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342章 力挽狂瀾
燕月天垂下眼睫,眼前晃過表兄表嫂帶着大家擊退山匪,逃出火海,智斗刺史的一幕幕……
他們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們自己辛苦用命換來的。
而他,自以為努力萬分,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及得上表兄的零星半點,讓父親滿意,卻不想他原來只是一隻陰溝里的老鼠,汲汲營營半生,不過是一場笑話!
何其諷刺啊!
他閉了閉佈滿血絲的眼,緩緩站起身,“聶家要與我退婚,你怎知他不會背叛我?用聶尋拖住顧硯,未免異想天開。”
安平公主讚賞了看了他一眼,語氣中滿是自信,“這些本宮自然知曉,可他中了毒,這毒唯有本宮能解。即便他不想活了,我也在新野佈置了另一批人馬,阿硯不會再回來了,您放心吧。”
燕月天緩緩吐出一口氣,聲音沉鬱,“如此甚好,兵馬給我,我這就去田關。”
“放肆,你這是什麼態度!”燕南風張口就想教訓兒子,卻被安平公主伸手攔住。
她笑得溫柔,“無妨,阿兄,給他一點時間接受吧。天兒,本宮希望你回來之時,能夠親口喚我一聲阿娘。”
“……”
燕月天一語不發,只看了那二人一眼,直接推門走了出去。
田關。
風沙漫天,城牆下的廝殺聲震耳欲聾。
饒是將士們拼盡了全力,堅守多日的關口也已經被撞得殘破不堪,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江寧珂正與謀臣們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便聽見關口突然驚起一聲震天巨響,以及無數戎人洶湧的呼喝聲,所有人都愣了一會兒,隨即面色大變。
田關口終究是被破了!
“夫人!”謀臣們大驚失色,匆匆站起身來,“我們.”
滿臉血污的兵卒匆匆跑進來,面色極其難看,聲音還發著顫:“夫人,不好”
江寧珂的臉上僵硬了一會兒,才用極其平靜的聲音問道:“關口破了?”
兵卒狼狽地點點頭,“副統領正率兵在關口擋住戎人,讓您帶着各位先生先行離開。”
下面的謀臣們也擔心江寧珂被戎人們捉去欺辱,紛紛勸道:“夫人,咱們先走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江寧珂撐着桌子緩緩站起身,腦中一陣陣的嗡鳴眩暈,耳邊的聲音也變得吵雜刺耳,她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眾人臉上焦急的神色,艱難吐出一個字:“好。”
田關失守,戎人便會如同泥牛入海,再難趕回了。
她可以走,可留下來守關的這些將士們怎麼辦?身後的鄧州百姓們又該往哪裏走?
阿硯到底出了什麼事?
為何遲遲沒有消息傳回,他們明明商量好了一切,究竟是何處出了紕漏……
江寧珂被許期攙扶着走出了內城樓時,聽着身後城牆外陣陣驚天的喊殺聲,看着城牆上獵獵的黑金流雲旌旗,不免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她這一走,無異於棄眾將士們於不顧,她如何忍心?她明明答應了他們,會給他們更好的生活的。
或者.將空間中的炸藥拿出來呢?
左右歷史進程已經被她改變了不少,就是更進一步又如何?
她緊緊捏着許期的手,心中天人交戰,眼眶也一片赤紅。
拿出來,戎人一定會死傷慘重,可日後再打戰時,便不再是簡單的兵刃交接,而是更加可怖的傷亡數量;不拿出來,戎人破關,百姓立刻就死傷慘重。
她將下唇都幾乎要咬出血,渾身都在打着顫。
“等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響起,如九幽地獄中的惡鬼,“我、有辦法”
如果真的有地獄,那就讓她一個人下吧!
前來護送的將士與謀臣們見她如此模樣,便知她是不舍前面交戰的將士們與身後的百姓,不禁也跟着淚如雨下。
“夫人,主上一定會回來的!我們帶您先行離開,日後再一點一點,將這群賊子趕出去!我們.”
