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二:茶杯

“等等。”我叫住了她。

“怎麼了，學長——”

她拖長了尾音，一邊說，一邊停下了步子。

“我先去個地方。”

“學長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她這麼說著，目光注視着我，許久不肯離開，我馬上說：

“今天本來打算陪她去興宮鎮一趟。可是現在看來沒辦法了吧？”

“學長——”她露出一抹“奸詐”的笑容說：“她是誰啊？男生，女生？”

“喂，問題不在這吧。”我回道：“總之，你先在這裏等一會，最多半小時。”

“噫，為什麼不帶我去。”

她十分失落的低下了頭。

“難道學長真的和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很可惜。我們倆人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我望着天空的晚霞繼續說：“不晚了，再不抓緊時間天就要黑了，你先去前面那個咖啡廳等我。”

說完，我邁開步子，朝學校旁邊廢棄的大樓走去。

上到二層時，樓上傳來了一陣古老的歌謠。

*

你身在何處，在幹什麼呢？

在這片天空的延續之處嗎？

……

再一次回到從前吧，這次一定沒問題。

現在的我只能說像這樣不斷的祈禱着。

*

到了五層，我看見她房間的門像往常一樣半敞着。里側好不容易給她裝上的防盜門也一直沒有關上。

沐笙陌是像幽靈一樣奇怪的人，她自稱是里世界調查者，居住在這座廢棄的大廈。穿着輝辰學校高中部的制服，但是在據我所知，輝辰高中部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廢校了，只留下了初中部和小學部，可是她身上的制服和母親畢業照上的制服一模一樣，如果說制服是買的，倒也沒什麼奇怪，可是沐笙陌的制服的衣領上綉着自己的名字，這規定也是母親當年學校的規定，她也從不去上學，只是偶爾進入辰南高中的舊體育館閑逛，她自稱是在找尋里世界的入口。

我不知道她的年齡。但是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的話，她應該是小我一兩歲。雖然她的外表看起來像十五四歲的少女，卻又沒有一絲孩子氣，她淡藍色的眼眸深邃且淡漠、表情也十分懶散，整個人流露出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此時她正蹲坐在椅子上，身穿藏青高領毛衣配着藍黑色的蕾絲半裙，腳上沒有穿鞋和襪子，赤裸的雙足一直在下意識的晃動着。椅子左邊散亂的擺放着各種各樣書籍，一點兒風就能吹跑的塔羅牌卻被她整整齊齊的放在了一起。桌面放着一個很大的筆記本，上面橫七豎八的寫滿了各種東西，右側有一台電腦，電腦網頁還沒關閉，從我這兒正好可以看見她瀏覽的頁面。

她始終沒有看向我，而是握住鼠標在各種網頁間來回穿插。鼠標點擊時發出細小而又奇妙的聲音。她左手拿着一支HB類型的素碳鉛筆，鉛筆因她的無聊而在空中畫動着弧線。

“還沒找到線索嗎？”

“是啊。”她頭也沒回的說道：“話說你這傢伙今天這麼來怎麼晚？”

“抱歉下午有點事？”我說。

“呆——子——和她聊了些什麼？”未等我回答，她忽然回過頭望着我繼續說：“聊的開心嗎？”

我感到一陣寒意，心想，這個角度很難看到教學樓內，她是怎麼知道的。

“算了。等幾天再陪我去興宮鎮，今天晚上我也想去那裏看看。

”她說完，直接用手關掉了電腦，然後起身穿上純棉的襪子朝我走了過來。

“跟上。”她在門口穿上鞋，用銳利的眼光撇了我一眼后，很不耐煩地說：“我可不想到了那裏天已經黑了。

看着她削瘦的背影，我不禁想到，她或許真的擁有什麼神奇的力量——例如讀心術、催眠術之類的。闊別多年，我和她再次相遇是在英德縣老城街的一個舊雜貨鋪，轉入新學校的我當時正在置辦桌椅等用品。

那天是晚上七點左右，老城街正好停電，雖然太陽還沒下山，但是為了照明街上的所有店鋪都點燃了一種老式煤油燈，透過敞開的店鋪我發現油燈散發出的氣味看上去不太乾淨，但味道還算好聞。

我隨便找了一家雜貨鋪進去，進去之後我才發現屋內比外面更加昏暗，以至於我需要花費一些時間來適應。漸漸地，陰影中事物的輪廓開始顯現，我看見塞滿了書籍的架子，老舊的桌椅等傢具，以及在角落的那些五穀雜糧之類的。

在周圍的牆上掛着些水墨畫和油畫，都是些色彩有些過分黯淡甚至有些陰暗的作品，配有泛黃的標籤價格。

我沒有注意到站在收銀台的老闆，因此，當他突然叫我的時候，我被嚇了一大跳。轉過身，那是一位大約六十歲左右的人，身體看上去很虛弱，背馱着，腰直不起來，在略微暗淡的橘黃色燈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應該是個面相善良的老人，他的目光透過厚厚的鏡面折射出來；他的頭髮全白了，但是眉毛和鬍子卻過分濃密。無論是他的戴着的眼鏡還有他輕柔的動作，包括他身上穿的青色中山裝，都讓他顯得溫和儒雅，看上去像是一名學者或者偵探。當他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很滄桑，聽起來完全不像那些一般的老人。

“稍感陌生的面孔，”他說：“你是新搬過來的居民嗎？”

“嗯。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他笑了笑，“人老了，沒事就喜歡坐在窗前看路過的行人打發時間。再說，我們這個小縣城加起來也就兩三萬人，年輕人那就更少了，像你這樣穿着打扮的年輕人那可是少之又少。”

“哦，原來是這樣。”

“請用。”他不知從哪裏用中央凹陷的托盤端着茶杯出來。“算我對新居民的見面禮了。”

我端起茶杯看了一眼。茶杯不是瓷制的，而是銀制的，這讓我有些意外。

“這是銀制的嗎？”我一邊向他搭話，一邊再次端詳起茶杯來，茶杯內壁烙印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底部刻印了一個蛇夫星座，然而像是被故意扭曲似的，這個蛇夫星座看起來及像數字十三。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可以肯定我之前從未接觸過這個圖案，可他在我的眼裏竟是如此熟悉，好像我曾千百次同它對視過一樣。

“額……”店長有些含糊不清回答道。

見此情景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