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人生
烈焰,無情焚燒——
哭喊,響遍大地——
世界,瀕臨崩潰——
「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世界,回答我!
……
「啊!」
一聲慘叫,張羽揚從夜夢中驚醒。
從身邊的衣服里拿出一塊手帕,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張羽揚非常驚異,在這完全跟熱搭不上邊的時令,在這爐火早已熄滅,防寒全靠餘溫和軍帳的時候,自己竟然會出這麼多的汗。
不過稍微想一下,這也能理解,自己剛才做的夢是那麼真實,真實到彷彿身臨其境一般……不,或許就是哪個自己經歷過的事情,是自己對過去的回憶吧。
這麼一說,張羽揚才注意到,自從來到魔法世界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做到跟記憶有關的夢了。上一次夢到如此真切的記憶,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只是這段記憶,既不屬於卡西莫德,也不屬於張羽揚。這應該,是天權的。
「難道是今天靈魂融合的結果嗎?」
可是今天的戰鬥,天權的記憶應該都燒光了才對,這末日一般的場景,就算自己已經醒了,回想起來卻也是觸目驚心。
看了一眼手錶,這會兒還是深夜,捲起帳篷的窗帘,天還是黑色的。可即便如此,軍營卻依然嘈雜,戰場之上依然燈火通明。
士兵們通宵都在整理戰場,只不過是換了個班。
穿上衣服,已經沒有任何睡意的張羽揚走出了軍帳。風不算大,但是吹在人身上還是很冷,從戰場方向傳來的淡淡血腥味,還在述說著戰爭的殘酷。那些倒在戰場之上的亡者,全都是自己這邊的人。空殼士兵本來就是死人,就算砍了他們,傷口也不會流出一滴血,更不要說在晶化光炮的攻擊之下,幾乎所有的空殼士兵都變成了水晶碎掉了。
本以為自己能稍微適應一下戰爭的殘酷了,但是經過今天的戰鬥,張羽揚才意識到,這種事情,自己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適應下來了。
走過中軍帳,裏面還亮着燈,看來盧克和琥珀都沒有睡覺,一個晚上他們都在處理各種事務。相比於打仗,或許處理後續的事務才是最麻煩的。
走出軍營,看着來來往往的士兵和各種車輛,張羽揚想說什麼,但是話到心頭,就消散不見了。
「將軍大人!」
看到張羽揚,以為是來查崗的兩個站崗士兵立刻立正敬禮。
「啊,你們辛苦了……」
對於這樣的敬意,張羽揚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我不是來查崗的」之類的話,於是他也只能打個哈哈,稍微糊弄一下了。
話說起來,在軍隊裏,叫自己什麼的都有,將軍,副將,指揮官,光是自己能想到的,就有這幾個了。不過,叫也就叫了,這無非是一個稱呼而已,如果能打勝仗,如果不會有人因為戰爭而繼續犧牲,就算叫他小張,他也願意……但現實是不可能的,打仗就必須有人犧牲,無論如何也是無法逃避的。
繼續向前走,張羽揚來到了堡壘的圍牆邊。這裏已經是廢墟了,厚重不可輕易撼動的牆體在自己的大劍與攻擊之下,就如同一張紙一樣脆弱,而周圍的土地,更是被自己炸出了一個大坑。因此,大家只能放棄了將這裏改造為中轉站的想法了。
走到大坑邊上,張羽揚找了一個地方隨便就躺了下來,無言地看着天上的繁星。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麼。為了救自己,天權選擇將最後的靈魂碎片融合到自己的靈魂之中,並將「天權」的記憶獻祭了出去,這才讓自己擁有了打敗天火的力量……如果自己再強一點,強到足以戰勝任何人,是不是就不需要犧牲其他人的生命,就能結束這場災難了呢?
