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藏神訣

第八章 藏神訣

余斗不置可否,一言不發,卻向嚴海伸開手掌。

「你做什麼?」嚴海一個激靈,總覺得眼前的臭小子,眼裏憋着股壞。

嗯,壞胚子!

「跟前輩討個信物,好去鶴山宗呀!」余斗一本正經,「清瀾宗向我家施壓,發現我不在家中,定會圍追堵截。」

「我跟前輩同車而行,豈不是害了鶴山宗?」

「嘶……」嚴海輕吸冷氣,越發覺得眼前的少年非同尋常。

他果真從虛戒之中,摸出來一枚黑底金邊的鶴形令牌,遞至余斗手中:「憑此令牌,你可順利入山,宗主定會妥善安排。」

「倒是不必安排!」余斗得了令牌,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回,將之收進了虛戒,「我只是替家父拜訪舊友,順帶嘛……」

說著,余斗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有憧憬,有欣喜,有彷徨,亦有幾分難以名狀的……雞賊?

「看看我的未婚妻,生得是否漂亮!」

余斗把話說完,身側打着呼嚕的老李發出憋笑的聲音,儼然是在假寐。

「咳咳……」嚴海呼吸一嗆,臉色發黑。卻不好說些什麼——婚約仍在,嚴雀就是他的未婚妻,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耐着性子問:「你們二位,打算何時啟程?」

「馬車走夜路,不合適。前輩還是停車生火,等等你家少宗主。」余斗說著,用肩膀撞了撞老李,「喂,老李?」

許是之前跑得累了,余斗一催促,老李還把呼嚕打得更響。

「這老傢伙……」余斗也不管他醒不醒,頗為瀟洒的道聲「前輩告辭」,便躥身出了馬車。

沒兩個呼吸的功夫——

「哎?開飯啦?」

老李驚坐而起,連忙沖外頭追去:「少爺?等等我呀少爺!我一把老骨頭了,你就不能照顧一下老人!」

……

二人離開,嚴海果真停了馬車,就在道旁生起篝火,靜候沿路追趕的嚴豹。

老李往前追不米,便看余斗悠哉而行,不免嘟囔:「你屬兔子的,溜那麼快?」

「我們最好在天亮之前,趕到河間集。」沒了旁人,此刻總算正式上路,余斗再無嬉鬧之心。

頗為謹慎的道:「那裏有條十字岔路,我們走北道過江,或可避開清瀾宗的追殺。」

——

河間集,乃是水月城西北官道上,最大的水產交易市場。

附近的水產若想賣入郡城,甚至賣入帝都,都會來此交易。

到了河間集,順大道向西過東平郡城,便可抵達鶴山宗。然則大道平坦,極易暴露,若想藏身匿形,路線的選擇尤為關鍵。

「老李,你就沒點建議?」余斗發現老李只顧悶頭趕路,道,「你是老江湖了,得負責掌舵。」

老李半眯着眼,腳下雖是快步行走,卻似睡著了一般。

他語調悠悠的應道:「過河間集,直走兇險,卻可謂反其道而行之。走北道南道,無非是曲行迷蹤——不論走哪條路,都有其理由。」

余斗往額頭吹了口氣:「你這不是廢話?」

老李似笑非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咱又不知道對手的路數,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有道理。」余斗苦中作樂,「要不,咱們抓鬮吧!」

「抓你個蛋……」老李哼聲哂笑,心知小傢伙需要幫忙,於是道:「以清瀾宗的實力,定會在三路截殺,要麼在對方佈置之前,疾速通過。」

「要麼虛虛實實,以靜制動。」

余斗聽得入巷:「要麼快,要麼慢?」

「哦嚯嚯。」老李怪笑一聲,「敵強我弱,快招、慢招才最是有效。其他路數,皆是自作聰明的花招。」

「再快,也快不過傳訊的青眼……」余斗凝眉思索,「青眼的飛行速度,只有戰魂化翼的戰豪強者,才能勉強追趕。」

二人離了水月城,已經疾行一日,且不說老李狀態如何,余斗早已疲憊不堪。硬撐一宿趕到河間集,真的夠快么?

……

老李掐算着距離,突然放緩了腳步,沒來由的問一句:「帶桿沒?」

「帶……帶了。」余鬥嘴角抽搐,下意識開啟虛戒,摸出來一根慣用的魚竿。

「嘿嘿!」老李乾癟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女乾笑,也摸出來一根竹制魚竿,順手把余斗往右邊野地一拽——

「往北三里就是清瀾江,咱們一路野釣,釣到河間集!」

余斗驚得跌了下巴,被老李拽着走出好長一段,才綳不住吐槽:「好你個老李,確定不是犯了釣癮?」

生死關頭,跑來釣魚?

「嗐,少爺多慮了。」老李兩眼冒光,這表情余斗熟悉。

每次開桿,老李都是這幅表情!簡直就是黃鼠狼去給雞拜年,雞還開了門!

