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王熙鳳
平兒勸說幾句,見賈芸並不應她的話,也就不再多言。
賈芸送平兒至院門口,謝過她的好意,並說會儘力還上。
他也不知,如何處理與賈家的關係,且走一步看一步。
那安心做升斗小民的芸二爺將一去不復返,無論今後科舉還是武舉,不會跟賈家有太多關係。
平兒帶來治喪的錢,要還清,免得今後與賈府扯不斷。
賈芸思索一番,帶銀兩去了城中最好的棺材鋪。買得上好壽材,去陵園安葬卜五娘去了。
…………
榮國府二門,垂花門。
外廊下,齊刷刷的站着十來個衣着光鮮的婆子和丫環,個個束手而立,屏氣凝神的侯着。
抱廈內,珠簾懸挂,熏香繚繞。
軟榻上,放着條紅火色金線牡丹大褥,質地冰涼薄被,年輕婦人,正端坐其上。
只見她,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着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着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繫着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
身上穿着件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夏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艷麗動人。
此人,便是鳳辣子,王熙鳳。
忽地,屏風后出現個,穿鵝黃色衣裙,頭戴小珠釵的水靈姑娘,俏麗的對着美人案后的年輕婦人道:“二奶奶,西廊下五嫂子的事兒辦妥了……”
坐在褥上的婦人抬起頭來,粉嫩的玉面上,柳葉眉微微一蹙,一雙丹鳳眼流露出潑辣銳利的眼神。
她聞言后,疑惑道:“怎麼去了這麼久,回來還換了衣服,又想起春日裏和芸兒那檔子事兒了?”
平兒笑嘻嘻道:“奶奶不知,五嫂子無錢治喪,硬是放了這幾日,真是看了怪叫人心疼搭了把手。”
王熙鳳聞言,道了聲:“五嫂子倒是個有志氣的人兒,可惜命不好,芸兒他說話懂事的很,討人喜歡,幫吧,也算積陰德。”
不等她說完,門裏又進來個婆子傳話,“二奶奶,大太太請你過去。”
婆子說的大太太是刑夫人,從王熙鳳進門兒,婆媳兩就不太對付。
聞言后,王熙鳳淡淡問道:“她請我做什麼。”
“去看看吧,二奶奶,府里這些個奶奶們,不好怠慢了。”平兒輕聲道。
王熙鳳聞言,眼裏閃過一抹煩躁。
道了聲:“她凈添亂。”
話雖如此,卻還是站起身來,向屋外走去,“走吧,不然,她不定又在背後怎麼編排我。”
平兒面容溫和,說道:“哪兒能,奶奶可是府里數一數二的有本事,咱們二爺都差奶奶一截呢。”
王熙鳳聞言,腳步頓住,轉過頭冷笑道:“我哪裏有那好本事,若不照她們的要求來,哪裏落的這些好,你當我稀罕這名聲?”
