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3:墮落的子宮(下)
(三)
“浩浩,好點了嗎?有人來看你了,唔……誰嗎?”曾南希遲疑了一會兒,向看門外的靈,“見了就知道了,也許是可以幫助到你的人。”她向靈點頭示意,靜悄悄的退了出去。
靈觀察着曾振浩空洞的雙瞳,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用手托住腦袋靜靜地看着他,似乎並不准備說些什麼,像是欣賞稀世珍品的藝術家。
曾振浩的視野再次模糊起來,猩紅色的病房中,跳動的血管清晰可見,【她】似乎長大了許多,脫去了身後的尾巴,他的眼神變得越發恐惶,張大的嘴巴發出乾嘔聲,手指緊緊扣住被單,汗如雨下。
“讓我看看你到底看到了什麼?”靈的嘴角微微揚起,用手指按住曾振浩的額頭,眼前出現那幅詭異的畫面,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細細品味着這空間中的熟悉的結構,“這裏是……【子宮】啊!傑克嘛,還有這種奇怪的地方?”鐵器相擊的聲音如喪鐘般敲響,將流離於生死邊界的曾振浩拉回現實。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虛弱地看着靈,努力把身體撐起,似乎己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微弱地喘息着。
“那裏……傑克。”曾振浩舉起手,指向天花板上的吊燈,緊緊握住靈的手,“快救救她,你看見嗎?就在那裏啊!”他用有些破音的聲音祈求着,在聽來卻如同一隻喪家犬的吠聲。
靈眉頭緊鎖,抬手將燈泡擊碎,房間再次被黑暗與無明的恐俱籠罩,一聲響指后燈重新亮起,撒在曾振浩顫抖的手臂上,靈輕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臉,眉毛有規律地跳動着,“她不在那裏,她——在這裏動!”她指了一下曾振浩的肚子,手指在被子上劃出一條規整的斜線。
曾振浩愣了一下,溫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慈詳地笑着,“在這裏哦!大好……太好了,在媽媽這裏,會很安全的……很安全的……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他喃喃自語,陶醉的神情看得靈有些反胃。
靈按了按眉骨,站起身來,把一塊碎片放到他手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記住,【它】發光的時候過來找我——支女路1888號6樓,只有晚上12:00以後才能進來,不要錯過了,否則——!”她瞥了一眼曾振浩的肚子冷笑一聲,“我可不能確保哦!”
曾振浩感激的點了點頭,目送着靈走出門外,簡單的和曾南希交代了幾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靈女士說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呢!”曾南希有些僵硬的臉上難掩擔憂,看着傻笑的曾振浩一把將他擁入懷中,淚水從眼角流下,“要好好養病哦!”她只能擠出句話,遲遲不願鬆開。
“今晚……晚安……”
(四)
日子就這麼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曾振浩手中的碎片終於發出了微末的光芒,隨着世間的流逝越發明亮起來。
他輕拍着用衣服墊起的腹部,初為人母的喜悅沖昏了他的頭腦,麻木地回應着曾南希與醫生日常的詢問后,早早躺下裝睡等待着時鐘的敲擊聲。
“話說…支女路在哪裏呢?”曾振浩嘟起嘴巴,看向再次變得猩紅的燈泡,從床上悄無聲息地溜下,摸到醫部的後門,看着幻想中攏起的肚子,欣慰的笑着“傑克,你應該知道吧!“他閉上眼睛,任憑身體在空氣中飄動着,醫院的後門猛的被大風吹開,發出刺耳的聲響。
曾振浩緩緩睜開眼,凝望着不知何時出現的街區,煤油燈在稀薄的霧氣里跳動着,
伴着陰涼潮濕的氣味急襲而來,碎片再次發出光芒,指引着曾振浩向前走去。
拖鞋在濕漉漉的地磚上拖出踢嗒踢嗒的聲音,下捶的褲腿在水坑裏肆意遊動着,街道兩邊的門牌逐漸清晰起來,與月光交相輝映。
曾振浩在第一扇門前停下來,歡察着門框上烏黑的血跡,屍體腐爛的氣味從中門縫裏飄出鑽進他的鼻腔直衝腦門。
腐朽的木門吱吱地響了一陣,打開一條縫露出一隻突兀的眼睛,像是直接想錢在門框上的東西,“小朋友,要不要來姐姐家裏玩啊!”她的聲音似巫女的吟唱,一隻如枯柴的手臂迅速伸出想要把曾振浩拉進屋內。曾振浩連退數步,癱倒在地上,臉色慘白。
門輕輕的關上,陰風從窗吹出,一張似從人似鬼的臉從窗檯下冒出“歡迎來到【支女路】,姐姐們隨時歡迎你哦!”窗戶被風吹得砰砰作響,瘮人的奸笑聲在大街上回蕩着,匯聚在街道盡頭那扇在迷霧中若有若無的大門。
曾振浩抬起頭,盯着發光的門牌發獃,拍了拍肚子,咬咬牙向那扇木門走去,“87號……831號……98號……930號……118號……哪裏有1888號呢?”他膽怯地看向那扇着綠光的門,腳不情願地向前移去。門鈴詭異地響了起來,大門緩緩打開,從中走出一個中等身材的人,徑直向前走去,似乎並沒有看見驚恐的曾振浩。
