二十八】紅彤彤的全家福

田剛坐在田老太左手邊,穿着新置辦的嶄新紅色唐裝,咧着大嘴笑。

旁邊老馬說:“不急不急,先閉上嘴歇一歇,按快門前告訴你。”

田剛於是合上嘴,但還沒有十秒鐘,就又發自內心地咧開嘴笑,眼睛、鼻子、嘴巴洋溢着歡喜,連眉毛都上揚,整個人神采奕奕。

田老太對周圍的人說:“沒想到我這個兒子,老了老了福氣倒來了。”

瘸老三給老馬遞上一根煙:“聽說昨天晚上,田剛笑醒了好幾回,後來興奮得睡不着,把年輕時的結他翻出來,已經彈不出聲了,乾脆抱着結他坐在公廁對面的空地上乾嚎了一晚上,全是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個日出、我送你三百六十五個祝福的喜慶歌曲。”

田嬸坐在田老太右手邊,花了幾百元燙回來的“雞冠頭”顯得格外隆重,穿着大紅毛衣,精心塗了口紅,時不時擦一擦激動的淚水。

周圍有人喊:“田嬸,倒是說句話啊?”

田嬸一個勁地擺手,怕一開口說話,就會喜極而泣。只是緊緊抱住懷中的寶貝愛犬,小狗也煥然一新,紮上了小辮,繫上了紅頭繩。

大忠站在田老太身後,一身紅色的運動裝,鬍子颳得乾乾淨淨,雙手搭在奶奶的肩上,一副走過千山萬水,苦盡甘來的神情。

老馬媳婦說:“大忠,這大喜的日子,你替你媽說句話。”

大忠想了想,雙水合十:“千言萬語化為一句感謝。”

喀嚓!紅彤彤的全家福定了格。

田老太家門口擺着米、面、食用油、水果、糕點禮盒,堆了滿滿一地。凡是左鄰右舍來道喜的都要送上一份,不讓空手回去。

田嬸拿起一袋水果往肖健懷裏塞,肖健推辭着。馬奶奶在一邊說:“一定要拿着,沾一沾喜氣。”

於是肖健說聲謝謝,接過水果。

田老太拉住肖健:“我們家在竇老六的醬骨頭店為鄰居們安排了流水席,你幫個忙,攙扶着馬奶奶先過去,你也不要走,坐下來吃個飯。”

肖健攙着馬奶奶往衚衕外走。

田老太家是怎樣的喜事?肖健剛剛問了兩個人,都是含含糊糊三言兩語,他也沒聽明白。現在,馬奶奶一五一十講得清清楚楚。

田嬸心裏苦。上有尖酸刻薄的婆婆,下有因為買不起婚房被女朋友甩了而精神受了刺激的兒子,中有確實厚厚道道絕非紋龍刺鳳之流但也真真切切掙不來錢的丈夫。

田嬸每天早上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她的人,卻沒有她可以依靠的人。

但日子總還要過,人還是要往前走。

田嬸找到了排解心中苦悶的方法,每天去公園裏唱唱歌跳跳舞,認識了很多年齡相仿的姐妹。當音樂響起來的時候,會暫時忘卻心中的煩惱。

幾個月下來,田嬸和一位姓佟的姐姐最是投緣,有來有往走得很親近。

說是佟姐,其實只比田嬸大了一歲。退休前是高中英語老師,所在的匯名中學是市級五所重點高中之一,與其它四所高中一起被簡稱為“市五所”,全市幾萬名初中畢業生中考總分在前兩千名的孩子才能進這五所高中。佟老師常年是高三重點拔尖班的班主任兼年級組組長,可謂桃李滿天下。

雖然退休了,但學校組織的旅遊活動一定會邀請佟老師參加。佟老師一生沒有生育,無兒無女,丈夫退休前是大型國有企業的高管,因為人脈豐富,退而不休,

現在又在朋友的公司里任職,平時很忙碌。佟老師就帶上田嬸以家屬的名義一起去旅遊。

而田嬸則是每天早上把炒好的菜裝進飯盒裏帶到公園,跳完舞把飯盒給佟老師讓她帶回家。

佟老師不會做飯,很是稀罕田嬸的烹飪手藝。

田嬸把平平常常的炒菜、自己腌制的鹹菜往飯盒裏放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寒酸,有些不好意思。可往往倒是佟老師先不好意思地開口,下次多給帶一點菜吧,實在是好吃。

每天晚上,佟老師把飯盒刷乾淨,裝上一點水果或者點心,第二天還給田嬸。

同時,田嬸再把另一個裝好炒菜的飯盒交給佟老師。

兩個飯盒輪換交替,兩姐妹的感情也愈加深厚。

平平靜靜的日子突然有了波瀾,佟老師不來公園唱歌跳舞了。田嬸給她打電話,要麼是不接聽,要麼就是匆匆敷衍幾句。

田嬸就一直打電話一直打電話,非要問出一個究竟。就一直發短訊一直發短訊,說有多大的難事我和你一起扛。最後佟老師終於出來和田嬸見了面,也把心裏的苦端出來,她發現丈夫有婚外情。

因為一條短訊。

那天晚上,佟老師的愛人夏總悠閑地翹着二郎腿端着報紙喝茶水,他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響起了有短訊進來的提示音。

夏總絕沒有想到會穿幫,因為他叮囑過外面的她,不要用短訊聯繫,所以當他站起身去衛生間的時候,雖然經過書桌,但並沒有拿起手機。

佟老師從來不動他的手機,但今天她看到短訊是英文,而僅僅一瞥之間就發現了語法錯誤,可能是出於職業的本能,就拿起手機看了看短訊,隨即心裏一沉,本想裝進飯盒裏的糖果撒了一地。

外面的那個她自以為是地炫耀英文還覺得蠻有創意,既能給夏總一個驚喜,又是遮人耳目的好方式。可惜她英文水平有限,她上學的時候沒有遇到佟老師這樣的優秀英語老師。

佟老師不動聲色,暗自記下電話號碼,幾天後見到了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

佟老師說,你還年輕,我給你糾正一下語法錯誤。

姑娘卻說,您應該想想在床上如何讓他有新鮮感。

一生斯斯文文的佟老師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佟老師的父母已去世,她又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連個商量幫忙的人都沒有。

佟老師回家旁測敲擊地警告丈夫,但夏總翹着二郎腿端着報紙喝着茶水說了一句話:二流言情劇看多了吧?

這樣的處境,佟老師哪裏還有去公園唱歌跳舞的心情?

田嬸說,你帶我去見見那個姑娘,我來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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