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想靜靜（1）
月光清冷，灑在枯黃大地上如絮似紗，有種莫名的凄美之感。
楊小超僅是眨了下眼，卻是駭然發覺馬路對面亂石中站立，少說隔着數十米的白髮少年已然欺到近前，懸空半米面無表情的俯視着他。
若之前扶牆偷聽還只是懷疑，那麼現在他已經可以肯定，眼前看似和善的少年絕對是名修真者。
而且是名極為強大的修真者！肉身騰空，結丹才有的手段！
少年給他的壓迫感，哪怕是他結拜大哥也遠遠不及。
他也算是見慣了屍山血海之人，此刻仍被少年冰冷的眼神刺得不敢與之對視。
並且從少年一些表情細節肢體動作，他感受到了惡意與威脅。
潛意識對這種威脅和風險的判斷與警惕。
沒經歷過生死搏殺之人看來，最多覺得渾身不舒服。
但久經沙場，他能辨別少年身上的殺意。
一時間像被獅虎盯住不敢有多餘動作。
加上腦袋有些亂，搞不懂這與他爸說話時彬彬有禮的少年，為何會因他一句問話擺出這種姿態。
想不出應對之法，只是硬着頭皮回望過去。
就見少年緩緩開口。
“說說吧，你一個凡人怎麼會與為禍三和村的黃皮子有糾葛...”
“看在你父親面上給你三句話的機會，不滿意我就當你是蠹蟲砍了！”
李賢玉審視胖青年的同時，神識早已將他裡外仔仔細細探了個遍。
目光跟隨神識停留在胖青年寬鬆褲腿上，眼神也是愈發冰冷。
之前在老漢家並未細查，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邋遢不修邊幅的胖子，身上竟有那麼多傷疤，右腿膝蓋之下也是假肢。
而且神識之下胖青年周身縈繞着若有若無的血氣異常扎眼，這種血氣他只在秦沐歌還有長安衛身上看到過。
連他身上都沒有，這得殺過多少人。
現在戒備自己的肌肉發力來看，這胖青年顯然精通格鬥技巧。
這樣的人潛藏在偏僻山村...
目光冰冷的朝三和村眺望一眼，希望只有眼前胖子。
倒不是他看誰都像蠹修，但一個驅使黃皮子作惡的人，除了蠹修再想不出其他...
“蠹蟲？”
“一句。”
楊小超額頭浸出冷汗。
毫不懷疑少年真會如說的那樣砍了他。
腦中急轉，終於從話語中找到了少年想殺他的原因。
這是因他見面時脫口而出的問話產生了誤會？
緊繃的肌肉頹然放鬆下來。
一是知道差距太大反抗也是徒勞，再者他聽出了少年言語間針對的是蠹修，而不是他。
既然是站在蠹修對立面的修真者，哪怕不是修士軍在籍軍士，哪怕不是純粹的好人也定然不會平白濫殺無辜。
而且以他的眼力，看得出少年提在手中的是地方城衛軍的制式軍刀。
“我和蠹修沒有任何關係，那黃皮子也僅是機緣巧合遇到！”
“兩句。”
楊小超也意識到在一名修真者面前這話有多蒼白無力，深吸口氣。
死馬當活馬醫，乾脆雙眼一閉啪的靠腿立正：
“修士軍第四鎮妖軍-前大夏府導彈部隊小隊長楊小超，見過修真者大人！”
“...”
一陣夜風捲起沙塵自兩人之間的空地上飄過。
李賢玉一時沒控制好腳底的小黑子，差點從半空一頭栽下。
劍拔弩張，下一秒就要砍人的眼神也是片刻凝滯。
偉哥戰死，他對蠹修的痛恨已經上升到了遇上就想打死的程度。
哪怕是與蠹修有瓜葛的凡人他也不會手軟。
可這！再給他十個腦子，也難以把眼前這多走幾步都喘粗氣的胖子與修士軍聯繫起來。
“你？修士軍？小隊長？”
最初，李賢玉驚愕歸驚愕。
不僅不信，還生出與蠹蟲交談本就愚蠢，倒不如寧殺錯不放過一刀砍了了事的心思。
可楊小超後續以極快語速道出的經歷卻讓他猶豫起來。
這是一個普通農村家庭出生的人，一段平凡但不甘平凡的勵志人生。
現在培養修真者的教育機制，是飼料催熟一樣培養有天賦孩子，是速成的。
也是沒辦法的事，前線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抵抗外族。
這種大局之下資源向有天賦的人傾斜沒錯。
沒有雄厚家世背景提供功法資源，普通人家的孩子想成為修真者。
唯一的機會便是高中三年，通過學府提供的資源開悟。
以人族對功法的重視程度。
可以說一旦離開學府便絕了普通人通往修士的路。
一個普通人在市面上找到適合自己野生功法的可能，比中五千萬大獎的幾率還要渺茫。
高層擔心功法流入外族，也不會讓這種可能性出現。
這種機制很難一言斷定公平與否。
畢竟開不了悟的人平凡一生起碼能求個安穩。
而那些享受資源傾斜的天才，哪怕修鍊到結丹，縱然作為一個健康的結丹修士能享500年壽元。
可一旦上了陣亡率極高的邊界戰場，不一定比被學府拋棄的普通人活得久。
楊小超就是身懷雜靈根悟性不佳的普通人。
但他並沒有放棄，高中畢業便以外出務工的借口欺騙家中爹娘，不遠萬里從塗山府悄悄前往大夏府參軍。
提起大夏府，這個元泱界內唯一一個由科學家建立，以凡人為主的府城。
就不得不說大夏府府軍，這支擁有元泱界內最為龐大兵源基數，軍隊組成九成以上皆是凡人的府軍。
就是這支參與不了強者戰鬥的凡人府軍。
卻是手持熱武器前往邊界與界外來犯之敵廝殺，大夏府軍硬生生以血肉之軀築起了邊界上，號稱人族永垂不朽的防線。
這也造成每逢這支鋼鐵洪流出征，用不了多久大夏府境內便是十戶九空。
但楊小超這樣的人，或懷着一腔守護家園的熱血，或懷着各種各樣的私心。
卻是沒被恐怖的傷亡嚇到，依舊前赴後繼前往大夏府。
大夏府參軍便成了楊小超積累軍功求一線修鍊機緣的希望。
直到兩年前斷了腿退伍還是沒如願以償成為修真者。
在戰場上撿回條命，加上母親也在是在他離開這段時間裏撒手人寰。
回到三和村心灰意冷，當起了混吃等死的大齡宅男。
楊小超還在訴說...
突然，正側耳傾聽的李賢玉因楊小超提到的一個名字。
打斷了楊小超話頭：“你再說一遍？救你的人是誰！”
李賢玉心神不穩之下，這次真的從半空掉下砸在了地上。
他爬起來胡亂拍着身上灰塵。
湊到楊小超身前，見鬼般盯着楊小超那張在月光照耀下油光滿面，鬍子拉碴的胖臉：“快說！”
楊小超忍不住朝後仰了仰埋在肥肉堆里的脖頸。
“...李...李不歸...雖說所屬編製不同，但同屬第四鎮妖軍，軍銜相仿再加上他救過我一命，他也不嫌棄我是沒有修為的凡人。”
“喝了頓酒，他便成了我結拜兄長。”
“李大哥為人極其豪爽，是個真漢子。”
楊小超巴拉巴拉，卻沒察覺到隨着他將結拜大哥說得越詳細，誇得越是天花亂墜。
李賢玉看他的眼神就越古怪，甚至還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