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起歹心
“說你是個有趣兒有意思的。”
賈芸言談幾句,也無心多留,起身告辭,王熙鳳差平兒去送。
平兒穿着鵝黃色羅裳,靜靜看着眼前健壯不少的賈芸,“不缺銀子了?”
“不缺了。”賈芸笑道,
平兒見賈芸說話不卑不亢,也記得她之前的好兒,又抿口一笑,身後兩個婆子跟着笑起來。
“這一年也不見你人影兒,想着可憐見兒的日子不知怎麼過。”笑罷,平兒看着變化的賈芸,嘆息一聲。
賈芸心裏一暖,說自己忙着準備府試沒時間,今兒得空過來送錢。
“平兒姐姐,芸已為府試案首,日後便過來的少了,這釵子謝姐姐當日的幫助之恩。”
平兒聞言,心中驚訝,不曾想一年不見,賈芸已是府試案首,再看到遞過來的頭釵,材料不知,卻很精巧。
“過去了,不用謝的。”平兒接過釵子笑道:“難得你有心。”
賈芸聞言,輕快笑道:“那芸就先回去了。”
見賈芸要走,平兒道:“今後讀書可花不少銀子,你就別破費了,我這人見不的好人受苦。
日後好好讀書,爭取中狀元,揚眉吐氣,好了,我不便多留,若日後遇到事兒,實在不行,便託人知會我。”
說罷,平兒看着賈芸溫婉一笑,轉身回去,身影好似朵黃芙蓉。
平兒回來,笑道:“芸二爺一年不見竟中了個府案首,他也不容易,有才無門路的,好在盼出頭了。”
王熙鳳鬢間五鳳珠釵搖曳,鳳眼一眯,眉尖兒一挑,古怪道:“怎麼著,你又被他送釵子的情意打動了?”
平兒俏臉登時暈紅,水靈靈眸子剜了王熙鳳一眼道:“真真兒是瘋了,這話也敢胡說。”
王熙鳳叫屈道:“我分明說的是實話哩,去年春兒,芸兒可在雨里扶過你的,巴巴的問你要活兒干。
夏日裏,五嫂子去了,不知是哪個在我面前提說,一口一個可憐見兒的說著,我都覺得凄慘。”
平兒嘆息道:“誰曾想,一年來,都是能做狀元公的人哩,越發出眾。”
王熙鳳噗嗤笑道:“好了,好了,我們家平兒奶奶就是慈善,你去把賬簿拿來,咱們對對賬,該放月錢了……”
………………
五月五,端陽之日,夏風吹的衣袍獵獵作響。
未到午時,秦業帶着秦鍾,秦可卿從城外祭奠回來,女兒定親,自然要與已逝夫人知道。
回城時與寧榮府的賈珍,賈蓉還有賈璉碰了面,秦業趕緊下車行禮。
“下官秦業見過大人。”
大景開國功勛四王八公中,寧榮國公後人最為不長進,其他功勛皆是培養好的棟樑,掌控大權。
也只有賈府這般,如今無人在軍中領軍,又特有恩賜,才如此的招搖,醉生夢死,出行都被百姓當看西洋景兒。
大景除卻這開國功臣外,宣景帝手下也有新晉勛貴,他們與老牌勛貴並不和睦。
但新勛貴忌樹大招風,做事不大張旗鼓,當今修道,許多大事便交給幾個兒女分頭執事,無形中也分出黨羽。
賈珍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又是賈氏族長,秦業見了不免客套,秦鍾進賈府義學的事,可是秦業的執念。
見秦業問候,素來有些交情的賈珍高坐黑鬃大馬,腳下踩着馬蹬,不俗的面相上給人威怒,皮笑肉不笑:“秦兄這是?”
“帶兒女去城外祭祖。”秦業謙卑的笑道,想着能和賈府混個面熟好辦事。
城門洞過堂風大,賈珍急於出城便略微點頭,騎馬要走。
風起動車簾,馬車中飄出淡淡的香氣,賈珍眼角餘光瞥見車廂中那個俏立身影,但來不及多看,已擦身而過。
賈珍勒馬回頭,秦家馬車已走遠。
“珍大哥,山莊美人可等着呢。”賈璉風流笑道:“秦家那姑娘,聽說也是個天仙人物。”
賈珍似是被勾了魂,到了城外山莊見到美嬌娘都聞不到那樣的香風,回去后更是心癢,連忙命賈蓉去打聽。
雖只是三品爵,可有國公府打底扶持,地位尊貴不遜色新晉勛貴,又正值壯年,富貴久了,哪裏會有危機感。
每日享福般受用,不可一世,順心大半輩子,稍有不違心不快,就肆意打罵。
此刻,賈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的兒子,怒聲罵道:“沒用的混賬東西,要你何用?真真是該死。”
賈蓉聞聲心驚,想起之前被打的滋味兒,哪裏是訓兒子,分明是訓仇人。
心中恐懼,卻不敢露出分毫,只因寧國府中,這父親就是天王老子!
忍着兩腿打顫,賈蓉咬着牙關磕頭道:“老爺,兒子問過了……秦家姑娘已經定親了。”
見賈珍面色更怒,他又忙道:“不過是個升斗小民,明兒個兒子再給老爺去秦家打聽那人。”
原以為賈珍發怒,不曾想賈珍卻哼了聲,道:“明兒我自己去,噢,去給你這個畜生說親去。”
原本想着讓賈璉同去,可西府那鳳丫頭好妒,與女人有關的事兒,都不許賈璉碰,只留平兒,卻也是看的摸不得的,只能靠着清秀小廝出出火。
賈珍能做穩坐族長,也是有幾分手段的人,他想了想,道:“你去尋族裏的太爺,找他說說族學的事兒。”
賈蓉道:“老爺,去族學幹什麼?”
“該死的畜生,你又知道什麼,秦業之前就托我他兒子進族學的事,你真是蠢笨至極!你去告訴太爺,就說是我說的,讓他給秦鍾留個空兒。”
飯後,賈蓉又被打了一頓,跛着腿去賈璉那邊躲清閑,王熙鳳和平兒回來就聽賈璉說,賈珍要給賈蓉提親,但秦家已經定親了,卻非讓婚事作罷。
王熙鳳呵呵笑着,哪裏是給蓉兒提親,分明自己受用。
蓉哥兒老子順心順意了半輩子,只要他這老子一日沒得到手,就會越發不甘心,就越想弄到手,不要臉也是常有的。
……………………
秦家。
清早時分,秦業正要出門,便看到寧國府馬車過來,賈珍笑着跟秦業打招呼問候。
秦業疑惑皺眉,年初讓秦鍾進賈家族學,這位族長硬是推脫,昨兒晚上這兒子才走,今兒老子就來了,竟主動提族學之事。
“秦兄。”賈珍笑面虎般出聲:“我是為了秦鍾入族學之事來的。”
“賈大人快請。”
秦業一邊招呼人燒水烹茶,一邊請賈珍上座。
坐在秦家,賈珍心裏已經盤算着如何讓秦家和那人的婚事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