不知不覺間,張羽揚已經將自己的身份徹底等同於天權了,可他卻忘記了,這已經是不同的世代了,就算是同一個靈魂,張羽揚也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天權的。不是所謂「沒有資格」,就是單純的「不可能」。
「主人,您這是怎麼了?您怎麼沒有休息?」
這時候,安的聲音從手錶中傳了出來。自從行軍之後,張羽揚便沒再藉助手錶和安聯繫,兩個人的聯繫,全都是在公共頻道之中進行的。
「我做了一個噩夢,被驚醒了,之後就再也沒睡着。我夢到了過去,夢到了所有人都在痛苦之中掙扎,最後,所有人都對現狀無能為力,只能心懷憤恨地死去……」有了可以傾訴的人,張羽揚自然將自己之前做的夢一股腦地說了出來,「話說這段時間你一直在後方提供情報,你也應該休息一下吧。」
「謝謝主人關心,但是我的休息和您不一樣,我只要將意識併入世界樹系統里,然後對機體進行維護,就可以達到休息的目的了。」
「啊,我忘了,你是機械人了。」
「至於您做的這個夢,我猜,可能是記憶燃燒的不充分,依然有一些神代滅世之前的記憶碎片留了下來。您放心吧,這樣的事情只是偶然,過個一兩天左右這些碎片就能徹底消散,不會再對您產生影響了。」
「嗯?我跟你說過這件事情嗎?」
張羽揚愣了,自己應該沒有說過自己的靈魂徹底融合的事情吧?
「您就算不說,我也知道您和過去的主人的靈魂碎片融合的事情。」就算從張羽揚口中確認了這件事情是真的,安的語氣依然淡定,「您現在的靈魂,經過儀器檢查之後得到的各種數據,都和過去天權大人的靈魂一模一樣,也就是說,如果只看靈魂的話,您和天權大人,已經是一個人了。」
話很簡單,但是中心意思就是一個,安已經知道「錄像機」犧牲自己與張羽揚融合,救下了張羽揚的事情了。
「你說,如果我要是不這麼弱小的話,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我是不是就有可能讓這段記憶保存下來了呢?」
抬頭仰望着無言的繁星,張羽揚的表情非常失落。他或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他或許只是需要一個人來將這一切說出來罷了。
「這是不可能的。」就像張羽揚想的那樣,安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這段記憶是大家以bug的形式保存下來的,為的只是能讓未來的世界能有人知道神代的存在以及過去發生的事情,因此嚴格來講,這是不應存在於世之物。既然如此,那不管何時何地,何種形式,它最終都會消失。只不過這個消失的方式,對您來說,有那麼一點難以接受。但是我想,如果過去的主人知道他的記憶會用在這種地方,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安這麼說,其實真的就是在安慰張羽揚,如果張羽揚真的很強的話,「錄像機」完全能一直待在張羽揚的靈魂深處不受到現實世界的影響的……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因為張羽揚的靈魂是割裂的,那就註定他的實力會受到非常大的限制,就算天權能完虐天火,現在的張羽揚打不過實力已經可以觸及偽神底端的天火也是必然的。
這麼一想的話,這段記憶的獻祭,似乎又成為了必然?這可真是一件,解釋不清的事情啊。
「那麼,安,你覺得,現在的我,到底是誰呢?」聽了安慰,張羽揚的內心好受了一些,但也沒有多好受,反而還讓他萌生了另一個問題,「我的靈魂已經完整了,那就說明我已經變回到天權了,但是我又沒有任何與天權有關的記憶,我所擁有的,只是身為張羽揚時候的記憶……所以,我到底是誰呢?」
「那麼,主人,你認為自己是誰呢?」想不到,安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反倒又拋還給了張羽揚,「天權大人,還是我現在的主人張羽揚呢?」
「我,我不知道……」
「雖然這樣的話讓我來說並不合適,但是在我看來,我曾經的主人天權大人,早就已經死在了過去,死在了終焉之戰之後,世界即將迎來真正的終焉的時候了,他的生命,已經隨着神代的落幕而遠去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或許是系統的強制指令,現在的安異常冷靜,就好像她只是在敘述一件,早已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所以,您更願意成為誰?是沉寂過去之人,還是奔向未來之人?這個問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似乎問過一遍了。但是沒關係,我相信您,終將找到自己的答案的。」
「啊,是啊,我到底想要成為誰呢?」站起身來,張羽揚看着遙遠的天際線,太陽就要出來了,「雖然我還沒有想明白,但是我不是別人,我就是我自己。就算有一天,我不再是張羽揚了,我也一定不會成為第二個天權了。」
或許張羽揚現在還沒有想通,但至少現在的他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他不再是天權了,他就是張羽揚,無需質疑,也無需反駁,因為這就是事實。
「啊,這麼說一頓,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了。謝謝你,安。」
看着已經泛白的天際線,張羽揚伸了個懶腰,表情也總算是稍微舒展開了。
「主人,您開心就好。如果您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會成為您忠實的聽眾的。」
「那趕緊回去吧,今天要做的事情還不少呢。當然,我還是要先整理內務才對,畢竟這些東西可沒人替我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