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限制級阻抗劑
新紀元119年(舊曆2119年)
11月10日,早上8點02分
第二聯邦醫院,A區36號單間
“小安啊,最近感覺身體怎麼樣?”一個微胖身形,全身處在防護服下的身影走進門,隨手按下了身旁的關門鍵。
“感覺好些了,就是視力變得有點模糊了。”蘇安思索了一下開口道。
視力模糊,然後致盲,最後癱瘓,離世,這幾乎是大多數沙蟲病患者的必經之路。
“小事,心態要放好,病好起來了以後身體會慢慢恢復的。對了,小安啊,既然你細胞活性已經到了B級強度,今天開始,咱們用藥的劑量就按B級來。”
事已至此,羅駿內心裏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這個富家公子在他眼裏,大概真的必死無疑了,與其此刻將葯再換回來,不如不提這一茬事。
“限制級阻抗劑本就是違規藥品,即使給人輸送,也都是用的lll型阻抗劑外包裝。”
“他以前幾乎不可能直接接觸過這玩意,多半是看不出出什麼破綻的。要是運氣好,這小子背後的人不去花大代價去做二次屍檢,那我這一劫就算是抗過去了。”
羅駿心裏如此想到。
想歸想,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越是這樣越要演的真切。
“主任,像我這種狀況正常情況下能有好轉嗎?”
蘇安抬頭看着面前的中年人,發現這個男人似乎在想些什麼,便隨口問道。
羅駿笑着點了點頭,態度比從前更加殷勤:
“當然能,只要積極治療,不出兩個月你就能恢復了。畢竟小安你家境不一般,這種藥劑可不是那麼容易弄到的。”
隔着一層厚實的防護服,他也不知道面罩里擠出的微笑,蘇安有沒有看清楚。
站在一旁的白佳林一臉茫然,腦子裏有點亂,實習期間的這一年半年,她又一次感覺理論和實踐起了衝突。
“沙蟲病晚期的病人,不都考慮的是還有幾天能活嗎,主任竟然還說兩個月就能恢復?”
“lll型阻抗劑雖然貴,但信用點到位也不是不賣啊,更何況這藥劑即使是對B級細胞活性的人來講,也只能起緩解病痛的作用吧。”
殊不知此刻蘇安也有點奇怪。
蘇安本想試探一下,想知道正常情況下,自己這種狀態下一般能撐多久。
好讓心裏有個數,從而決定對黑棋的研究計劃是放緩還是加急。
結果羅駿的一番話讓他有點摸不着頭腦。
“莫不是……這些天給我注射的真的是傳言中的限制級阻抗劑?黑洞內網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蘇安穿越來這裏已經有十九個年頭了。
除了沒經歷過胎中之謎,幾乎就跟投胎沒什麼兩樣。
從小就是官二代的他,絕對算的上是見多識廣,從這一次不合理的對話,他便猜出了一個最接近真實的答案。
“這幾天多暗示一下,到時侯病死了就說沙蟲基數過大,突然爆發引發了併發症,反正類似的案例也不少。”
羅駿暗自揣摩着,若是讓蘇安提前跟家人通好氣,那麼自己矇混過關的概率就會大上許多。
窗外的飛鳥群撲騰幾下,在他們眼前快速劃過。
一望無際的青山,散發的蓬勃生機感染着每一個駐足觀望者。jj.br>
隔離在此地的沙蟲病患者們看着此景,心中或多或少的也產生了一些樂觀向上的想法。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
九成九的患者,最終都是化作小盒,被端出去的。當然,大部分連醫院都住不起的患者,結局就更不用說了。
這個時代,對於那些連公民身份都沒有的“傳染源”而言,甚至是被允許人道消毒的。
而那些百里挑一,能自己“走出去”的幸運兒們,大多早在入院時就知道了這個結果。
——他們有個共同點,都在S區或是A區的單間,少有人知道他們的治療流程。
蘇安又看了一眼床前討論自己病情的羅主任和白醫生,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段話,是前些日子在黑洞內網裏剛看到的
“l型窮人用,ll型常人用,lll型富貴先開口,限制權勢也難求。”
如果有公民身份,不算高級公民折扣和醫療保險的情況下:
I型藥劑1個單位,再加上注射費用總共是6個信用點,這是標準上C級覺醒者一天的用藥量。這很便宜,僅相當於工薪階層的聯邦人,一頓平凡的早飯錢。
而II型藥劑一個單位則需要120個信用點,而且還要付10個信用點的注射費。當然,這10個信用點不是白給的,無論是疼痛感還是效率,都不是原始的免費注射器可以相比的。
III型藥劑的價格每個地方都有波動,但每個月至少二三十萬的開銷,讓大家公認了用這東西的人非富即貴。
至於限制級藥劑,他的黑洞內網賬號權限還不夠高,能查到的僅僅是一些空穴來風的傳言。
“聯邦的結構,怎麼如此像前世的漂亮國……如果有機會,希望能讓它做出改變。”
在之前,雖說蘇安這一世的家境非常不錯,但也充其量也只不過是時代的一粒灰。先顧好自己,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他人,安穩快樂的活一輩子便是蘇安的想法。
可經歷了沙蟲病的侵擾,看着其他病區掙扎求生的人,切身感受到了聯邦中普通人的苦痛,他的想法就已經有了不小的改變。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話糙理不糙。
沒有實力的情況下,去試圖改變大環境,需要大量的血和淚做鋪墊。
現在的他,還沒有這麼高的覺悟。
但若是有金手指的情況下,自己兩世為人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不去做點什麼。
雖說在黑棋世界裏死亡,讓他體驗到了極致的痛苦,可蘇安明顯的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強度有了質的飛躍,甚至順帶着對身體素質的提升都極為驚人。
“聽羅主任那意思,幾乎是明示給我用的葯是限制級的阻抗劑。”
其實這段時間裏,蘇安和家人的通話並不少,心中也有所猜測。
但處在聯邦二十二世紀,用全息投影電話談論“禁忌藥物”並不妥當,所以對於自己吸收的藥劑是III型還是限制級,蘇安並沒有多少這方面的幻想。
加上自己日益惡化的病情,之前他對自己能抗過三個月,都沒有抱太大的信心。
可現在不同了。
“哪怕這黑棋世界暫時去不成了,憑着B級的身體素質撐過三個月綽綽有餘,等限制級阻抗劑完全改造完身體……”
“至少活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
蘇安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了。
此刻的他想着,等醫生們一出門,就給家人打個二級投影電話,靠着模擬觸感,來幾個大大的擁抱,分享一下內心的喜悅。
突然,羅主任對白醫生的指導停了下來。
此刻36號單間裏,三個人心情都不太平靜。
治療方案的重新擬定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幾分鐘足矣。
白佳林心裏略有疑惑,羅主任的治療方案顯然“十分常規”,可這兩人這副信心飽滿的樣子,讓她感覺很是奇怪。
蘇安眉尖微微上翹,右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清茶。
通過羅駿眼裏一閃而過的複雜神色,能看出他的想法沒那麼簡單。
治療方案僅僅是提高了數倍藥劑濃度而已,微調了一下方案,並沒有做什麼太大的改變。羅駿斷然不敢在這個時候承認自己的錯誤,再臨時給蘇安換藥。
“只有傻子才會那麼做。”羅駿心裏想到。
殊不知正是羅駿此刻的僥倖心理,在後來的某一天,歪打正着,將蘇安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