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權(新書啟航)
“啊……好難受……空氣呢?我這是要窒息而死了嗎?”
江舟低沉的呻吟在破舊的房間裏響起,他下意識的想要抬起手揉搓自己的陣痛帶,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鬼壓床?不對,我好像在深潛時遇到了意外,可肢體為什麼會沒有感覺,是氮醉了嗎?”
“快醒來啊!要不能呼吸了!”
頑強的意志不曾認輸,江舟瞬間睜開眼睛,而這一剎那就連身體也恢復了知覺。
他一下子支起身,發霉的枕頭從自己臉上滑落,老舊破損的木床立即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脹紅着臉大口喘氣,直到第一口空氣進入肺部這才感覺到好受一些。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驟然間,他突然愣住。
“這是……哪兒?”
昏暗逼仄的房間,泛黃的牆壁,無數瓶瓶罐罐、紙屑、破舊衣裳像垃圾一樣散落在地。
空氣中夾雜着腐敗發霉難聞的惡臭,以至於江舟差點當場嘔吐出來,但是腸胃翻滾,只能本能的做出更加難以忍受的乾嘔。
腹中傳來許久未曾進食的飢餓感,乾澀的嘴皮,沙啞的喉嚨,軟弱無力的四肢,無不在說這具身體已經處於嚴重缺水狀態。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舟艱難的抬起手,看到的是皮膚蒼白、皮包骨頭的手臂,整條小臂到處都是發青、紅腫的針眼。
目光隨之一撇,他看到了不少散落在地上、桌上的針筒,裏面還有一些淡藍色的藥液殘留。
“我這是被人綁架,還被注射了毒品?不對!這……這不是我!”
忽然意識到某種真相的江舟,腦子毫無預兆的疼痛起來,那種刺骨劇痛自顱內深處傳來,好像要將他的大腦裂開!
“疼!疼死了!”
江舟捂着頭髮出痛苦呻吟,所幸,這種疼痛並未持續多久,淺藍色的眸子逐漸清醒,他慢慢的明悟了一切。
“我這是……穿越了?”
他定了定神,兩條腿盤坐在床上,認真梳理腦子裏殘留的記憶。
——貧民窟乞討長大的孤兒,從小受盡辱罵毆打,從記事以來唯一能算印象深刻的便只有那堵漆黑的高牆,至於城外到底是什麼模樣,鮮少有人知曉。
對了,還有極光,輻射病,輻光者,邪魔,是一想起來就從心底感到恐懼的事物。
記憶里所熟知的是無數齒輪與軸承相結合的工廠,高大的煙囪噴吐着黑氣,沒有電腦,沒有wifi,甚至就連能源都是如此低下,還是最原始的蒸汽機。
而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孤兒,則是終日與違法犯罪為伍,血腥暴力,坑蒙拐騙,還從一群同樣的二流子那裏染上了微光。
於是便一發不可收拾,天天幻生夢死,每活一天都算是運氣,終於在某次徹底吸嗨之後,自己來到了這裏。
“看來,我穿越到了一個思想蒙昧又與邪魔共存的異世界。”江舟輕聲自語,“而這幅身體這麼差,全是原主嗑藥所致。”
“他娘的,這樣的開局還真是糟糕啊。”
感嘆中,他忽然咧嘴一笑。
“不過,就是要有挑戰性才有意思。就讓我看看,這個未知的世界究竟會給我帶來多少驚喜。”
無視掉房間裏的髒亂,江舟在適應了這幅虛弱的身體后,開始下床在房間裏找一些暫時能夠補充體力的東西,最終只有半塊又干又硬的黑麵包,以及在十幾個瓶瓶罐罐中發現的小半瓶水。
唯一有價值的大概是桌上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偷來的煤油燈。
簡單的補充一下水和食物過後,身體多多少少恢復了一些體力。
隨後他又撿起一根針筒查看,好在他看着針筒里殘留的微光藥液並沒有什麼特殊反應,如此看來,這具身體對毒品的依賴性也已經隨着原主死去。
“沒有毒癮就好,身體再差總有養好的時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江舟稍稍鬆了一口氣,他作為一個極限運動愛好者,也沒有為了過分追求刺激的快感去吸食毒品。
他稍稍撩開一角縫縫補補的油布窗帘,觀察外面世界的情況。
——窗外的天穹是與記憶一樣的灰暗,偶爾像風一般呈現的斑斕極光並未給這個陰沉的世界帶來些許色彩,反而給人一種不寒而慄的詭異感。
“這就是這個世界人人都懼怕的極光?果不其然,絢爛的外表卻掩藏着極大的兇險。”
收回目光,視線重新掠過無數低矮的平房,穿過一個個恍若高塔般的煙囪,黑煙滾滾,最終停滯在那堵黑色、壓抑得讓人絕望的高牆。
就在這時,街角那邊忽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無數旋轉的鋼鐵齒輪被炸飛,濃煙瀰漫間,火光迅速衝天而起。
江舟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拉上縫縫補補的油布窗帘,從剛才隱約聽到的驚呼聲推測,興許死了不少人。
估計要不了多久,城防軍和消防隊就會封鎖那條街道,事後的調查也會隨之展開,但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從記憶里得知,像自己這樣的‘微光佬’,外城的貧民窟到處都是,哪怕是死在破舊的屋子裏都沒人會關心。
而作為萊斯城的普通劣民,唯一的義務便是日復一日的工作,為這座瓮城增加產出,雖然辛苦,至少有高牆作為避風港,能夠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但若忤逆了那些大人們,就會被施以“凈化”的名義逐出瓮城,徹底淪為邪魔的食物。
更何況,天就要黑了,極光出現的頻率會大幅提高,如若不想感染輻射,最好待在家裏鎖好門窗哪也不要去。
江舟沒敢輕舉妄動,暫時遵循這具身體的本能,胡亂的收拾了一下房間,草草躺在床上睡覺,就算有行動,那也得等到明天。
睡夢中,他依稀聽到了槍聲。
房門忽然被重重撞了一下,江舟睜開眼睛,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木板門卻再沒聽到任何動靜,彷彿剛才的響聲只是自己的幻聽。
但江舟很確信剛才並非做夢,自己對聲音很敏感,如果冒然開門查看,門外一定有着個什麼樣的東西在等着自己。
會是所謂的邪魔嗎?