「河間集往來客商眾多,也有數不清的零散小戶。」老李辯解道,「你說這集市上,多兩個販魚的散戶,會怎麼樣?」

「哎?對哦!」余鬥眼前一亮。

老李接着道:「賣魚得了銀錢,咱再分頭搭個順道的商隊,不就能瞞天過海,直達東平郡城?」

「有道理嗷!」余斗激動得一拍大腿:「就按你說的辦!」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便來到清瀾江邊。

夜色之下,茫茫大江迷霧繚繞,浪濤拍岸的嘩嘩聲不絕於耳。偶有江風撲來,還引得人不禁寒顫。

沿江野釣,對他二人不過小菜一碟。

可是沒甩幾桿,余斗又發現了問題:「老李,你境界高,可以隱藏戰意氣息。我這九星戰士的修為,卻是個麻煩。」

九星戰士,可用不着販魚為生。

老李嘚瑟笑聲,隨手一摸,也不知從哪掏出個戰技捲軸,遞至余斗跟前:「說到點子上了,今晚少爺的任務,當然不是釣魚。而是學會‘藏神訣。」

聽其名目,像是藏匿戰意波動的法門。

余斗接下捲軸,彈指展開一看,頓時被嚇一跳——只見展開的捲軸上,赫然寫着「藏神訣」三個大字。

備註品級為:地品低級戰技!

他余家了不起有幾個玉品高級戰技,臨走時父親也沒捨得給。

出來沒一天呢,老李居然掏出個地品戰技?

此刻,余斗只須開啟靈宮,向捲軸注入靈元之力,即可學到「藏神訣」。至於今夜練得到哪一步,得看余斗自身的造化。

「老李,這我不能要。」余斗想把戰技捲軸退回去,老李卻顧着打路亞,雙手嫻熟操作,反覆拋竿,壓根沒手去接。

「土河戰意渾然一體,戰意波動極少外泄。若能修成藏神訣,哪怕直面戰靈強者,也可以做到對面不知。」

老李嘴上講解,很快釣起一條三指寬的鯽魚,裝進腰間魚簍時,還衝余斗拋個媚眼。

余斗執拗:「名不正言不順,我受不起。」

「咱倆誰跟誰呀?」老李笑意點點,「朋友一場,送你幾個戰技,很合理嘛!再說了,不把棺材本給你,你拿什麼替我送終?」

「烏鴉嘴……」余斗進退兩難,索性問道,「老李,若咱們真是朋友,你就告訴我,為何願意送我去無為學院?你究竟是什麼人?」

地品戰技,就連清瀾宗都不可能隨意送出。老李的真實身份,怕是個極為恐怖的存在。

「少爺,瞧你說的……」老李訕訕一笑,「我不就是……是鏡水湖老李嘛。」

余斗眉心緊皺,近幾日身陷旋渦,他清醒的認識到,什麼叫「人心隔肚皮」。哪怕是父子之間,也存在陰謀詭計。

「那就談條件吧。」余斗晃了晃手中捲軸,表示不再執着,卻又站定原地,不再向前「老李你是了解我的,不把話說明白,我不會走。」

「你小子……」老李身形一僵,頗為無奈的回過頭。反覆打量月色下的少年,終是長長一嘆,「也罷,也罷!陳年舊事,說與你聽倒也無妨。」

余斗來了興緻,又怕老頭扯謊,催促道:「聽你說完,我再學這藏神訣!」

「扯淡!」老李瞪眼哼聲,還頗有幾分氣勢,「時間不等人,藏神訣簡單易學,摸清楚自身奇經八脈,便是學了個八九不離十。你邊學,我邊說!」

老李終是位隱士高人,正經起來不怒自威,豈是個的小娃娃所等抵擋?

余斗這才開啟靈元宮闕,引靈元之力,注入到那古樸的捲軸之上。

只見捲軸上「藏神訣」三個大字,在靈元之力的作用下,紛紛化為淡金碎屑,絲絲縷縷,緩緩匯入余斗的眉心之中。

連串精妙的戰技法訣,亦隨之出現在了余斗的腦海。

「起落百骸之內,進退方寸之間。」

「護氣而守心,破元而奪萃。」

「……」

「閉宮合脈,是為藏神。」

——

片刻功夫,余斗已將藏神訣牢記於心,恰如老李所言,這本地品低級戰技,本質是自我封印。

以特殊法訣,先將戰意收縮,再凝聚靈元之力,封住一些脈絡宮竅,即可讓旁人無法察覺。

老李邊走邊釣,察覺身後的余斗,悄然進入修行狀態,於是緩緩開口,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來自中土——六十年前,家族遭逢變故,上下萬餘人,幾乎死傷殆盡!僅有寥寥數人倉皇出逃……」

老李一開口,便是腥風血雨。

他平靜的語調,好似夜色下的清瀾江。而字句間的故事,卻如同江面之下的洶湧暗流!

「我輾轉遁逃,最終來到水月城。因為傷勢頗重,便在鏡月湖隱居。」老李說起舊事,萬千情緒,並未影響他的「釣技」發揮。

平均話,便能釣上來一條。

「六十年前?」余斗一心分作兩用,修行着藏神訣,勉強顧得上聊天,「得是我爺爺輩才知道的事了。」

老李自嘲發笑,而那飽含滄桑的啞笑,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我啊,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岷山欲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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