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脫穎而出的徐不義
雖然徐家大本營也在江南,但一個在杭州,徐心烈人在揚州,離得還是有點遠的。
所以徐心烈一覺醒來看到自家帥爹梨花帶雨的坐在床邊,又是驚訝又是牙疼。
說實話要不是血緣關係和年齡差擺在那,她是真喜歡這爹的臉。徐浚泉的帥似乎帶有獨佔性,即便她的美娘親盧妙棋號稱江南第一美人,但兩人生下來的兩個孩子,沒一個得了這爹的精髓。
她沒法照着眼睛鼻子嘴挨個形容徐浚泉的長相,但卻可以一句話總結:他長得特別像天涯四美——嚴寬。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這麼捨生忘死的為這個家奔波,特別像在追星。
明明她並不是粉絲。
“阿囡!”帥爹哭的鼻涕都要下來了,“爹無能!”
性格倒是傳給徐紹均了,精準投放了屬於是。
“爹啊……”徐心烈頭又開始疼了,“你放過我吧。”
帥爹一把擦掉糊在臉上的液體,擠出一抹貌似堅強的笑:“好好好,你現在還好嗎?可動得了?爹帶你回家!”
徐心烈下意識的點點頭,徐浚泉立刻伸手來了個公主抱,手臂剛穿過她的背,徐心烈就啊啊啊慘叫了起來,嚇得徐浚泉立刻收了手,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老胡!老胡!”
一個樣貌普通的中年人立刻走過來,打開手邊的藥箱,掏出一個布卷,一甩,露出裏面插着的一排針,他捻了一枚,在火上燒了燒,利落的扎進徐心烈胸口,緊接着,第二枚,第三枚……
徐心烈感到胸口彷彿突然通暢了,緊接着喉口一堵,哇的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阿囡!”“烈烈!”旁邊的徐家兩個男人都叫起來。
“動不了。”胡大夫扎完了針,給徐心烈把着脈,平靜道,“小姐這傷,至少得養個,才能遠行。”
“嗎?”徐浚泉連連點頭,“那便,我着人去租個小院,讓阿囡好安心養傷。紹均,你去。”
所以這個“着人”着的就是兒子啊……
徐紹均一點沒覺得老爹重女輕男,點了點頭就出去了,胡大夫給徐心烈扎完了針便出去開藥,房中只留下了父女二人。
“哎。”徐浚泉長嘆一聲,坐在了床邊椅子上,“委屈你了。”
“客氣話就別說了。”徐心烈動了動,在徐浚泉的幫助下稍微坐起來了點,開門見山,“爹,英豪會怎麼回事?”
徐浚泉意外了一下:“我也才剛得到消息,你怎麼就知道了?”
“出賣色相唄。”
“女兒家家不要胡說,”徐浚泉笑罵,“要賣也賣你哥的。”
“噗,”徐紹均說不定真是撿來的。
“我們家自然是沒有收到英豪令的,”徐浚泉有一絲黯然,“哎,終究走到了這一步。”
“果真是為了對付我們?亦或是亓伯伯順便加強一下他的武林名望?”徐心烈分析起來,“總不會真的膽子那麼肥,群起攻我們吧?”
“不會,現在看來大多數武林門派都傾向於明哲保身,就跟上次一樣,想和皇上耗下去。”
“可先帝推出禁武令那年身體已經不好了,”徐心烈實在說不出龍體倆字,“打消耗戰確實江湖佔優,可是現在……皇上才二十幾來着?”
“不要妄議聖上!”徐浚泉訓了一聲,隨後飛快道,“二十有三。”
“唔,熬不死啊,他們總不會是想弒君吧。”
徐浚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弒君是哪兩個字,臉色刷的就白了:“阿囡!你越來越胡來了!這話讓人聽去,全家都要掉腦袋的!”
“我在為皇上分憂嘛。”徐心烈很想聳聳肩,結果又是嘶的一聲,“哎,您說這能不能算工傷?”
“什麼?”
“因公受傷,謂之工傷,朝廷該給我醫藥費吧。”徐心烈一臉市儈。
徐浚泉嘴角抽搐了一下:“阿囡,你可真敢想。”
時代到底不一樣啊,徐心烈嘆氣搖頭:“萬惡的封建帝國主義。”
“你說什麼?”徐浚泉聽到了,但完全沒聽懂。
“隨便說說,”徐心烈往下縮了縮,“爹,我困。”
自家閨女打小就奇奇怪怪的,徐浚泉不習慣都不行,他狐疑的看了她一會兒,摸了摸脖子,點頭柔聲道:“那你睡吧。”
徐心烈嗯了一聲,閉上眼,眯了一會兒,輕聲道:“爹,你腿怎麼樣?還成嗎?”
