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團聚

第四百六十一章 團聚

余斗也沒想着自圓其說,佈局至此,橫豎玉尊者也死了,愛信不信。

東南大陸已經獻出星空隕鐵,沒有更多的利用價值。雷尊者、焱尊者解決東部之局,恐怕都焦頭爛額。

哪有功夫對付余斗?

——

當日回到水月城,自有一番重逢盛景。

其中歡喜涕淚,不必細說。

余斗擺過族內親長,謝了八方來客,招呼妥當不提。

——

天色漸暗,宴會即將開始。

兩鬢斑白的余化小聲提醒:“你在虹橋現身當日,霜兒便火速趕回,幫忙佈置家裏——她這會兒還在後院檢查你的居所。”

“我說在瀾城怎麼沒見這妮子。”余斗有些慚愧——過去五年,自己備受煎熬,但是親友們承受的折磨,亦是堪稱慘烈。

“走啦,夫君。”嚴雀狡黠笑聲,“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天色還早,正好去後院逛逛。”

“嗯。”余斗點了點頭,就和嚴雀、南宮辭一起順着嶄新修葺的路徑,繞至王府後院。

趕巧,在一處院裏瞧見了老李、杜婆婆。

兩人拾掇了整齊、打扮得體,正要去前面參加宴會。

“喔嚯嚯!”老李還是那副枯瘦模樣,聲音裝着嘶啞,怪笑道,“少爺回來啦!啊呀呀,少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承您吉言,明兒鏡水湖見?”余斗齜牙招呼,做了個拋竿的動作。

老李眉飛色舞,開心應下:“得嘞!”

而在老李、杜婆婆走後,南宮辭面露疑惑:“這位老先生,我好像在哪見過?是上回跟公子一起在太陰分院釣魚的那位?”

時隔久遠,加上老李在銀月城時,一直使了易容術,南宮辭也記不清晰。

余斗擺手一笑:“你說的那個,是銀月城的馬夫——這位老李,便是我的那位‘釣友’,很早以前就搬進家裏來住了。”

“唔……”

南宮辭回望一眼,見着老夫妻步履蹣跚、攜手慢行,渾身不漏半點戰意波動,一時也沒個疑處。

且放開心緒,一起來到王府主卧所在的院子。

稍感意外的是,裏邊傳來些童稚追逐玩鬧的聲音。

進去一看,見着一群四五歲的小傢伙,在院裏的鞦韆附近玩得不亦樂乎。

鞦韆有兩架,可供兩人輪流玩耍。

在一旁有乾淨的沙坑,裏邊有不少小鏟子、小玩具,已然搭建出規模不小的“院子”、“街區”。

童趣斐然,令人不由發笑。

——

見着大人走來,他們也不害怕,輪到自己盪鞦韆了,便歡天喜地的去玩兒。

未到次序時,則專註於擴建院落,在沙坑裏規劃新的街區。

恰在這時,房裏走出一名身穿清瀾宗裙裳的美麗女子。

她想保持臉上的笑意,卻在看到余斗時,眼眸卻止不住晃動起來。

——

“豆豆哥……”

余霜走到院裏,夕陽斜照,讓她臉頰緋紅。

這一聲呼喚,不知帶了多少思念。

視線剔透,彷彿穿越時空。

八年,昔日感情最深的青梅竹馬,甚至沒能見上八面。

……

余斗緩緩走近,來到余霜面前。那個總是跟在屁股後面當跟班的小丫頭,如今已是風華絕代,英姿颯爽。

身上有明顯的江湖氣息,甚至,有幾分生殺在握的強者風範!

“雲霄司座,嘖……”他對視佳人,眼底有說不出的溫柔憐惜,“明兒有空么,跟哥去鏡水湖,給你烤魚吃!”

余霜聽得此言,本還緊繃的俏臉,哪裏還堅持得住?

“嗯!”她綻開笑顏,聲音卻在啜泣,“豆豆哥的烤魚,霜兒等了好久,等了好久……”

唉,真是個讓人心疼的丫頭。

余斗見她比起以前成熟穩重了不少,偏頭招呼:“走啦,一起去吃飯——你個堂堂雲霄別苑首座,還替人收拾屋子?”

“哼,我樂意!”余霜卻是站定未動,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觸余斗的臉頰輪廓。

有些珍惜,又有些調皮的嘟囔道:“怎還變白凈了?”

“嘶?”

妹子調戲哥,哥當然得還回去!

余斗不甘示弱,也伸出手掐了掐雲霄司座的清麗臉頰,哼聲道:“還變瘦了,以前肉嘟嘟的,捏着舒服!”

