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機苑之會(一)
後續數日,余斗、嚴雀皆在弈城。
或在流雲苑內練習刀劍,或去風雨橋放飛紙鳶。東邊逛半晌,西邊逛半晌,開心快活又是一天。
待到夜色降臨,除非有人宴請,多是待在觀雲樓,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
兩人實力非凡,是東盟聯賽的新科冠軍。且得戴家照拂,弈城各方相當重視。一些世家的小輩除了每日遞來名刺,想要拜訪、邀約,還有不少送禮的。
余斗並不煩惱,就把收到的所有名刺、禮品,讓領班侍女轉交戴牧宇。
意思是:到了弈城,諸事都聽戴牧宇安排。其他世家拋出橄欖枝,都是看在戴家的面子上,我們小兩口兒,不敢應承。
戴牧宇倒也活絡,見他們頗知進退,於是有心做局——就趁着太陽神誕辰的熱度,組織全城有名的公子、小姐來到戴家在郊外的“天機苑”,參加一場特殊的聚會。
——
約定聚會的早晨,鏡子前的余斗穿戴完畢——他和嚴雀,俱穿無為學院的灰白衣飾。嚴雀一絲不苟的紮起頭髮,束了個簡約銀冠。
余斗留的短髮,倒是省了些麻煩。
臨出門時,他想起一茬,搓着手道:“雀兒,跟你說個事兒……”
嚴雀這幾天與他如膠似漆,清麗脫俗的嬌顏,多了幾分迷人的韻味:“說唄。”
“我在鶴山初見你時,便驚為天人。覺得天底下,便沒有比你更好看的女子。”余斗拉着嚴雀的手兒,鄭重其事的。
“哎?”嚴雀妙目眨動,光芒閃爍,“怎麼,覺着玄清比我好看?”
“不是不是……”余斗連連搖頭。
正要解釋,嚴雀又問:“那是……花仙兒?”
“咳……”余斗有幾分如芒在背,討饒的咧了咧嘴,“沒有,沒有!”
嚴雀“哼”的皺着鼻子,兇巴巴的道:“那就是葉凝、徐嬌、南宮辭?”
“……”
余斗一時急眼,就扶住嚴雀的軟嫩香肩,認認真真的道:“我是覺着,你的模樣已經萬里挑一,怎還一天比一天好看了?”
嚴雀愣了一瞬,臉上的“凶”勁兒頓時散去,笑眯眯的說:“你這傻子,怎還不知‘情人眼裏出西施’的道理?”
“過去幾年,我們要麼專註修行,要麼四處奔走,哪得幾日相處?”
“如今……”
想起近日的旖旎,嚴雀面頰微紅,羞澀之中,更多的是一種驕傲:“一些秘密互通有無,並且有了夫妻之實——我每日瞧你,也覺着越發英俊了呢。”
“畢竟是……”嚴雀挑釁的揚起下巴,“本小姐的相公嘛!”
——
余斗聽的心花怒放,就把嚴雀往懷裏一按,嘴裏道:“那什麼聚會,咱不去了!我要看‘玉’。”
“啊呀,你這獃子,說什麼俏皮話。”嚴雀雙手抵在胸前,修長的手指輕輕戳在他的脖子,輕喃似的說:“都打扮好了,宇公子待會兒就到,咱們不好失約。”
“我就是……”余斗稍稍用力,使得兩人的身子貼緊——他忽的親了一下嚴雀的眉心,抱着她轉了幾個圈兒。
“想這樣一直守着你!”
“天天看着你。”
“別的事,我不管!”
……
嚴雀清脆的笑聲,讓秋日的流雲苑,彷彿飄開些暖暖的春意。
——
弈城郊外,天機苑。
宇公子的號召力,在弈城小輩算是獨一檔。
昨日發出邀請,弈城之內有些名目的公子小姐,基本盡數到場。此外,還有不少人來自周邊城鎮,皆是天資不凡的當代英傑。
……
“天機苑?”余斗順着竹林小徑,來到這處雅緻的別苑門前,玩笑道,“東盟的天機學院,多半和弈城有些關係。”
嚴雀與他形影不離,莞爾道:“在銀月城時,大家都了解不少中土信息,偏你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天機學院的背後是弈城黃家,至於誰讓黃家在東部開設學院……”
她調皮的眨了眨眼,後邊話不消說,余斗也能明白。
“難怪呢……”余斗釋然,“和太陰學院一樣,提前出局。這些腦袋聰明的傢伙,都不想引火燒身。”
嚴雀笑聲道:“現在好了,火在我們身上了。”
“哈哈,可不嘛……”余斗心情頗好,見着天機苑外,還有許多公子、小姐賞游山林美景,就湊近嚴雀耳畔,細聲道,“相公我……烈火焚身了。”
“啊呀!”