她方才一睜眼,就看到了門口放着的青竹拐棍。
當年被余邊槐重傷后,徐浚泉為了擺爛,刻意拖延了治療,結果左腿落下了難以痊癒的傷,自此長時間行走,便必須仰仗拐杖。
徐浚泉輕嘆一聲:“以前還成,現在不成了。”
“啊?”她睜眼,“還沒到冬天呢,就疼了?”
“心疼,”徐浚泉大手摸着她的頭,“若當初振作點,治好了傷,如今哪輪得到我的阿囡遭這個罪。”他說著,眼眶還沒褪去的紅又濃郁了起來。
“得了吧,讓您再來一次,您得比那時候還喪!”徐心烈笑起來,“再說了,屠青蓮是好騙的?你若不是真傷,他會放過你?”
徐浚泉苦笑,搖搖頭:“你知道我們是在與虎謀皮就好。”
“那必須的。”
“那屠十三……也切不要太過依賴。”徐浚泉又道,“爹知道他看起來是個老實孩子,這些年幫我們家也良多,但……”
“他畢竟是屠青蓮的徒弟,隱龍衛的副衛主,朝廷的頭號走狗!”徐心烈煩起來,“誒,爹,你們到底在擔心什麼呀?我還能跟一個太監怎麼著了不成。”
“你這麼小就出來闖蕩,爹能不多費點心嗎?”徐浚泉瞪眼,“紹均都說了,那小子總黏着你!”
“啊?有嗎?”徐心烈雖然在這兒結結實實呆了十六年,但一點兒沒改上輩子近三十年的人生經驗,絲毫沒覺得屠十三跟自己距離過近。
“哎,怪爹不好,當初不讓你娘按一般大家閨秀教養你。”徐浚泉又開始怪自己,“阿囡,即便是江湖人,也不能這麼不拘小節,明白嗎?”
“知道了知道了。”
“實在狠不下心提防他,就想想爹當年,若不是”
“得了吧,咱也沒走錯路,只不過路比較陡罷了。”徐心烈再次閉上眼,“我睡一會兒啊,爹你也休息休息。”
耳邊聽到徐浚泉輕嘆一聲,給她掖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輕重不一的腳步,和沉鬱的拐杖聲,一下一下,逐漸消失在門外。
徐心烈輕輕呼了口氣。
此時,千里之外的皇宮,御書房內。
“什麼?傷那麼重?”年輕的皇帝李顓猛地自桌後站起來,他容貌端正清俊,此時急起來,帶着股讓人信服的真切,“傷了哪?怎麼傷的?”
桌前的屠十三依舊一身灰衣黑甲,低着頭:“啟稟皇上,有人買兇,那刺客混在鬧事的江湖人中,借與徐姑娘比武之時突然發難。”
“與心烈比武?”李顓瞪眼,“你不是說心烈武功平平嗎!?怎麼能讓她上?!要不朕派你作甚!屠十三,你若怠工躲懶,不如朕派別的人去!也省的丟了朕的臉!”
十三全身一僵,沉聲道:“皇上,徐姑娘確實武功平平,但對付一些江湖宵小還是綽綽有餘,這次是臣走了眼,沒有看出那刺客包藏禍心,臣願領受一切責罰,還請皇上不要收回成命。”
“哼!屠總管,你的徒弟,你看怎麼辦罷!”李顓沉着臉坐下。
此時,一旁陰影處款款走出一個人來,輕笑道:“回皇上,此事究竟是不是十三的錯,還猶未可知呢。”
此人一身醬紅官袍,身材高大瘦削,一頭烏黑的秀髮緊緊的束在黑色三山冠中,顯得面容白若皎月,他柳眉鳳眼,纖鼻紅唇,竟給人一種男女莫辨的秀麗,若不是眼角已有細紋顯了點歲月的浸染,說是個佳人也不為過。
十三一愣,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師父就站在一旁,對此並不驚訝,可驚訝的是他說的話:“大人,徐姑娘的傷……”
“若不是當年她爹徐浚泉因傷退隱,先帝的事業也不至於中道崩殂,皇上對此,也是心知肚明吧。”屠青蓮的聲音與他的面容一樣嬌柔,卻如蛇一般聽得人心中發寒,“臣給了他們機會,還當他們能珍惜則個,卻不想這麼快,就故態復萌了么?”
