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入獄
「轟!」好似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頭頂炸開了,恰好是這時,門猛然被人推開,一股風吹了進來,掀起了她面紗的一角,她扭頭一看,兩個女子正站在門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們。
凌汐池連忙將面紗往下壓了壓,也看着門口的兩名女子,都是金貴夫人的打扮,其中一個她還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姑姑!」淵和看見了綠翎,連忙鬆開了手,朝她撲了上去。
綠翎這才回神,上上下下將淵和檢查了一下,確定無事後,她鬆了口氣,再次將目光落在面前的凌汐池身上,像是要透過她的面紗看清什麼。
和她一起來的是秦青清,此刻,秦青清也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凌汐池,臉色有些不好看。
她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剛才面紗掀起來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張讓她極為震驚的臉,同那日宴會上見到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
「姑姑,你怎麼找來了?」淵和抱着綠翎問道。
綠翎回過神來,勉強笑道:「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你爹爹該擔心了。」
凌汐池聽着,只覺得心中一陣窒息,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淵和。
秦青清仍是打量着她,問道:「你便是這裏的老闆?」
凌汐池很快鎮定了下來,點了點頭。
見秦青清還想說什麼,綠翎突然出聲道:「秦夫人,我們該回去了。」
秦青清瞪了她一眼,突然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神仙人物呢?不承想是個藏頭露尾的人,沒勁。」
說完傲慢的轉身離去。
見秦青清走了,綠翎向凌汐池頷了頷首,說了一聲:「打擾了。」
便急急的拉着淵和就走,淵和回頭沖凌汐池笑了笑,揮手做了個再見。
凌汐池舒了口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們的背影,那個應該是照顧淵和的人,容貌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她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另外一個叫秦夫人的,若是她沒記錯的話,月弄寒的夫人里就有一個姓秦的,莫非是她?
她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也不知道剛才吹的那陣風,有沒有讓她們看清自己的模樣。
看着她們神色如常的下樓出了門,凌汐池嘆了口氣,決定等沈桑辰來的時候再仔細的問一下。
綠翎和秦青清走出了浮生半日的門,兩人臉色都不太好,一句話都沒有說,淵和抬頭打量着她們,問了一句:「綠翎姑姑,你怎麼了,是不高興了嗎?是不是淵和到處跑惹姑姑生氣了。」
綠翎勉力沖她一笑,搖了搖頭:「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生公主的氣。」
秦青清聞言笑了一聲,扭頭進了馬車,慕蓂牙已經在馬車裏等着她們。
見她不緊不慢的搖着扇子,秦青清翻了個白眼。
慕蓂牙問道:「兩位妹妹怎麼去了那麼久,是見到了什麼嗎?」
秦青清沒有回她的話,沖綠翎招了招手,綠翎這才回神,帶着淵和上了馬車。
回去的路上,淵和覺得有些累了,倒在綠翎的懷中睡了過去。
綠翎輕拍着淵和的背安撫着,這時,突聽慕蓂牙道:「綠翎姑娘養育淵和公主許久了吧?」
綠翎回神,看着淵和的睡顏,回道:「有兩年了。」
「哦,是嗎?」慕蓂牙話裏有話道:「聽說兩三歲的孩子最是難教養的時候,這兩年綠翎姑娘想必也是辛苦得很。」
綠翎道:「照顧公主,不敢言辛苦。」
秦青清冷笑了一聲,說道:「再辛苦又如何,還不是連個名分都沒有?」
她的話戳中了綠翎的痛處,綠翎看了她一眼,知道這個人得罪不得,埋着頭咬着唇不說話,一副受了欺負楚楚可憐的模樣。
「秦妹妹此言差矣,」慕蓂牙見狀道:「惜王陛下不是無情之人,綠翎姑娘撫育公主有功,都傳綠翎姑娘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待到惜王與新王后大婚之後,必然會給綠翎姑娘一個交代,姑娘倒也不必急於這一時。」
綠翎咬着唇道:「綠翎沒有這個福分,並非陛下心頭上的人,陛下心中自有珍重之人,綠翎也不奢望名分,只盼着能照顧公主長大便心滿意足了。」
