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三個打一個
蕭惜惟彷彿沒有看到他。
紅衣男子看了他一會兒后,緩步走上前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角邪性的往上挑起,如鴉羽一般長而翹的睫毛下,是一雙幽暗深邃的眸子,帶着幾分狷狂不羈,立體的五官像是上天最完美的傑作,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可這十分完美的臉上此刻正噙着一抹嘲諷的笑意。
「真可憐啊!她不要你了,你看看現在的你,好像一條狗啊!」
蕭惜惟看也沒看他一眼,眼睛裏倒映着漫天飛舞的雪花,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她會回來的。」
「你相信嗎?」撐傘的紅衣男子緩緩地蹲在了他的面前,「女人啊,是這世上最無情的生物,她不會回來了,她回到了屬於她的世界,一個比現在好千萬倍的世界,說不定她早就把你忘記了。」.
「不,她不會的。」蕭惜惟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憤怒,狠狠地盯着他:「她答應過我永遠都不離開我的。」
她答應過他的,要為他生兒育女,要與他白頭偕老,她怎麼可以食言呢?
「還在自欺欺人。」紅衣男子笑:「她現在已經離開你了不是嗎?」
蕭惜惟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無言以對。
紅衣男子接着問:「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我是誰?」
蕭惜惟的眼中浮現出迷茫之色,喃喃的重複了一句。
他像是思索了很久,半晌后,苦笑了一聲。
「我竟不知道我是誰了。」
紅衣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繼續循循善誘:「振作起來吧,你明明可以功在千秋,富有四海,這個天下,你若想要,唾手可得,如今為了一個女子,將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值得嗎?」
他就像在念經一樣,不停地說著。
「忘了吧,你的世界不應該只有一個女子,斬去對她的執念,你就可以變回曾經的你,不要讓她毀了你。」
他邊說邊朝他伸出了手,「我可以幫助你。」
蕭惜惟哼笑了一聲,一雙眼睛睥睨的望着他:「你幫我,你以為你是誰?」
「還不知道嗎?」紅衣男子輕笑:「我就是你呀,我們本為一體。」
他完美的嘴唇吐出蠱惑的聲音:「你明明也想忘了她不是嗎?」
四周逐漸蒼白,蕭惜惟閉上了眼睛。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他的心頭上,在那一片蔚藍色的藍蝶花海,他第一次見到年紀小小的她。
在那浩渺如煙霞仙家的楓林里,是他們長大后第一次正式相見。
在那白雪紛飛的夜裏,他趁着她喝醉了偷偷的吻了她。
在那明燈滿城的帝雲城裏,她答應了他的求婚。
還有神蛇族月夜下的海誓山盟,他們終於成了夫妻。
更有血域那場大戰中他們緊握着不願鬆開的手。
一切一切,他此刻所能回想起來的記憶,幾乎都與她有關。
叫他如何能忘記。
這世上有太多人力所不能完成的事,哪怕他再希望自己能夠絕情滅性,從苦海中脫離出來,可愛了就是愛了,深入骨髓的東西豈能說斬掉就斬掉呢?
他猛然睜開眼睛,一拳朝那紅衣男子轟了過去,「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叫我忘。」
雄渾的真氣落在紅衣男子身上,那紅衣男子連躲都沒有躲,嘴角仍然帶着一抹陰沉的笑,他被那一拳轟得消散了,如一縷紅色的輕煙繚繞在飛揚的雪花里。
緊接着,在不遠處的梅林中,一縷詭異的紅霧平地而生,那個紅衣男子手執着竹傘,身姿輕輕一旋,再一次完好無損的緩步走了出來,神清氣爽。
他的臉上帶着嘆息一般的神色,搖頭道:「你殺不了我,我說過,我就是你,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連她也不行!」
蕭惜惟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個與他有着完全一樣容顏的紅衣男子,眼睛頓時呈現出詭異的紅色。
他咬着牙,手一揚,漫天風雪頓時化作利劍,再一次朝那紅衣男子包圍過去,他的人也化作一柄利劍,沖向了紅衣男子。
可他每攻出一招,那紅衣男子皆用相同的招式朝他反攻回來,一道比一道凌厲的勁氣落在梅林中,落在雪地上,落在冰湖裏。
梅花飄零,冰湖四濺,殺意席捲天地。
蕭惜惟殺紅了眼。
紅衣男子說得沒錯,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那是他的心魔,在他吸收了別人的心魔后,因為她的離去,轉而化成了他自己斬滅不了的心魔,無數個夜裏,他不停的出現在他的面前,告訴他,忘了吧,只有忘了她,才會成就一個更好的自己。
他眼睜睜的看着它日漸強大,成為了與他朝夕相伴的存在,而伴隨着他每一次出現的,還有他心中日益加深的怨與恨。
他恨那些曾經參與過拆散他們的人,其中有瀧日國,有浩垠國,還有瀚海國,有慕家,有仙霄宮,那些害過他們的,欺負過他們的,他都要送他們去死,他要讓他們挫骨揚灰,殺戮與恨意已經蒙蔽了他的眼睛。
自從她走後,於他而言,這世上早就沒有什麼是非對錯。
他已經活得不像個人了,他是世人眼中的魔鬼,憑什麼還要讓他忘,憑什麼?!