十三心裏着急,可直覺卻讓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不合適,只能看向上首的李顓。
李顓挑了挑眉,看了看屠青蓮,又看了看屠十三,竟然轉瞬也冷下了臉:“屠總管說得有理,拿下了鯨塢,江湖上的散兵游勇應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在這節骨眼上竟然受個重傷,難免給了別人喘息之機。十三,你是真沒想到,還是……”
這是懷疑自己幫助徐家陽奉陰違了,十三暗自心驚,低頭叩首,大聲道:“臣不敢!臣以性命擔保!徐家絕無此意!臣來此便是受徐姑娘所託,向皇上求些時日休養一二!”
“請病假么,你說過了。”李顓有些不自在,方才屠十三上來就說徐心烈請病假求醫藥費,他還為這新鮮說法笑了一下,轉瞬就被十三的描述嚇了一跳。
“請假?呵,請多久,是不是正正好,不能去英豪會了?”屠青蓮輕笑一聲,語氣中卻滿是殺意,“小烈烈當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十三了了,他來時自然聽屬下講過了英豪會的事,此時也明白徐心烈無論如何不能逃過,只能咬牙又低頭:“臣明白了,還望皇上賜葯,臣定會照料好徐姑娘,敦促徐家為英豪會早做準備!”
“那是自然的,你這就去太醫院,將心烈的情況告訴他們,記住,定要拿最好的葯,還有之後調養也不可疏忽。”李顓立刻下令,“這錢,由內庫出。”
“謝皇上!”十三應了一聲,趴在那卻沒起。
“還有何事?”李顓挑眉。
“還,請皇上賜馬車一輛,”十三艱難道,“雖之前應是中了賊子的埋伏,裂了車輪,但徐姑娘很是介懷,總說宮裏的東西,如何如何……”
“這丫頭!”李顓笑起來,“行行行,你看着辦,朕倒要看看她能從後宮那些女人嘴裏刨除多少銀兩。”
“多謝皇上!微臣告退!”十三辦完了頭等大事,不着痕迹的看了屠青蓮一眼,退了下去。
等外頭內侍關了門,李顓往後一靠,輕笑:“屠總管唱白臉的功夫,日益精進了啊。”
屠青蓮輕巧的走上前,給李顓滿上一杯茶,裊裊的煙氣縹緲了他的神色:“臣帶大的孩子,臣最知道,心軟得緊,若不時時敲打,指不定哪天到那丫頭那邊去了。”
“你又不是就這一個徒弟,非得派他。”李顓執起茶杯,揉捏着,卻不喝。
“不是皇上讓臣派個最能掙臉的么?”屠青蓮竟帶出點委屈的語氣,“少時讓十三去壓制徐家那少爺,大了讓人徐家二小姐壓制回來,不就是一報還一報?”
想到之前招徐家那兄妹覲見時,徐家長子那唯唯諾諾的樣子,連李顓都有些不忍,轉而又笑:“那朕反倒要怪總管你走了眼,怎麼就漏掉了他們家姑娘呢?”
“這可不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么,若不是小心烈在,皇上還不會如現在這般堅定呢。”
李顓怔了一下,又回想起當時一時好奇,讓屠青蓮召江湖人覲見。那時他明知屠青蓮為了應對自己,特地尋了一群“聽話”的來,誰料人到了面前,那群江湖人紛紛變臉,都開始哭天搶地求他“放過武林”,他正驚怒交加之時,卻是當時站在最後首,年紀最小的徐心烈,站出來一聲厲喝:
“咱們江湖人學了武不參軍不捉賊成日帶個刀槍棍棒在街上閑晃見面看了不爽就打打了一溜煙就跑又算什麼!?皇上放過你們,誰放過那群保家衛國的將士?!好呀!不禁武!要學武就去軍隊學!去當捕快!去考武狀元!別擱這卯着勁爭當該溜子!皇上!我支持禁武!”她抱拳,稚嫩的小臉上滿是堅決。
“哈!”李顓思及此,忍不住又笑起來,搖搖頭:“徐心烈啊徐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