說罷,又冷哼一聲。
平兒好笑道:“奶奶就別說這等子氣話,應付了她就是,沒的自己尋不自在。沒了名聲,這府里指不定都是些勞什子鬼。”
王熙鳳無奈嘆息,再不多言,帶着眾婆子丫環,往刑夫人那邊過去。
……
……
“芸二爺,你可回來了。”
賈芸從墳地回來,就見門外人穿着尋常紅紫長袍,身量不高,八字向上眉的模樣,正是賈璉的跟班,旺兒。
“我家二爺聽說那幫人去你家,氣死五嫂子的事兒,卦石還在不在。”
賈芸皺了皺眉,想到那塊有着天然陰陽魚的石頭。
宣景帝好修道,為的是長生,他想做長生不老的道君,前段日子賈璉看上塊兒石頭。
原身想謀差事,圍着賈璉跟前跟後的轉,正好賣家賣給賈璉這塊石頭,約好時間讓前身去取。
誰知那石匠壞了心肝兒,又高價賣給一富家公子,自己跑了。
賈璉與富家公子起了衝突,搶奪中賈芸被打,他抱着石頭離開。
事後才知,買石頭的富家公子是禮部侍郎的公子,帶人奪石不成,打傷賈芸,氣死卜五娘。
為了掩蓋事實,禮部侍郎公子還買通縣衙改了卜五娘的死時,提前了兩年多,表明與此事無關。
賈芸不想沾惹這事兒,為了塊兒石頭,前身死了,卜五娘死了,他這幾日艱難借錢,賈璉也不曾伸出援手。
今日見他喪事理妥了,便叫旺兒過來使喚人,且也不是正經事。此刻他尋的活兒是累點兒,但也有銀錢。
念及此處,就道:“我娘剛走,這幾日便想替她儘儘孝,璉二爺那邊,改明兒我再過去。”
“官面上你娘都走了好幾年了,你怕個什麼呦。”旺兒不解。
賈芸不理他,那群人來自己家時賈璉在哪裏,連忙也不幫,現在想起他來了。
“既是這般,我就給二爺回話?這次不去,下次再有好差,我們璉二爺可不尋你。”
旺兒只當賈芸是被那日的事兒給嚇住了,笑賈芸膽子小,做事不靈活,給死鬼老娘守孝。
“煩請回二爺話,就說芸不方便。”
賈芸再道。
“哎呦,我的爺,您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啊,等這差事辦好嘍,這大把的銀子不就來了?真是,嘁!”
那旺兒甩了甩袖子,翻着白眼斜幾眼賈芸,徑直自己離去。
待旺兒離去,賈芸這邊也推測出來挨打的經過,前世太平年月,今年景朝澇了幾個月,旱了幾個月,賊匪亂出劫財殺人,得有東西防身才是。
接連過了三日,賈芸找的那份活計嫌他力氣小,結工錢打發他走了,這事兒倒教他反省,給自己配了補藥,每日科學鍛煉。
半個月後,賈芸尋了竹片,拉開架勢。
試着做連射的弓弩,不得不說,半個月來科學補身體,鍛煉,身子骨熬打的很不錯。
嗖……
竹箭插入草叢,鑽地頗深。
“芸哥兒,這弩做的不錯。”倪二醉熏熏地過來,靠在院門口,指着賈芸手裏的竹弩道。
倪二身材魁梧,相貌粗獷,說自己索要到賬才回來,聽聞卜五娘離世,沒能搭把手,很是慚愧。
卜五娘與倪二的娘交好,倪二雖然魯莽衝動,但最重情義與孝道,上下摸索着,拿出碎銀子:“芸哥兒,拿着。”
推脫一番,賈芸收下。
閑談片刻,倪二得知賈芸干挑夫被嫌棄,直言道:“芸哥兒,你乃賈府的子孫,豈能幹如此下賤活兒。”
賈芸坦言:“好哥哥,非是兄弟不愛惜身份,乃是芸想學些拳腳傍身。”
倪二豪爽道:“此話不假,若是你拳腳傍身,怎會落得這個下場,若看的起我倪二,給哥兒尋個碼頭的活。”
賈芸瞪眼道:“你可饒了我吧,又拿我取笑。”
“芸哥兒,我若胡說,讓我托生畜生道。”倪二賭咒發誓:“那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等你磨鍊一番,尋個人情做了武將,為國效力。”
“不瞞二哥,芸想入仕,當今修道求長生,雖惜武將為邊防,卻仍以文臣為重首,芸做此打算。”
三大首輔位高權重,儒臣得勢,士人以科舉當正途,紅樓世界賈雨村葫蘆僧斷葫蘆案,最後都能平步青雲。
倪二見自家鄰居如此有志,感慨驚訝,只覺這次回來,芸哥兒似脫胎換骨般,卻又不似腐儒酸文假詞,氣質脫俗不少。
心喜道,果然是賈氏族人,竟然有如此大志,自己平日裏都遇到些狐朋狗友之輩,今日可要好好結交芸哥兒。
賈芸道:“二哥,不知你說的碼頭在何處?”
倪二低聲道:“明兒一早,我就帶你去,保你學到武藝,還有一番收穫。不過,芸哥兒,此事不能與任何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