嚴雀咬了咬銀牙,作勢揚手要打,只是白皙的玉手拍在余斗身上,輕飄飄的猶如雲絮,哪剩幾分力道?
——
這對小夫妻卿卿我我,一路打情罵俏,引來不少目光。
前邊的戴牧宇笑聲提醒:“二位暫且打住,還未請問,今日‘天機苑之會’,你們選擇‘文會’,還是‘武會’?”
戴牧星指了指大門處的執事:“入苑的公子、小姐,各選文武木牌,決定聚會的活動項目。”
她頗有期待的道:“二位是東盟聯賽的冠軍,實力超凡,想是要選‘武會’?”
嚴雀挽着余斗的胳膊,莞爾道:“宇公子、星小姐,我和相公都選‘文會’。”
“哈?”戴牧星大感意外,這幾日雖無交集,但她通過家族渠道,早已掌握了青年戰士聯賽的全部信息。
余斗在迴風谷內,先是對柳天鳴是勝而不殺,又在天之極處贏了武淞,依然有所留手。同時嚴雀率領千餘散人戰士,龍抬頭,入月瀾。
決戰殞神峰時,余斗獨立牽制全勝狀態的柳天鳴,說是處於下風,並最終敗於分身斬。但他卻抽出手來,和嚴雀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合力擊落了武淞!
須知扛大旗的武淞,來自義絕武家,武境渾然,在同輩之中罕逢敵手!
……
準確的情報,竟比江湖上沸沸揚揚的小道消息,更為離譜。
由此可見,跟前打情罵俏的小夫妻,擁有着極為駭人的實力!
……
“余公子,余夫人,你們參加‘文會’,卻是可惜。”戴牧星停下腳步,試圖讓他們改變主意,“我哥主持的天機苑之會,一年常有多次。‘文物俱全’的規則,其實另有說法。”
嚴雀眨了眨眼,問道:“還請星小姐明示。”
戴牧星解釋說:“弈城乃是謀絕之地,乍聽似乎‘重文輕武’,實則仍以武境為尊。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謀略都是徒勞。”
嚴雀、余斗聽了,若有所思。
戴牧星繼續道:“所以,相聚天機苑的弈城青俊,除非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有所造詣,凡四階覺醒者,都領取‘武’字木牌。未四階覺醒者,領‘文’字木牌。”
余斗算是明白了,只有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特別厲害的,才能在天機苑裏舞文弄墨。
否則,四階覺醒的領“武”字木牌下場打架,沒有四階覺醒的,書畫詩詞也不行的,就領“文”字木牌湊個熱鬧。
“宇公子、星小姐。”余斗瞧出些意思,抱拳道,“我與雀兒剛剛贏下東盟聯賽,關乎大陸亂局,正是敏感時期。”
他面露歉意:“此來弈城、宣城,只是替朋友送達家書,別無他圖。真箇出手武鬥,怕是有些不妥……”
戴牧宇聞言,笑聲寬慰:“天機苑聚會,只是弈城青俊的耍賽,不打緊的。”
“……”
余斗見着戴家兄妹接連勸說,也抹不過面子,於是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但是……”
他心思一轉,想了個折中之法。
就走到大門前,從文武執事手裏,各取了一張木牌。
將“文”字木牌遞給嚴雀。
余斗咧嘴一笑:“雀兒在殞神峰決戰時,神庭靈竅受創,她來文的。”
戴牧宇、戴牧星對視一眼,雖有無奈,卻不好繼續強求——畢竟根據情報,余斗、嚴雀在八月前後便惡戰不斷,沒有缺胳膊斷腿已是萬幸。
“好吧,那余兄跟我來。”戴牧宇攤手相請。
戴牧星則是引向另一邊:“余夫人,文斗的會場在這邊。”
“嘿?”余斗面上一急,“文武分開玩呢?”
戴牧宇伸手把他往右側一拐,嘿嘿笑道:“余兄,咱們耍刀弄劍,極是聒噪。他們舞文弄墨,講究一個心靜,自然要分開。”
“那不行!”
