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撈
銀灰色巨獸停靠在難以形容的夢幻流離光輝上。
“它”的艦身正在不斷深入到流動的光芒之中。
如果有人能夠在無垠時空中行走，很容易就能辨別出艦身並非單純地駛入光芒當中，而是在不斷蠕動着吞噬着光輝。
這是無數掠時蟲的饕餮盛宴。
咯嗤。
咯嗤咯嗤。
鋪天蓋地的咀嚼聲。
任何一個心智健全的人都無法在時間破碎的聲音中瞭然無事。
而究其原因，並非是體質脆弱，而是物質最偉大的造物之一——失時症。
祂是在物質之海永恆涌動中誕生的生命，祂在物質的運動中誕生，在物質的運動中生存，直到物質的盡頭。
沒有任何生物見過祂，卻都能確確實實地感受到祂的存在，如同瘟疫，如同疾病。
即使是再偉大再富有耐心的造物，也會厭倦持續到永久的運動，祂渴望着停止，覬覦着無垠空間中哪怕指尖兒大小的地方的片刻停歇——時間破碎之際的物質靜止。
單純的時間破碎聲並非致命，致命的是失時症投來的貪婪目光。
祂不允許其他任何物質來分享應該只有自己獨享的片刻歡愉。
掠奪，對物質掠奪的貪婪，唯有那些物質回到自己身體內才能平息。
一旦被失時症盯上，那麼祝你好運。
患者只能在失時症無處不在的貪婪目光和狂噫中發瘋至死。
不過打撈艦指揮人員顯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早在行駛到源城前就已經在打撈艦內壁施加了摒音咒，躲避失時症追蹤。
打撈艦上。
上千人列隊成排，全部背着一個半米多高近乎透明方箱，裏面充斥着顆粒感分明的灰霧。箱子外還有三根不知道什麼物質構成的軟管，掛載在上。
“諸位，我們已經到達了源城。”一位身穿銀灰色軍裝，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對眾人說道。
“‘打撈者三型’已經在檢查後分發給各位。儘管我知道諸位傭兵內有不少已經有多次打撈經驗，但是我還是要再重複一次。”
“你們會被投放到源城的不同地點，通過背後‘打撈者’來收集物質和能量，只要箱體內顏色顯示為黑色，就證明已經飽和，在原地等待後勤人員即可。”
“我們不允許過多時之城物質外流，所以諸位質量較大的武器裝備將由我們暫為保管，不過各位可以使用‘打撈者’上掛載的武器，只要握住軟管，用意識想像即可。”
“最後，祝諸位打撈順利。”
“以上完畢。”
男人說完后，敬了個禮，便邁步離開。
滕永塵站在列隊人群當中，瑟瑟發抖，欲哭無淚。
淦！那個老女人不僅把自己好不容易賺來的錢都拿走，還把自己從後勤名單劃到了打撈人員名單里！
看着周圍平均至少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威武雄壯的肌肉猛男加強連，滕永塵流下悔恨的淚水。
這不明擺着黑吃黑，不想讓自己活下來嘛！
不行！不能就這麼放棄，滕永塵振作起來，家裏面還上有老下有小，這麼輕易放棄可不行。
當務之急是找到一個願意帶自己的猛男哥哥...我滕某人賣力喊加油助威搖起小扇子可是有一手的！
他轉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圍高大的傭兵肌肉男。
肌肉男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一歪，但隨即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墨綠色單片眼鏡，
戴在左耳上。
“嗶嗶啵啵”的聲音傳來，肌肉男長呼一口氣，神情放鬆，嘴角終於歪了起來：“呵！想組隊是吧？等級五的菜雞，你覺得可能嗎？”
滕永塵眼前一黑，轉頭看向另一個肌肉男。
卻發現這個肌肉男臉上也有着一個墨綠色鏡片。他也注意到滕永塵的目光，鏡片發出“嘀嘀嘀嘀”的聲音，然後嘴角一歪...
滕永塵青筋爆出來，沒等他說話就快步離開。
舉目望去，超過九成的人都戴着等級探測儀。
心，痛了起來。
先前賣東西拿錢時候有多麼嘚瑟，現在滕永塵的心就有多麼冰涼。
這算不算自己給自己挖坑？
偌大一個世界，就容不下我滕永塵一個未來可期的未來戰士？
猛男們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怎麼都有等級探測儀？什麼時候等級探測儀成大街貨了？
不過不等眾人進一步探究，“地面”流動了起來。
從每個人所站立的地方開始下陷，將打撈人員包裹其中，形成一個個泡囊，就如同蘑菇孢子一樣。
然後，“孢子”被巨獸灑向源城天空被噬咬出的空洞，浩浩蕩蕩，像夏日隨着微風飄蕩的蒲公英種子。
打撈正式開始。
滕永塵在泡囊左扭右扭，如同沒見過世面大半輩子都在鄉下小鎮街溜子，趴在半透明的泡囊內壁朝下看，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他還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景色。
鬱鬱蔥蔥的森林，如同一條綠毯，時不時隨着徐風吹過波動蕩漾。幾條河流在其中交織奔流，就好像恬靜少女潔白頸上戴着的珍珠項鏈，顯得唯美廖靜。
“原來這麼漂亮啊，”滕永塵看的發獃，喃喃自語，“比起插圖畫上面好看多了。”
說來慚愧，滕永塵上一世也稱得上是個富二代，儘管沒有享受多少年。除了在兒童插畫書上見過的森林，他見過的最大塊兒綠地就是金牙老爹和女僕們捉迷藏的遊戲場所。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捉迷藏從來不帶他。
滕永塵覺得自己現在比起上一世幸運多了，至少現在，如果他想玩捉迷藏，有一城的城管和他玩兒。
他扭頭看了看背上的箱子，箱子雖然體積不小，卻輕若無物。
說是用這個什麼打撈者收集能量和物質...可是打撈艦上的人閑談時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什麼原因，根本都不提物質和能量到底是什麼。
囊泡仍在空中漂浮，逐漸下降。
就在滕永塵估摸着還有五分鐘就能到達地面時，靜謐的森林燃起了無數光芒。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光芒就已經從肉眼難以辨別的大小，瞬間變大升起，彈射而至空中。
一時間，空中無數囊泡和光芒交織匯聚，如夢如幻。
滕永塵聽見了無數囊泡被光芒擊中的碎裂聲。
其中也包括自己所在的這個。
他臉色煞白。
“入侵者！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