他依次打開先前曾振浩經過的每一扇門,停留幾分鐘后旁若天人的走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天空,一位女子掙扎着從房間裏爬出,凝視着與她同樣恐懼的曾振浩,腹部被手術刀劃開,劇烈抽動了幾下就失去了生命。
男人緩緩站起身來,將一塊肉放入口中,原路折返,午夜的鐘聲響起,葷繞在曾振浩的心頭,他瞥了一眼半乾的大門,門牌通過水而的反射映入他的眼中。“1888號……”曾振浩喃喃自語,男人卻如觸電般猛地抬起頭來,兇狠地瞪着曾振浩的方向,水坑濺起巨大的水花。
門砰的一聲關上,曾振浩靠在門后大喘息着,房樑上的煤油燈自動亮起,將下的拒子照亮,大小的玻璃容器中裝着被福爾馬林浸泡着的人體器官,嘔吐物從胃中湧出噴在早已腐化的木板地面上。
樓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曾振浩奪路而出,推開眼前模糊的人影,拚命向樓上跑去。全然不顧身後刺耳的叫罵聲,再回神時已經跑到頂樓。
“只有……五樓嗎?”曾振浩獃滯地看着樓層號,跌坐在地上,望着洶湧而至的人群,眼睛一閉推開木門。
木門轟然碎裂,樓下的聲響兀的消失,視野瞬間被明亮的光線填滿。
“終於來啦!”靈看着他,輕描淡寫地講着,帶上外科手套將手術台從幕後推出,“來這裏躺下吧!放心,傑克會安全出來的。”她的嘴角微微上場,手上上還殘留着新鮮的血液,托盤發出悠長的敲擊聲催促着曾振浩快點作出決定。
曾振浩點了點頭,略帶興奮地躺上手術台,緩緩閉上眼睛,“會很痛嗎?”他眯起眼睛看着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手術刀。
“痛?那是傑克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靈無所謂地說道,像是一位與此事毫無瓜葛的路人。
魔法陣發出柔和的綠光,曾振浩感覺肚子裏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出來,腹部被匕首劃開,他的視野變得有些渾亂,冥冥中聽見傑克稚嫩的呼喚,“媽媽,我們又見面了——最後一次了。”他幸福地笑着,手心傳來柔軟的觸感,四肢無力地垂下,似一隻擱淺的水母。
“唔……媽媽,死掉了嗎?”傑克顯得有些失落,輕舔着刀尖上的血液。“可以這樣說,但……”靈打了個響指,一個人造人從角落走出,長着與曾振浩一般模樣,“如果為我干件事的話,他也可以成為你【媽媽】喲!”她摸了摸傑克的頭,和藹的笑着。
“嗯!要幹什麼呢?”傑克從手術台上跳下,欣喜地看向靈,“假如是要參加聖杯戰爭的話,那可不行,媽媽是不會允許的。”她揮了揮手中的匕首,有些糾結地搖着頭。
“【聖杯戰爭】?我不是說過了我不會參加的嗎?”靈輕笑一聲,將磁帶放進收音機中,傳出一曲十分詭異的歌曲,熟悉的曲調里透出駭人的寒氣,“我的寵物被別人吃掉了,只用唱這首歌【它】就會出來了,明白了嗎?”她把照片甩到曾振浩身上,品味着悠揚的旋律聽起來更像是一段咒語。
傑克饒有興趣地盯看照片看了一陣,點了點頭接過靈的封信,“要放到媽媽床上嗎?”她收起匕首,看着青綠色的信封,好奇地舉過頭頂。
“交給大姐姐就好了。”
“好的!”
(五)
“嗯……怎麼是【Caster】的御主啊,算了算了,等【聖杯戰爭】結束了再來吧!”
“傑克,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曾振浩呢?”曾南希抱起傑克,注意到傑克手中的信封,臉色凝重起來,“這是……靈女士給我的信嗎?”她接過信,輕輕把傑克放到沙發上,從頭到尾仔細的看了一遍,只覺得胸悶氣短,掙扎地抓過電話,顫顫巍巍的照着紙上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你好啊,曾南希。”
“……,靈!你究竟把我弟怎麼了!”曾南希近乎絕望地嘶吼着,手中的毛巾緩緩落下。
“不要這個樣子,曾南希,他還活着呢!”靈把電話放到人造人嘴邊,電話中傳來激動的啜泣聲“假如在你和你弟之間選一個,你會選哪個呢?”靈挑了挑眉毛,用刀背拍打着曾振浩冰冷的屍體,發出清脆的響聲。
“什麼……意思?”曾南希不敢往下細想,汗滴從後頸流下,“假如一定要選的話……還是我吧!”曾南希扶着牆壁緩緩坐下,淚光在眼眶裏閃動着。
“很可惜……有些事情,並不是以你的意志為轉移的。”電話那一端傳來嘟的一聲,最後一聲。
(六)
“唉,傑克這是什麼?”曾南希模着【魑魅】毛絨絨的頭,把柜子中的雜糧抱出,魑魅興奮地搖了搖尾巴立起身來,嗅了嗅昏合物的氣味,失望地低下頭去,輕蹭着傑克的手背,抖動着全身的毛髮撲進她的懷中。
傑克揉着【魑魅】胖嘟嘟的臉,“嘿嘿,【小魑魅】你是要吃肉嗎?”魑魅在她懷中瘋任地扭動着,舔了舔她的臉,輕輕跳到沙發上,到處嗅着走向曾振浩的房間。
“肉嗎?那我去超市買一下,順便慶祝一下新成員的加入與傑克的生日。”曾南希淺淺地笑看,收拾了一下衣服,準備了足夠的配料泡在水中待用,“話說……好像剛剛好一個星期呢?”她瞥了一眼曾振浩黑白的照片,長嘆一聲。
“媽媽……是你嗎?”傑克凝望着四處活動的【魑魅】,喃喃自語道,魑魅晃了晃頭,輕輕拱着傑克的腿,兩雙同樣澄澈的眼睛交織在一起,不知在交流着什麼。
傑克被魑魅撲倒,在寂靜的房間裏體會着彼此的溫度與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