江寧珂的神識已經探入了空間,準備將炸藥取出來,便聽得幾里之外突然有一道沉重的號角聲響起。
“嗚——”
“嗚——嗚——”
所有人的聲音都為之一頓,地面開始震顫,那震顫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如同地動一般。
江寧珂心神大震,想起了上次在青田縣時,顧硯率領大軍前來營救也是這般情形,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希冀,回身迅速奔上城牆。
“是主上來了!一定是主上回來支援了!”
將士們根本無需猜測,立刻拔出戰刀,往城門外涌去,激動得渾身顫抖,熱血沸騰!
還沒爬上城牆,江寧珂便聽見了外面傳來的一陣陣震天的吶喊歡呼聲。
她不禁雙腿一軟,心臟跳得幾乎要往外蹦,胸腔中涌動的狂喜讓她一下就落下淚來。
他來了!
他沒有失約,他來了!
田關守住了,將士與百姓們都有救了!
江寧珂被許期攙着終於登上了城樓,入目可見的便是下方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刀光鋥亮,弩矢如雨。
她一眼就看見了在人群中間來回衝殺的顧硯。
五萬名在戰場上經驗豐富的黑雲騎們兇猛地扎入敵腹,手中銀光一閃,戎人便紛紛落下馬去。
交戰多日,戎人大軍便是再悍勇善戰,也已經人疲馬乏,此時再遇上這等精銳之師,自然毫無還手之力。
顧硯的目標極其明確,衝殺幾回打破敵方陣型后,便直奔北戎二王子面前,一語不發,飛起一刀將其斬於馬下。
在他的身後,不僅僅只有五萬黑雲騎在衝殺,還有燕月天率領的五萬大軍、聶將軍率領的三萬人馬,以及朝廷軍將領率領着的五萬將士。
二王子戰死,北戎軍頓時成了無頭蒼蠅,在軍陣中來回亂撞,很快便被盡數剿滅。
加上田關剩餘的三萬人馬,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直接一鼓作氣將戎人趕出了關外,一直逼出涼州方才作罷。
北戎殘軍早已沒了戰意,顧硯便不再親自領兵,而是將驅逐戎人的任務交給了樊越與於海,自己折返回田關尋了江寧珂。
戰場壓力實在太大,江寧珂是真的病了一場,整個人消瘦了不少,連精神都有些萎靡。
在見到顧硯的第一刻,她便只抿緊嘴,有些失控地撲到他懷裏,無聲淚濕了他的衣裳。
“阿硯,將士們都死了……我險些沒守住,我、我險些……”
險些將炸彈都掏出來了!
顧硯見她面上雖塗著脂粉,卻難掩皮下蒼白,頭髮絲也凌亂地貼在臉上,雙目通紅無神,顯然是真的嚇得不輕。
他的眉頭已經鎖得死緊,一面拍她的後背一面溫聲喚她:“阿珂,阿珂莫怕,我在。已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江寧珂抬頭看他,通紅的眼眶中快速漫出大滴大滴的淚珠,“阿硯,我好無用。”
她無法原諒自己,她明明有炸藥,卻隻眼睜睜地看着將士們戰死在眼前,她不配做他們的指揮者。
她是個懦夫!
蒼白的手指攥緊了他的衣襟,甚至抓撓到了他的皮肉,可顧硯卻連眉頭都不曾動一下,他只用眼睛緊緊鎖着江寧珂,一下一下的輕撫她的背脊——
“阿珂,戰爭必將伴隨着死亡,無論是敵是友,死亡才是歸宿,你帶領大軍在此守關多日,救下萬千黎民蒼生,誰敢說你無用?”
衣襟一層一層被氤濕,在秋日裏很快便泛起了涼意,顧硯卻覺得胸口那一團濡濕像岩漿一般,在熾烈地灼痛他的皮肉,灼入他的肺腑,泛着生疼。
阿珂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脆弱的神色,她永遠鮮活,永遠充滿勇氣。
而此刻,那雙明亮的眸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陰翳,看得他愧意橫生,心痛如絞。
他輕輕吻了吻那雙泛着血絲的眼眸,憐惜又珍重地向她承諾:“日後不會再有戰亂。我當平息一切,贈你一世安寧。”
江寧珂動了動鼻子,突然擦乾眼淚看他,“你受傷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日子你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