他眼睛通紅,發出了一聲聲怒吼,聲音凄厲得如同地獄的惡鬼,一道接一道的勁力轟向四方,可偏偏打不中那紅衣男子。
那紅衣男子口中發出同他一樣凄厲的笑聲。
梅林已經被毀得慘不忍睹,直到不遠處的長廊傳來了喧天的鑼鼓聲,夾雜着顫抖的人聲:「陛下他……陛下……快去稟告侯爺。」
語音未歇,便見一道快絕的人影從長廊中掠出,一身紅衣的縹無如一隻血色大梟落在了梅林里,看着面前狀若癲狂的人後,他低罵了一聲,指尖凝聚真氣想要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封住他的穴道。
可他剛繞到蕭惜惟背後,手指還沒來得及伸出去,蕭惜惟的背後就像長了眼睛一般,一揚手,便是數道劍氣朝他斬來。
「有沒有搞錯,你連我都打!」
縹無被他那強橫的劍氣逼迫得倒退了數步,看了看自己的手,放棄了封他穴道的想法,掌中凝聚功力,迅速的欺身向前,也顧不得輕重,只想先一掌把他打暈了再說。
蕭惜惟扭頭看着他,身一動,閃電般的躍上了四五丈的高處,他的身上包裹着數道真氣,如一股颶風一般朝着縹無疾撲而下,氣勢無倫。
縹無見他動了真格,也不敢同他硬碰硬,身一側,一腿踢了出去,抵消了一些向他攻來的勁力,身體憑空的翻轉了幾下,堪堪的躲過了他這一擊。
蕭惜惟腥紅着雙眼,好似已經認不得人,身上的殺意一陣強似一陣,他已經剋制不住心中的殺意,將目光落在了聞訊趕來的侍衛們的身上。
強大莫匹的殺氣像是一頭猛獸,已經衝著他們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見是他們的陛下,侍衛們手持着兵刃面面相覷,神色十分無措。
這樣的陛下好陌生,也好可怕。
想起過去的種種,他下令屠城前的場景,縹無頓感不妙,衝上去攔住了他,扭頭沖那一眾侍衛喝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隔壁府請月王過來。」
不是縹無喜歡搬救兵,他是真打不過他。
自從血域那一戰後,這小子的武功進步神速,簡直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以前的他還能與他過上幾招,勉強能剋制一陣,而如今,若是這小子動了真格,別說克制,在他手下能保命就不錯了。
尤其是最近,這小子越來越不對勁,邪門得很。
他曾經以為他是吸收了葉琴涯心魔的緣故,可那邊的那位同樣也吸收了,為什麼就沒出現這種情況呢?
月弄寒同謝虛頤剛商議完政事走出房門,便聽見隔壁莊園傳來了喧囂的鑼鼓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看了過去,眼中皆帶着疑惑的神色。
隔壁是景陵府衙,景陵城破后,雲隱國入駐其中,由重兵把守,守衛森嚴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據說是裏面住着一位惜王陛下在意的人,又因為惜王陛下喜靜,庄園裏的下人們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平時連喧囂聲都聽不到。
按道理來講此處應為景陵城最安全的地方,況且雲隱國的惜王和縹緲侯都住在裏面,料想也沒有什麼不長眼的敢到那裏去鬧事,怎麼今晚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月弄寒喚了人來,吩咐道:「去那邊看看,發生什麼事了?」
不一會兒,那人前來稟告:「陛下,好像是惜王出了狀況,那邊已經亂成一團了。」
月弄寒蹙起了眉頭,看向了謝虛頤:「那臭小子又發什麼瘋,虛頤,隨孤一起去看看。」
謝虛頤本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聽月弄寒這麼說,還未有所表示,便見隔壁派人過來,急匆匆的說縹緲侯請求支援。
月弄寒變了臉色,知道定是出了大問題,拋開其他的不說,如今他們是盟友,共同對抗瀧日國,這種時候,他們內部可不能出什麼事。
思及至此,月弄寒身形一動,如一道閃電一般朝那邊疾掠而去,謝虛頤嘆了口氣,只得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落在了事故現場,看到眼前的場景后,也是愣了一下,縹無的身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劍痕,已經快被打個半死,而與他交手的那位,完全不念及昔日的情誼,攻勢一招比一招凌厲。
縹無勉強的還擊着,見他倆站在那裏不動,是氣不打一處來,嘆道:「兩位大俠,既然來了,就別做壁上觀行嗎,先幫我把他制住再說。」
月弄寒很快加入了戰團,捻光指暴然而出,企圖封住他的周身要穴,他攻得極快,豈料蕭惜惟的反應更快,側身一躲,避過了他的指勁,反手一掌朝他拍了過來。
月弄寒與他對了一掌,被掌力擊得倒退了兩步,臉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喃喃道:「怎麼會,你身上怎麼會有火陽訣的功力?」
他們這幾人平日裏沒什麼能動手的機會,況且以他們如今的身份,需要他們親自動手的時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都不知道對方功力的深淺,除了血域魔潭那一戰,他們共同對敵之外,便只有當初冥界他與他淺淺的對了一招,那時,他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武功雖然有差距,但絕對不大,可今晚這一招,分明讓他感覺到,他的武功已經落後了眼前這個人很多。
而他身上有火陽訣的功力更是他完全沒有意料到的,他像是要驗證什麼一般,以手作劍,一招萬古長空朝他轟了過去,謝虛頤這時也動了,在他們倆同時攻向他的時候,他看準機會,也從左側朝蕭惜惟發出了攻擊。
三大絕頂高手的合力一擊,這個世上能接下來的少之又少。
蕭惜惟眼眸一抬,掃視了他們一眼,像是被徹底激怒了的魔神,身上瞬間浮現出一層火紅色的氣勁,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包裹着他,散發著雄渾無匹的氣勢,三人剛抵其方圓半丈的範圍時,赫然便被那烈火中蘊含的勁勢隔空轟退數丈。
三人落地站穩后,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你看我我看你,因為他們都從中感受到了數種不同的真氣,除了蕭惜惟本身的武功之外,有火陽訣,有仙霞功,甚至還有輪迴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