正咧嘴傻笑,又見余霜側過視

線,看向院子一隅玩耍的幾個孩子,提醒道:“你們幾個,快去洗手,準備吃飯去啦!”

孩子們聽見招呼,雖然捨不得沙坑裏的世界,卻都乖巧照做。

奶聲奶氣的應答着:“好的,霜兒姑姑!”

余斗掃眼看去,倒是未曾疑惑——族內同輩,多有比自己年長者。這些年娶親生子,再正常不過。

正打算離去,一個帶點虎頭虎腦,又眉清目秀的小男孩正放下鏟子,從沙坑裏出來。他是“沙坑世界”的“總設計師”,臉上繃著,瞧着有些嚴肅。

此時習慣的看眼院門處,彷彿在尋找什麼。

小男孩似乎經歷過無數次失落,起初並無期望。但是這一次,他看清走進院裏的人影,原本有些沉鬱的臉上,頓時浮現驚喜的笑容。

“娘!”小傢伙開心得大喊,一下蹦躂起來,也顧不上洗手,飛也似的往院門處跑去,“娘親回來啦!”

而那剛剛走近的白衣女子,笑顏溫和,半蹲身子,一下把小男孩接在懷裏。

輕輕把小男孩臉上的沙子拂去,寵溺的道:“岩兒,又在建房子呢?”

“嗯嗯!”小男孩高興的把頭一點,在白衣女子懷裏蹭了蹭,就拉着她的手,去到沙坑邊,“娘你看,我建了好大的房子,還有好多街道!”

“岩兒建這麼大的房子做什麼呀?”白衣女子笑容淡淡,故意問道。夕陽下的側顏,猶如最美的畫卷。

小男孩一本正經:“這是我們的家呀——喏,這是我的房間,這是娘的,這是爺爺奶奶的,這是霜兒姑姑的。在家裏悶了,還可以出去逛街,去買冰糖葫蘆!”

白衣女子笑吟吟的去看小男孩的作品,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腦瓜:“好好,娘給你買冰糖葫蘆。”

“嘻嘻,謝謝娘親!”小男孩被看破了心機,又是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仰頭看向白衣女子。

只是看沒兩眼,他臉上的笑容卻是沉了下去。

兩隻手攥住白衣女子手掌,有些委屈的道:“娘……岩兒不想要冰糖葫蘆了。”

“哦?”白衣女子低頭輕問,“岩兒想要什麼?”

小男孩忍了一會兒,眼裏水汪汪的道:“我想……我想娘親在家——”

說著,看向院子角落排隊洗手的其他孩子,臉上委屈極了。

白衣女子捏了捏小男孩沾滿砂礫的手,安慰道:“好,好,娘答應你。以後盡量在家陪着岩兒,或者再去學院,也把岩兒帶在身邊。”

“唔?”小男孩從未得到過這樣的承諾,頓時眼前一亮,“真噠?”

白衣女子滿眼寵溺:“當然是真的。”

“哦豁!”

小男孩頓時一蹦三尺高,拉着白衣女子,手舞足蹈起來。

然而歡呼一陣,他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沖白衣女子笑道:“娘,我又想吃冰糖葫蘆了。”

“你個小滑頭!”白衣女子嗔他一眼,心裏寵溺,卻未立即答應。

而是道:“你先回答娘一個問題,答上來了,娘不僅給你買冰糖葫蘆,還給你買玩具!”

小男孩聽到還有這等好事,頓時迫不及待:“娘,你快問,你快問!”

白衣女子下巴往前一點:“咱家這麼大,還少了誰?”

“……”

這個問題卻難,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沙坑,顯得有些迷惘。

他的嘴唇下意識的動了動,卻沒能給出答案。

或許是知道,卻……

說不出口。

白衣女子莞爾發笑,很是耐心:“答對了,有冰糖葫蘆,和很多很多玩具喔!”

“……”

小男孩抿了抿嘴,鬆開拉着白衣女子的手,有些沮喪的垂下。

聲音低不可聞的說:“少了……少了爹。”

——

白衣女子伸出手指,捏了捏小男孩臉蛋,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什麼。

小男孩頓時兩眼放光,驚喜的扭過頭,看向幾步之外的余斗,臉上寫滿了期待。

而白衣女子適時朝着余斗提醒:“大傻子,還愣着幹甚麼?快帶岩兒去洗手,我……我們一家人,好一起吃飯。”

……

多年以前,余斗曾和嚴雀開過玩笑。

成親之後生了男孩,便喚作余岩。

生了女孩,便喚作余雁。

誰曾想……

——

余斗呆

了一瞬,臉上笑容痴傻,連忙走上前去,叉開雙手,一下就把小男孩舉過頭頂。

用哄小孩的語氣道:“起飛!”

