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等我
梅玄寧帶著兒子剛出了正廳,就被士兵攔住了。
她不怕,可懷中的熙熙卻嚇壞了,小小的身子直打着顫,頭埋在他的肩頭,小手死死的環住了她的脖子,連聲音都有些發抖,“娘親,我害怕。”
梅玄寧轉過身去,就見霍遠達鐵青着臉的走了過來,她怡然不懼,冷眼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無聲較量。
霍遠達從來沒見過這樣忤逆的子女,幾步走到梅玄寧跟前,手臂高高揚起,眼看着蒲扇大的巴掌就要落了下來。
武夫人暗自高興,故意慢了一步,“侯爺......”
梅玄寧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可巴掌卻久久沒有落下,霍遠達重重的甩開了手,衣袖作響,帶起了一陣細風,吹亂了她鬢邊的發。
到底是沒打。
武夫人略微有些失望。
梅玄寧詫異的看向了他,“為什麼不打了?”
霍遠達雙手負在身後,沉沉的嘆了口氣,巴掌即將揮下的瞬間,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兒的面容,那微微抬起的下巴,那緊抿的紅唇,那樣的姿態,那樣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驕傲,跟她娘如出一轍。
想起蕭婉書,這一巴掌到底沒捨得落下。
“去祠堂給你娘上柱香。”
男人的聲音低沉,暗啞,帶着一絲絲的無奈。
梅玄寧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擰起了眉頭,她忽然有些摸不清這個親爹了,她從善如流的跟在丫鬟的後面,去了後面的祠堂,給親娘蕭婉書上了香。
又帶着熙熙磕了頭。
她其實有些好奇,好奇蕭婉書對霍遠達的感情,有愛情嗎?或者親情?又或者什麼感情都沒有,純是因為在這世道一個女人想要獨自活着實屬於天方夜譚,必須得找個男人依靠。
她不懂,不明白,自然死了的蕭婉書也告訴不了她答案。
一炷香后,梅玄寧帶着熙熙離開了永定侯府。
梅凌溪守在門外,見母子二人平安出來,着實鬆了口氣,他上前檢查了一番,見二人毫髮無傷,才擁着兩人回了梅宅。
京城很大,南來北往的人數如過江之鯽。
去哪兒找一個名字叫鶴庭的人呢?
微風徐徐,吹起轎簾的一角,街邊的繁華盡數落在了熙熙的眼裏,小傢伙上了馬車后便稍稍好了些,肉肉的小手趴在車窗上,巴巴的往外瞧着。
梅凌溪騎馬,側目笑道:“想要什麼,舅舅給你買。”
熙熙看了一眼梅玄寧,見她點頭,便伸出手指一會兒指着糖人,一會兒指了指糖葫蘆,一會兒指着大阿福,一會兒又看上了兔子。
永定侯府在皇宮邊上,離梅宅還有段距離。
“謝謝小舅舅,小舅舅最好了。”
熙熙甜甜的喊了一聲。
梅凌溪撇了撇嘴,這小子是個鬼靈精,真是有奶就是娘。
日頭斜斜的照了過來,有些刺眼,熙熙朝着東邊看了去,只見飛檐屋角自樹叢中飛出,琉璃瓦發射出了五彩的光華,高樓聳立,巍峨繁華。
他看得有些呆了。
指着東邊問道:“小舅舅那是哪裏啊?”
梅凌溪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裏是皇宮,是皇帝的家。”
熙熙知道,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人。
他歪着腦袋問,“小舅舅,那我能去皇宮看看嗎?”
梅凌溪呵呵的笑了起來。
“只有達官顯貴,皇親國戚才有機會進宮面聖,我們只是普通百姓,哪裏有資格進去。”
熙熙不信,又問:“那我們偷偷進去呢?”
比如說翻牆,小舅舅不是整天吹噓他的輕功好嗎?
梅凌溪笑的更大聲了,“皇宮守衛森嚴,連靠近都難,更別說進去了,只怕還沒進去就被弓箭給射成篩子了。”
熙熙半信半疑。
皇帝的家,不也是家嗎?
家都這麼危險,那還當皇帝做什麼?
真是無趣。
他又看了幾眼那朱紅的城牆,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跟梅凌溪要東西了,等回了家,馬車裏差不多都塞滿了禮物,死的活的都有。jj.br>
熙熙忙着去整理買回來的禮物。
梅凌溪悄聲問妹妹,“永定侯府那邊,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梅玄寧垂下眼眸。
“人與人的情感是相處出來的,我自小是爹娘養大的,同哥哥們一起長在梅家,在我心裏梅家才是我的家,侯爺雖然生了我,可是我看到他,跟看一個陌生人一樣,或許再走動走動,等熟悉了,我有可能會叫出那一聲爹,可是侯府的那位夫人......”
梅玄寧自小在梅家散漫慣了的,哪裏受得了深宅後院的拘束。
況就算她能忍,熙熙呢?
她可不想熙熙受委屈。
與其雙方都痛苦,倒不如保持原狀。
......
皇宮。
養心殿內,處處都是明黃的顏色,殿中的銅鶴香爐里燃着龍涎香,可還是蓋不住那濃濃的苦藥味。
永安帝周徵斜倚在軟枕上,手裏拿着一份奏摺,他眉眼低垂,劍眉微微皺起,唇因為受傷而顯得有些蒼白,半晌將奏摺放下,抬手拿起了下一本。
“皇上,您已經看了兩個時辰了,該歇一歇了。”
一旁的太監躬身提醒。
永安帝放下奏摺,揉了揉眉心。他先帝親立的太子,五年前率兵出征,誰知卻遭了奸人暗算,險些丟了性命,好在天不絕他,這五年來他蟄伏在暗處。
暗暗召集舊部,聯絡朝中舊臣,終於一舉奪下京城。
他也匆忙登基為帝,改元永安。
只可惜這些年大周外憂內患,動蕩不安,到他手中的江山已是風雨飄搖,民不聊生,他想要力挽狂瀾,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就要比旁人付出更多。
他閉上眼睛休息,殿裏的太監皆都退了出去。
滿殿靜了下來,他側身從枕下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樟木盒子,盒子很普通,裏面只裝着一根玉簪,玉簪的成色不算最好的。
他摩挲了一會,又放了回去。
他翻身躺好,目光正對上了對面牆上的畫。
那是他登基后找宮裏最好的畫師畫的,是一副人物畫像,畫中是個年輕女子,眉目溫柔,唇角含情,如瀑般的黑髮垂在身側,眉目宜喜宜嗔,嬌柔,美麗。
他喃喃的念了一聲。
“阿寧,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