「綠翎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慕蓂牙笑道:「我與惜王陛下相識已久,對過去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惜王當初是有一名珍愛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已經消失了五年,怕是已經回不來了,那份愛再重,也重不過時間去,眼看着惜王陛下如今也要另娶他人了,依我看啊,這新王后未必有綠翎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妹妹的福氣只怕還在後頭呢。」
「回不來了?」聞言,綠翎不知想到了什麼,喃喃的重複了一句。
這時,秦青清在一旁也說了一句:「姐姐這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消失了那麼久的人還回來幹嘛。」
慕蓂牙也笑:「惜王陛下自然是重視綠翎姑娘的,聽聞妹妹有個兄長在破塵將軍手下當差,近日還分管了景陵府衙的大牢,擔了司獄這一職呢?」
綠翎聞言,苦笑了一聲,這跟惜王陛下看重她有什麼關係,她是有一個兄長在府衙里當差,但那也是不知誰聽了她日後會嫁給惜王,為了巴結有意為之的,惜王陛下高高在上,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她埋着頭道:「慕夫人消息可真靈通。」
慕蓂牙問道:「自從咱們進了這景陵城后,原先這裏住着的那些瀧日國百姓不知有多少恨咱們恨得入骨,這些日子抓了好多鬧事的人,自然聽說過一些,對了,綠翎姑娘近日可曾去看過自己的兄長?」
綠翎搖頭道:「未曾。」
秦青清道:「監獄那種地方有什麼好去看的,我聽我父親說,那裏最是藏污納垢,裏面不知有多少腌臢之人,那種地方,男子去了都得脫成皮,要是女子犯了事,進去走一遭,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不知會被糟蹋成什麼樣。」
綠翎的臉都白了,問道:「有……有這麼可怕嗎?」
「我騙你做什麼?」秦青清看着她慘白的臉色,愣了一下,說道:「你膽子也太小了吧,又不是要把你關進去,怎麼嚇得臉都白了。」
綠翎聞言,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連拳頭都握緊了起來。
「秦妹妹,綠翎姑娘一看便是個老實本分的,平時里怕是聽都沒聽過這些,你何苦跟她說這些嚇唬她。」
「不說就不說,」秦青清笑了一聲,看着綠翎又說了一句:「你啊,就是膽子太小了,才會到了今日還是個奴婢。」
「好了,不說這些了,」慕蓂牙撩開帘子往外看了看,說道:「今日出來本是想見一見那女子,只可惜緣分未到。」
秦青清譏誚道:「姐姐若真有此心,明日再去不就是了?」
慕蓂牙放下了帘子,說道:「妹妹有所不知,聽說瀧日國那邊混了一些人進來,沈將軍抓了幾個,還剩幾個沒抓到呢,如今咱們身份不一樣,若是時常拋頭露面的,讓他們得了可乘之機,抓了咱們威脅陛下可如何是好?」
秦青清臉色一變,說道:「那我們近日還是少出門為是。」
「真的還有人未抓到嗎?」這時,綠翎在一旁弱弱的問了一句。
「那是自然的了,綠翎姑娘近日也要少出門才是,那些可都是亡命之徒,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三人閑聊中,馬車已經駛到了景陵府衙的門口,綠翎匆匆與她們告了別,抱着淵和便下了車。
馬車上頓時只剩下了秦青清和慕蓂牙二人,這時,只聽秦青清道:「以前只聽慕家的笛聲如何了得,沒想到姐姐的心思同樣了得。」
慕蓂牙笑道:「妹妹不也打的同樣的心思嗎?不然適才為何要附和姐姐的話。」
秦青清白了她一眼,說道:「與其找個鬥不過的回來,我倒是覺得你這樣的比較順眼一點。」
慕蓂牙不緊不慢道:「如此說來,看來你知道那位是誰了?」
秦青清冷哼了一聲:「姐姐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何苦費盡心思的帶我們去那裏,不就是想借妹妹的手除去那個人嗎?只可惜姐姐這招借刀殺人找錯對象了。」
慕蓂牙倒也不否認,說道:「妹妹不愧為相國的女兒,心思同樣也很了得呢。」
「你……」秦青清見她承認了,捏着手中的扇子就想打她,適才見到那女子的容顏之後,她便知道這慕蓂牙打的什麼主意,作為相國的女兒,自小在相國府里長大,這些勾心鬥角她看得多了,她雖是有些蠻不講理,卻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人。
「妹妹先別急,既然妹妹已知曉,便該知道這個時候我們才是一個陣營的人。」慕蓂牙伸手優雅的攔住了她:「刀還未出鞘,你又怎知這招借刀殺人不行呢?」
秦青清冷靜了下來,狐疑道:「你是說綠翎?就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拭目以待吧。」慕蓂牙淡淡的說了一句,起身下了馬車。
***
這日,天氣晴好,正是陽春三月的時節,景陵城的花都開了,一片桃紅柳綠的春日勝景。
凌汐池躺在一張藤椅上,懷裏抱着雪兒,正曬着太陽。
雖是懶洋洋的,不知為何,她總有些心神不寧,那日見到淵和后,她便擔心自己被人認了出來,本想找沈桑辰問一下,可他已經連着兩日沒出現了,只吩咐了一個隨從來告訴她,一切安好。
眼看着兩日過去,日子還是那麼平靜,她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於情於理,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