小男孩起初有些害怕,不過被余斗舉起來轉了兩圈,又覺有趣,很快發出“咔咔咔”的清脆笑聲。

玩鬧一會兒,余斗才把小男孩放下,偏頭示意:“爹帶你去洗手。”

“……”

小男孩的笑意持續了數息,又很快平復。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你……你真是我爹?”

余斗詼諧發笑:“你娘這麼聰明,不會認錯的——走。”

說著,就拉着小男孩去到院子角落的水龍頭邊,正巧別的孩子已經洗完手,都在旁邊好奇的圍觀。

還有人好奇的問:

“余岩余岩,你爹回來啦?”

“叔叔,你是余岩的父親嗎?”

“是家裏人說的那個大英雄嗎?”

“是我們余家的飛毛腿,十幾萬敵人都追不上!”

“還去過中土世界,是第一名!第一名!”

……

余鬥打開水龍頭,替余岩沖洗手上的砂礫,嘴角噙笑:“是呀,我回來了。”

身後,頓時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

余岩眼睛撲閃撲閃,小心又認真的打量。

大概是牢牢記住他的樣子,才怯怯的喚道:“爹?”

“……”

余鬥嘴角顫了顫,低着頭,嗓音嘶啞,應了一聲:“哎。”

洗乾淨手,余岩開心壞了,扭頭跑向身穿白衣的嚴雀,歡天喜地道:“娘,我爹回來嘍,我爹回來咯——你們都說我爹愛釣魚,我也要跟阿爹去釣魚!”

嚴雀聽得好笑:“行行行,你這小娃娃,個子還沒魚高呢,可別被魚兒扯下水去!”

“不會,我爹會保護我的!”余岩十分篤定,“是娘說的,爹會拼盡全力,保護身邊所有人!他才不會讓我被魚兒拖下水呢!”

娘兒倆正說笑,南宮辭卻發現異狀,朝着院子角落的背影輕輕喚聲:“公子?”

……

嚴雀、余霜、余岩齊齊看去,只見那個鐵塔般的身影,一隻手扶着牆,俯着身子。一隻手去那水龍頭裏接來清水,一下一下的撲在臉上。

而他寬厚的肩膀,篩糠似的打着顫。

“夫君(哥)……”嚴雀、余霜心裏一緊。

然而視野里的余斗,卻又往下沉了身子,半膝觸地,把腦袋放到了水龍頭下。

——

嘩……

嘩……

嗚嗚——嗚嗚……

水聲中,是男人強忍不住的斷續哭聲。

余斗彷彿失去力氣,右手肘撐着牆壁,左手捂着臉,哪怕水流清涼,卻仍舊感覺臉上一片熱辣。

那一刻的愧疚、惶然、悔恨,讓他忽然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

什麼“五年青春換東南百年太平”?

說得漂亮……

值得嗎?

自己這一家人,為此付出了多少?

八年,整整八年!

全族人沒有一刻安生,沒有一夜睡得安穩!

過去五年,對所有親友,簡直是殘酷到極致的折磨!

他想像不了,自己的孩子如何面對那個最簡單的問題——你爹呢?

更不知道,嚴雀當年忍着多大的痛苦,替自己生下孩子……

——

哭着哭着,身後探來一隻柔軟的手掌,搭在肩頭。

“夫君……”嚴雀半蹲在側,聲音輕淺,“以後可不許說什麼‘兩不相干’了,知道么?”

余斗泣不成聲,嗚咽點頭。就算失而復得,五年前旋返飛舟上的訣別,已在彼此心裏,留下永遠無法抹除的傷痕。

“我錯了……雀兒,對不起,是我錯了……”

“我對不起你……”

“……”

嚴雀見他哭的傷心,就朝不遠處呆看的余岩招招手,笑吟吟的道:“岩兒,我們表演一個節目給阿爹看,讓阿爹高興高興,好不好呀?”

“唔,好!”小傢伙聽到指令,頓時嚴肅起來。

就在嚴雀身畔,有模有樣的扎個馬步,站穩當了,就沖嚴雀道:“娘,我準備好啦!”

嚴雀眼神鼓勵,清晰倒數:“吶!三——二——一!”

嘭!

靖安王府深院之中,忽的發出短促爆響。

余斗下意識回頭,視野里,水簾晃動。

視線透過水簾,是余岩的身影,而在他的身畔,赫然懸出一朵紫紅色的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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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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