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把火
初春的夜裏,風帶着涼意。
大兒子陸達是被尿意給憋醒的,他披了件外衣出門上茅房,冷不丁的聽到說話聲,嚇的他一個激靈只以為家裏進賊了,他頓時睡意全無,厲聲喝道。
“誰在那裏?”
小傢伙的聲音雖然壓的很低,可在寂靜的夜裏卻十分醒目,梅玄寧甫一聽到熙熙的聲音,就做出了判斷,她一反常態沒朝着院門外跑去,反而就近鑽進了廚房裏。
陸達的吼聲像是一道炸雷,吵醒了陸家所有人。
他快步走到院門口,見是熙熙守在門邊,怒火騰騰的就燒了起來,這個野種就是不省心,跟他們陸家不是一條心,大半夜的不睡覺的守在院門這兒,難道是想放賊人進來嗎?
太子失蹤多年,今歲皇上又暴斃,再加上外族一直虎視眈眈,可謂是內憂外患,整個大周朝正處於岌岌可危,動蕩不安的時候。
也好在他們陸家村地處偏僻,饒就是外頭鬧翻了天,對他們這裏的影響也不大。
唯一不好的就是附近大青山裡藏匿着一夥賊匪,隔個一年半載的就要來村子裏搶糧食和牲畜,偏那些強盜個個兇悍無比,大傢伙也是敢怒不敢言。
村長也曾報了官,從前太平時還組織過一兩次進山剿匪,可大青山地勢複雜,連強盜窩在哪兒都沒找到,現如今這世道,哪裏還有人會管這些。
陸達一想到被搶的糧食,再加上深夜被嚇,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抬腳就要踢過去。
小傢伙似乎是被打慣了的,將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直往門角里鑽。
“你踢一個試試?”
陸達的腳剛抬起來,就被身後傳來的一道女聲給喝止了,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只見他那傻子兄弟的媳婦手裏舉着火把,火舌隨風搖擺着,映出了女人那張俊俏白皙的臉來。
說心裏話,這女人跟女人還真是不一樣啊。
每天吃同樣的飯菜,干同樣的活兒,有的女人的皮膚就是白一些,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再想想自己的婆娘,膀闊腰圓,身材敦實,陸達不止一次想要是當初他不吵着鬧着先娶媳婦,眼下這個漂亮的女人那可就是他的媳婦了。
起初的時候陸老太太是想先給五傻子娶媳婦的,她想着傻子雖然傻,可好歹也是她肚子裏掉下來的肉,她得給他找個勤勞能幹的媳婦,誰成想老大卻不幹了,在家裏又是砸鍋,又是拿菜刀的鬧。
陸老太太實在沒法,就將說好的親事給了老大。
後面又花了三兩銀子給老五買了個媳婦。
陸達呵呵的笑了兩聲,眼睛直勾勾的盯在了梅玄寧的身上。
“弟妹,這大晚上的你做什麼呢?”
梅玄寧衝著熙熙喊了一聲,小傢伙跟只靈活的小貓似的,一下子就竄到了梅玄寧的身後,他伸出小手攥住了母親的衣裳后擺。
此時,陸家的人也都出來了。
陸老太太眼最尖,一下就看到了梅玄寧手中的木匣子,她伸手指着那匣子,聲音也尖利了起來,“那是我的匣子,抓賊,抓賊啊。”
她的手打着顫,像是奪了那匣子就要了她的命似的。
大兒媳婦一手扶着陸老太太,一邊諷刺道:“我們陸家待你也算不薄,是缺你吃,還是少你穿了,連帶着還養着你帶來的野種呢。老話說的真是一點沒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當初你一進門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等再過幾個時辰你就要嫁進李財主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做什麼還要惦記娘的那點子家私。”
“大嫂既然覺得這事好,不如天一亮你替我嫁去李財主家,當人家的第十房小妾。”
大兒媳婦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你”了半天後,小聲嘀咕道:“我...我男人又沒死。”
梅玄寧守在廚房的門口,說完又看向了陸老太太,“老人家,您也別著急,我只拿屬於我的東西,至於旁的東西,就算你給我,我還嫌臟呢。”
陸老太太也沒想到一向來逆來順受的媳婦怎麼突然刻薄了起來。
“我的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哦,才娶了你這麼個掃把星進門,不光剋死我的兒子,現如今還要偷走家裏的家產,這日子是沒法過了,索性你今兒就連我這個老婆子一併燒死算了。”
陸老太太作勢往地上一癱,哀嚎了起來,只不過哭喊之前她給大兒子使了個眼色。
她,大兒媳婦,大兒子,還有四丫頭。
攏共四個人,還對付不了眼前這對孤兒寡母的?傳出去豈不是讓村子裏笑話她治家無方?
陸老太太的那些小心思,梅玄寧都看在眼裏,無非就是想用哭喊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後讓大兒子從另一側偷襲她?
梅玄寧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手中的火把往廚房裏一扔,登時火光就竄了起來。
夜晚氣候乾燥,廚房裏又堆了好些柴火,被風這麼一吹,眨眼的功夫火勢就大了起來。
“老太太,您看您是繼續哭呢?還是來抓我們母子,或者是救火呢?”
陸家的人被梅玄寧這一手給驚呆了,哪裏顧得了旁的,忙開始打水救火。
熙熙也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他覺得他的娘親就是無所不能孫悟空,從前村子裏唱大戲的時候,他就最喜歡孫悟空了,孫悟空什麼妖魔鬼怪都不怕的。
陸家頓時亂作了一團。
沒一會兒功夫左右隔壁的鄰居也被吵醒了,加入救火之列。
梅玄寧帶著兒子走到門口的空地上,慢悠悠的將木匣子放在地上,抽出腰間的柴刀,對準鎖頭,一刀下去。
“咔!”
乾淨利落的就打開了木匣子。
梅玄寧將玉佩拿了出來,貼身收好,又將碎銀子盡數收進了荷包里,這些銀子都是她該得的,這些年她在陸家當牛做馬,臨了還要被賣去給別人做妾。
火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陸家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時,熙熙緊張的直往梅玄寧的身後藏。
“娘親,我們不跑嗎?”
跑?
為何要跑?
梅玄寧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她看了看冒着煙,被燒黑了一大半的廚房,她既然要走,那就得光明正大的走。
況且陸家村地處深山,她帶着一個孩子,能跑到哪兒去?只怕還沒跑遠,就被捉回來了吧,既然如此,又何必費那個精力呢?
而且一會兒李財主家不就要來人接了嗎?
既要她嫁,那就得風風光光的“嫁”。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