恰好今日客人不多,阿曜便帶着店裏的夥計去城外的景陵窯搬運新燒制的瓷器,店裏現在就只剩下她和陳伯,阿曜一走,她就開始覺得有些不安。
她不由得嘲笑自己,近日來,她好像越來越依賴阿曜。
正起身準備去給自己泡杯茶,這時,雪兒突然尖利的叫了一聲,她扭頭一看,一道黑影如疾風一般衝進了茶坊里,眨眼不見了蹤跡。
凌汐池瞬間警惕了起來,正欲前去看個究竟,緊接着,樓下的大街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她走到樓邊往下一看,茶坊門前密密麻麻的圍着人,地上依稀還有血跡,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有大人的議論聲,有小孩的哭聲,她從那些聲音里聽出了一個訊息。
有人遇刺了,刺客是瀧日國的女干細,女干細逃到她的茶坊里了。
這還得了,她一急,連忙準備叫陳伯去看看。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伴隨着馬蹄聲的還有沉重的鎧甲聲。
她看了過去,一隊人馬從東街的盡頭沖了過來。
看到最前方的那個人后,她只覺一陣神思恍惚,聲音卡在嗓子裏怎麼都發不出來。
一定是陽光太刺眼了,不然,為何眼淚止不住的就流了下來。
依舊是一襲乾淨出塵的青衣。
凌汐池沒想到會在這種境地下看到他。
她就站在樓上,看到他撥開了人群走了進去,然後,她便看到了他驟變的臉色,他像是吼了一句什麼,彎腰抱起地上受傷的女子就轉身離去,一個小女孩跟在他們的身後,嗚嗚哇哇的哭着,她倒是認出來了,那小女孩是淵和。
再然後,她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了,腦海中剩下的,只有那一張驟然變了臉色的臉龐,那樣生氣,那樣着急,那樣驚慌失措。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這份堅強在她看到他為另一個女子着急神傷的那一刻土崩瓦解。.五
原來親眼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將那份在意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時會那麼痛苦,原來親眼見證一份感情的死亡是這樣的無望。
什麼也聽不見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就連一隊人馬沖了進來,對着她的茶坊肆意打砸的時候,她也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就連有士兵打扮的人過來抓住了她,將她拷了起來,她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連她被關進了陰暗的地牢時,她的腦海中浮現的還是那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她抱着膝,縮在角落裏,感覺到了一絲冷意。
幾個獄卒一邊猜拳喝酒一邊扭頭看着她,其中一個問道:「怎麼回事?你們這是抓了一個啞巴回來嗎?」
另一個道:「不知道啊,從被我們抓住的時候就是這樣,又不哭又不鬧,呆呆傻傻的,問她什麼都不說。」
先前那個道:「該不是抓了個傻子回來吧。」
又有一人喝道:「別亂說,那可是瀧日國的女干細,上頭可是特意吩咐了,要特別關照。」
有人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怎麼個關照法?」
幾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其中一個看起來像是牢頭的獄卒迎了上去,凌汐池終於抬起了頭,昏暗的光線中,她看不清來人是什麼樣。
她只看見那人將一大包沉甸甸的東西交給了那名牢頭,小聲道:「上面特意招呼了,叫你們陪裏面那個好好玩玩,弄死了也沒關係。」
牢頭掂了掂手中的錢袋,獰笑了起來,連聲道:「放心。」
那人轉身離去后,牢頭站在門口看着她,問了一句:「喂,你究竟得罪什麼大人物了。」
***
寒月***營中。
月弄寒組織着軍營里的幾位將軍正在議事,商議着如何破除噬魂陣的陣法,正說到要緊處時,沈桑辰不經意的扭頭一看,便見他派去保護他汐姐姐的侍衛正一臉焦急的站在門口,不安的走來走去。
他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走到了門口,問道:「怎麼了?」
侍衛小聲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什麼!」
沈桑辰驚叫了一聲,聲音大到驚動了營帳里的其他人,月弄寒抬眸看去,便見他伸手拿過自己的銀槍,向外狂奔而去。
「站住!」月弄寒喝了一聲,穆蘇急忙閃身攔住了他,詫異的問道:「怎麼了?」
「汐姐姐被那邊的人抓到大牢去了!」
沈桑辰來不及跟他們解釋,匆匆丟下一句話,衝出了營帳。
月弄寒聞言,猛然站了起來,便聽穆蘇也怒罵了一聲,緊跟着沈桑辰沖了出去,喝道:「你們這隊,跟我走,他媽的,敢動我汐姐姐。」
謝虛頤看了月弄寒一眼,說道:「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