於是,他悄然握緊放在枕頭下的匕首,目光一眼不眨的盯着房門。
“開門!”
一句冷厲又顯得強硬的聲音忽然響起,不是門外,而是直接在他腦子裏響起。
江舟頓時愣住。
“我不想殺你,我只是暫住一晚,天一亮就離開。”
如此肯定的語氣,江舟似乎再裝死就說不過去了,對方顯然掌握了某種自己不知道的力量。
——不管是能準確知道屋子裏有人,還是能夠把聲音傳進他腦子裏。
他猶豫着自己要不要開門,或者打開窗戶大聲呼喊,運氣好的話,還能夠把巡邏的城防軍引來。
“別想着呼救,在城防軍過來之前,我肯定能夠殺了你。”
大腦中的聲音如是說,充斥着一股威脅的味道。
江舟:“……”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已經別無選擇,如同砧板上的魚肉,只期望開門過後對方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只是暫住一晚。
摸索着起身,江舟伸手擰動放在床頭櫃的煤油燈,裸露出來的金屬齒輪和軸承轉動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隨即兩條纖細的打火石在一陣“噠噠噠”的響聲中,火光緩緩照亮黑暗。
江舟慢慢挪動腳步,依靠在門后側身聽門外的動靜,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着。
“快開門!再磨蹭,我就殺了你!”
低沉的聲音這一次來自門外,語氣透露出些許憤怒。
江舟冷笑一聲,他不是那種把主動權交給對方的人,摸了摸別在身後的匕首,他靜靜的拉開門閂,房門打開的剎那,手中的匕首已經破風劃了出去。
然而,卻撲了個空。
一個略顯嬌小的身影在慣性的驅使下立即後仰倒了進來。
——她似乎一直蹲坐着背靠着房門。
房門關閉,屋內的火光隔絕黑暗。
目光只是下意識的一瞥,江舟便皺着眉頭跟她拉開距離。
少女滿身血污,身上似乎還有不少傷痕,方才話語中的強硬似乎只是為了掩蓋她此時的虛弱。
然而事情的重點不在於她身上像極了在逃罪犯的血污,而是——即便在煤油燈的火光下,仍能清晰的看見從她皮膚下、血肉里激發的淡淡熒光。
“你……你是輻光者?!”
他瞳孔微微一縮,說完便拿過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記憶里,人類感染輻光后無藥可救。
他可不敢賭。
“不想死就給我閉嘴!”
少女低沉的呵斥道,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她的眉頭緊緊皺着。
“你想怎樣?”江橋只露出一雙眼睛,屏住呼吸迅速思考對策。
如果知道剛才在外面的是一個危險的輻光者,就算威脅着要打死他都不會開門。
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一旦近距離感染了輻光,唯一的下場就是變成邪魔。
“呼……我保證,只要你不聲張就不會有任何事情,天亮之後我就會離開,不會有人知道我曾來過,你亦不會感染輻光。”
少女捂着腹部靠着牆坐下,汩汩鮮血流出將她單薄的衣服染紅,看得出來應該是受了槍傷。
“有水嗎?還有乾淨的布?”
江舟眯着眼睛看她,眼神充滿戒備:“衣服都在衣櫃裏,有沒有乾淨的,我也不知道,水的話,臭了。”
“謝謝。”
少女微不可查的點頭,疲憊聲繼續在他腦子裏響起。
“抱歉打擾到你,請不要掙扎,你會忘記今晚發生的一切,以後的日子照舊,就算偶爾有破碎的片段閃過,也只會覺得是一場夢。”
無形的精神風暴在江舟的腦子裏展開,他此時的精神明明處於緊繃狀態,卻伴隨着少女的聲音,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睏倦感。
江舟想要努力的睜開眼睛,放任一個危險的輻光者在自己家裏,天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一些反人類的事情來。
尤其是自己的人身安全,只有時刻防備着她,才會……才會……
江舟腦子裏的各種念頭變得雜亂而無序,裹緊被子的兩條手臂無力的垂下,緊接着是身體癱軟的倒在角落,努力睜開的眼眸再無焦距,眼皮閉合,意識不斷下墜。
黑暗中有呢喃響起,周圍象徵意識最深處的大海忽然被浩瀚的繁星點亮。
無數迷人的星域,無數燦爛的光團,刺眼的光線匯聚而又發散,流浪的星球破碎又重組……
再一看剛才還浩瀚的星域卻又是空洞一片,直至無盡的虛無中悄然出現一抹亮光,江舟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
王權。
虛無中似有不朽的意志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