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輕煙
古時的大漠有一句諺語:“花什麼時候開是有季節的,馬賊什麼時候到卻沒人知道。”
此刻,已是一年之中最熱的季節,花開的季節早就已經來到了,伴隨着冬雪的消融,春風的吹拂,那胡楊樹一片蔥綠,紅柳,毛條,花棒等灌木也各自盛開,牛毛草,甘草,苦參,小苦豆子等雜草也早已滋滋地冒出土面。
此時的琵琶城是交易的季節,沒有初春的冬寒,也沒有秋日的風沙,有來自中原的商人帶着茶葉布匹在此處,或者牽着一批批的駱駝置辦物資動身前往絲綢之路,也有來自西方的胡人帶着珠寶還有各種西域特產來此處交換。
這些人一年中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貫穿中原,西域和絲綢之路上,對他們而言,時間就是金錢,因而十分寶貴。
琵琶城是一座繁榮的城市,但是此時卻是因為一件事而聚集了大部分的江湖人,普通的寶藏是吸引不到江湖草莽的,偏偏那流傳的情報中有着那教人好不心動的石觀音璇璣圖。
自歸去來客棧出發的人很多,到達此處琵琶城的人卻很少。
有人想等寶藏出世時再搶奪,有人卻想在中途就消減競爭對手。
那虯髯大漢洪天象就是這樣的人,此人竟直接放出讓人回程的話,令一些渾水摸魚的烏合之眾知難而退。
有人不滿,卻無任何人發聲,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樣會減少自己的對手,也有些人想要聯合那些歸程者反抗,卻遭洪天象硬生生砸碎頭顱。
於是此時來到琵琶城的武林中人已不過半數,但是,其中無任何泛泛之輩。
琵琶城很大,受到往來商人的影響,此處的建築都頗有異域的風情,而由於一年當中風沙甚盛,這些房屋也不像中原的那些高台樓閣,香木亭台般雅緻精美,都是由黃土堆砌而成,平矮但卻堅固,唯有一處不同。
城中有一處格外引人注目,這是一處潔白的建築,其建築風格與其說是西域風形式卻是更像中原建築,它的牆壁是由青色花崗岩作主要材料,內壁和外壁都是亮白色的大理石,就連地板也都鋪上了一層白色大理石,雖然共有兩層但其堅固程度遠遠超過了平房。
這座建築在地處荒漠的地帶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卻又在烈日下呈現的如此耀眼,如此的奢侈華貴。
此處便是號稱“琵琶城的琵琶骨”的“醉心閣”,裏面有最醇香的美酒,最美味的佳肴,最新鮮的水果,最舒服的床榻,還有最美麗的女子。
這最美麗的女子中還有最美麗的,便是那醉心閣的花魁“步輕煙”。
步輕煙的是公認的,只要有人見過便會一輩子都忘不掉,她的容貌既有西域美人常見的嬌媚入骨,入艷三分,又有中原女子的端莊秀氣,高貴雅緻。
來這醉心閣的男子有許多種,尋花問柳,飲酒作樂,勾欄聽曲,但是,沒有人想錯過見步輕煙一面,沒有人可以拒絕她彈奏的琵琶曲,沒有人能忘記她的驚鴻舞。
此刻的步輕煙正在醉心閣二層最大的房間內,身着一身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頭上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着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
此時的她正坐在床邊,唇絳一抿,嫣如丹果,皓腕抬起,輕輕擦拭着床上那名男子的面頰,腕上的白玉鐲稱出如雪肌膚,
雙眸似水,卻帶着淡淡的冰冷,接着靠近男子耳朵,吹了口香氣,又輕聲說道:“公子若還要裝睡,莫怪奴家生氣講你趕了出去。”
她的聲音很酥,同時又有種說不出的甜美,讓人的心都化了。
那男子卻還未睜開雙目,一隻手便摟住眼前這位女子的柳腰,另一隻手更是直接抱住她,步輕煙便直接倒在床上,靠在男子的胸口。
細看來,這男子長相說是俊俏,卻更是用美麗來形容,劍眉星目,臉上永遠掛着一副溫柔爽朗的笑容,一身白衣,長發飄逸,此人不是沈洛還有何人!
沈洛望着她的雙眸,眼含秋光,笑着說道:“姑娘這是什麼話,分明是姑娘教人將我綁來此的,怎的現在又要趕我走了。”
“公子這是何意,分明是你此時躺在奴家床上,而且……”步輕煙此刻臉上白裏透紅,微微發燙,“而且我又怎的綁住了你,分明是你用雙手綁住奴家。”
她這話說得絲毫不差。
沈洛此刻正是躺在床上,身上沒有被綁住的痕迹,反而是步輕煙,因為沈洛用雙手抱住她,此刻她傾躺在沈洛身上,嬌軀微顫,讓人好生憐愛。
沈洛此刻也是百口莫辯,他沒想到竟會被眼前這女子駁斥的無言以對。
之後便放開步輕煙,坐了起來。
步輕煙正要起身,未曾想到沈洛此刻卻拉住她坐在床邊,一隻手摟住她的香肩,對她說道:“姑娘還真是能言巧辯,在下也是不及,只是在下怕是早醒,姑娘便要趕在下出門去了。”
“公子來此處莫非沒有正事,怎能在此處與奴家打諢?”
“有,當然有正事”
“莫不是那如今江湖上盛傳的樓蘭寶藏”
“是啊,的確如此”
“那公子已經可知在何處呢?”
“之前還不知道,但見到姑娘的時候便知道了”
“奴家跟這寶藏又會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關係可大着哩!”
“願聞其詳”
“姑娘便是在下要尋找的寶藏,金銀珠寶,武林秘籍,在在下遇見姑娘的時候便什麼都不是了”
沈洛說到此處也不再停下
“那些武林人士,苦苦尋求什麼樓蘭寶藏,苦練什麼武功秘籍,又怎會知道這些外物不如姑娘萬分之一”
“公子又在打趣奴家了”步輕煙美目微閉,背過頭去不再看向沈洛。
沈洛卻是繼續說道:“我還真是想永遠留在此處陪着姑娘哩,有美酒,有美人,這世間何處又比得上此處。”
聽得此話,步輕煙確實很開心,她的笑容溢於言表,如同皎潔的蓮花,白裏透紅,轉過頭來,又是羞澀又是開心,但卻說道:“只是奴家知道,公子是不會永遠留在此處的。”她的語氣有些悲傷卻十分堅定,“公子也不必再逗奴家開心了。”
“那你,可願與我離開這裏”沈洛語氣一轉,變得頗為嚴肅。
“離開這裏,能離開江湖嗎”
“我帶你離開江湖”
步輕煙笑了笑,頗為苦澀。
說道:“公子可喜歡蓮花”
“自是喜歡”
“可是蓮花卻是淤泥中長出來的”
“可她卻未蒙塵,出淤泥而不染”
“可是,有蓮花的地方,一定會有淤泥的,公子就算將蓮花移到別處,最終還是會產生淤泥的”
沈洛不再說話
“生在淤泥之時,蓮花便已擺脫不掉她的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