余斗瞧見往左拐的“文人”,多是器宇軒昂的公子哥,他們路過之時瞧見嚴雀,大多數都不禁貪看。
他腳下一定,折身往回:“我換‘文’字木牌。”
戴牧宇卻是稍顯強硬的橫着手臂,面色保持和善,字句卻有些發力的道:“余兄,拿了木牌進了天機苑,便不能後悔。”
得……
余斗算是看明白了,戴牧宇就是要逼自己出手。
這天機苑大門前後正是熱鬧,許多人都看着,如果堅持下去,駁了戴牧宇的面子……
“行吧。”
余斗苦笑一嘆,卻是朝着嚴雀狡黠一笑,比了個“等我”的口型,便跟着戴牧宇去了“武鬥”會場。
——
且不說武鬥項目如何,嚴雀白衣銀冠,隨戴牧星走過一條石徑,來到一片寬敞的院落。院牆內的一環,是雅緻的畫廊。
畫廊中連着屏風道道,讓瑟瑟秋風緩和下來。
在屏風之前,則是一溜兒矮几。
案几面上,擺着筆墨紙硯等物,眼看是“文斗”的用具無誤。
受邀前來天機苑的弈城青俊,總共約有百數,文物各分一半,則是有四五十人在此。一人一席,全都安排妥當。
“倒是和雲霄別苑的情形頗為相像……”嚴雀看得大概,就在挨着戴牧星的位置坐下。
她生得清麗出塵,一雙桃花眼明媚如春。身為鶴山宗少宗主,嚴雀的氣質比起普通的大家閨秀,更現端莊。
顰蹙之間,除了本性的活潑,還帶着一些江湖女俠的威壓。
光是往那一座,哪怕有意垂下眼眸,低調隱忍,依然是全場焦點。
……
戴牧星向來自詡容貌無雙,但是近日觀察,幾番相較,在嚴雀面前總是落於下風。感嘆之餘,不由多看幾眼。
直到天機苑的侍女走上前來提醒,才恍然回神。
“莫不是……她已經成親的緣故?”戴牧星不知二人婚期,腦子裏閃過奇妙的想法,同時暗下決心,“近幾日聽聞余斗、嚴雀在流雲苑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真是羨煞本小姐。”
“唉……本小姐也得快些找到如意郎君才是!”
戴牧星想罷,又才撫平心態,起身上前,朝着院中四方行禮道:“秋分剛過,幸得勝友如雲、高朋滿座,也讓我們曬一曬,這一年的‘碩果’!”
受邀而來的,多是老面孔,彼此相熟,倒不拘束禮法。
聽得戴牧星開口,幾個熟絡的朋友紛紛開口:“星小姐,今番的‘文斗議題’是什麼呀,快告訴大夥吧?”
戴牧星抿唇自矜,並未立即解答。
而是刻意看向嚴雀,解釋道:“上回天機苑之會,在端午時節。‘文斗議題’你也遇到過,恰是大哥所問的——弱肉強食。”
嚴雀唇角帶着兩分禮貌的笑意,行坐揖之禮,點頭以示感謝。
不料——
戴牧星眼裏閃過狡黠,笑吟吟的嘆了嘆:“可惜當時的答案,皆不如余夫人的全面,更無餘公子那般精彩、深刻。”
“原來如此……”
嚴雀何等聰慧,聽到戴牧星這話,當即醒悟——過去數日,自己和余斗雖在弈城四處遊玩,卻極為低調。
天下大局宛如滾滾波濤,勢必向前推進。
戴家以謀稱絕,自然不會坐視“東盟聯賽冠軍”碌碌無為——畢竟是無為戰隊,親手覆滅了斗戰神殿的東進計劃。
嚴雀正想得通透,院子裏已經有人發聲,驚奇道:“哦?星小姐此話當真?”
四尺之外的戴牧星鄭重點頭:“數日之前,余公子、余夫人到來,是家父家兄親自接待。這個問題,也是家父親口問出。”
“後面的事情,諸位都知道了——”戴牧星滿眼讚歎,話里有所蠱惑。
如此,院裏的弈城青俊更是好奇。
看向嚴雀的目光,則是更為熱切——此女不僅武境超凡,竟連心中見地,也能獲得戴家主的認可?
否則,夫妻二人如何能夠入駐流雲苑,成為戴家的座上賓?
“敢問——”
滿場的好奇心已被激起,而討論前次的議題,也是天機苑文斗的傳統。
一名氣質儒雅的年輕公子起身行禮,朝着嚴雀問道:“嚴姑娘,你對‘弱肉強食’議題的看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