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郊外的一棟豪華別墅內,一個老人對着落地窗坐了一個晚上,握着筆的手微微顫抖。直到清晨窗外投過一絲亮光,深吸一口氣,放下筆,緩緩站起來,把信紙對齊折好。
他站在柜子前,拿出最喜歡的一套西裝,仔仔細細扣上每一枚紐扣。對着鏡子打上領帶,穿上一件深色的長風衣,用手輕輕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拿起衣帽架上的羊毛帽戴在頭上,對着鏡子擺正角度。
推開門,女僕已經開始清潔,看到屋主起床輕輕問好,老人也默默點頭回應。
離開家門,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自己又屬於哪裏。
他沿着鄉村的小路慢慢走,慢慢走,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好好看過這個自己住了幾十年的地方。
他現在想看也看不動了,他很迷茫,過去幾十年的輝煌在這一刻仿若虛幻的夢境,分不清是真是假,他累了。
當天,晚間新聞報導,財富榜第94位的億萬富翁,余氏集團掌門人於當日下午19點被人發現時,已經離世,旁邊用石頭壓着一紙遺書,享年7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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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所頂尖學府,鈴聲“叮叮”地響起,學生們拿着書快速找到空位坐好,距離教室還遠的學生不得不快速跑起來,手裏拿着剛買的早餐,趕在鈴聲結束前坐下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耘星在整個星盟都是頂尖的存在,為了保證教學質量,學校對學生人數有着嚴格的控制,每一個能夠考入的學生都是萬里挑一。
進入大學之後大多數人多少都會有些散漫,別的學校可能對於學生的偶爾的遲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耘星卻是非常較真,如果學生不能達到要求,將有可能被要求延畢甚至退學。
但與之相對應的是,出色的師資水平和科研能力,以及令人羨慕的就業資源,基本順利畢業的學生不愁沒有好出路。因此學生們也非常拚命,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名副其實的“卷王”。
踏着隨後一聲鈴聲,一位身穿淺色襯衫,黑色西裝褲的年輕教授走了進來,掃一眼教室,在鈴聲結束的同時控制系統關閉前後門,舉起左手。下面的學生看到這一幕也配合地抬起自己的手環。
幾秒后,蘇澈聽到“滴”的一聲,慢慢放下手看了一眼數據。
“還不錯,第一天沒有人遲到,希望你們堅持到底,不要學着學着人就不見了。”
台下發出嬉笑聲。
抬手在教室的主系統上輸入了自己的教師編碼,連入智能助手打開課件。
“上課之前我先問你們一個問題,有一家企業曾讓長老院為它出台了專門的法律防止被惡意收購,有人知道是哪一家嗎?”
“復歸!”
“這也太簡單了。”
“猜都能猜到。”
“老師,我答對了,期末能讓我及格嗎。”
“老師,分分,撈撈。”
台下的學生嬉鬧着回答。
“那你也得先努力考個59啊。”蘇澈撇了眼開玩笑的學生,順手切換到下一頁。
“沒錯,就是復歸。這家企業建立於戰爭之初,直到今天,依然提供着大量的勞動力和稅收,擁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
因此長老院為復歸特意設立了單獨的立法以防止被他國收購。有人知道是什麼嗎,說出關鍵內容就可以了,你來。”蘇澈點了第一個舉手的女生。
前排的女生從容的站起來,推了一下眼鏡:“如果有企業持有復歸的股票低於20%,
那麼按照實際持股比例獲得投票權。如果持有股權超過20%,那麼投票權最多20%。”
說到這裏,女生頓了一下,也許覺得自己說的不夠完整,繼續補充道:
“也就是說如果需要控股復歸,至少需要持有80%股份,這才能保證其他股東的股份不超過20%。而因為長老院下屬的民眾集團已經持股超過20%,所以不可能再有企業持股超過80%。”
“很好,下課去找班長記分。”蘇澈切換了一張課件,“那有人能說一下這條法案跟我們其他企業有什麼區別嗎。”
“復歸80,別家75。”後排一個男生站起來搶答,然後轉向班長的方向,“這條我答的,記我分。”
“哇,老師,他作弊。”
“他搶答的。”
“不算,不算,班長別記。”
蘇澈抬手向下壓了壓,讓班上安靜下來。
“沒錯,按照一般的企業法案只要持股超過75%就可以完全獲得這家企業的控制權,但是復歸因為這一法律的規定,使得對復歸的持股必須達到80%,而民眾集團的每一次重大決策都需要經過全民投票,因此沒有人能夠在這條法案下惡意收購復歸。好了,我們接下來看後面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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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商業中心高樓林立,在城市設計師的規劃下,多棟上百層的高樓錯落有致地排列在平原上。
這是與自然風景完全不同的人造藝術。
在其中一座塔狀建築的最頂層的包廂內,正舉行着一次小型聚會。
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輕人,穿着定製的西裝,手上輕搖着高跟杯,杯里裝的不是紅酒或香檳,只是一杯簡簡單單的清水。
他看着杯中震蕩的水流,面露思索。
然後轉頭看向左手沙發上的中年人。
“許叔叔,裴氏正在大舉收購復歸,你怎麼看?”
“怎麼看?用眼睛看咯。”被問的人不以為意。
旁邊正在聊天的人群聽到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都感興趣地湊上來。
“只要復歸法還存在,他就別想成功。”一位交易員信誓旦旦地說道。
“裴容還是太年輕了,真以為自己人定勝天呢。”旁邊的老闆挺着肚子搖搖頭。
“這波啊,這波是在給我們送錢呢。”一位分析師幸災樂禍。
青年露出好奇的表情:“我聽說裴容不是在申訴要取消復歸法嗎?”
“小祁啊,別被表面信息給忽悠了。”
“哪有那麼容易,這種申訴不說能不能成功,憑聯盟那群人的辦事效率,光是要有個結果就要好幾年的時間,你覺得裴容那小子會那麼傻在這事上死磕嗎。”
青年皺着眉繼續追問:“那要是真的成功了呢?”
包廂里的人們聽到這個問題都笑了起來,倒沒什麼惡意,就是覺得這個小輩還是經驗不足。
“不可能的。”
“這個概率很小,哪怕真的成功了他想收購也不容易。”
一旁的基金經理也點點頭:“股權超過30%就必須進行公示,相當於敞開了門讓我們看。”
“現在我們不知道裴氏的收購進度到了什麼程度,但只要他想要控制復歸,就必然被我們掌控動向。”
此時,聚會的主人走了過來:“看來大家觀點很一致,這場交易對於我們來說就是風險有限,收益無限的非對稱交易,做空復歸,絕對值得一試。”
然後高高舉起手中的酒杯:“那麼,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所有酒杯碰到一起。
“一起賺錢!”幾個年輕人起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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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匆匆趕回家,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換了一身衣服,把一身酒味的高級西裝丟到框裏,等明天清潔阿姨來的時候拿去清洗。
從酒櫃裏拿出高跟杯,依然沒有倒酒,倒了四分之一杯左右的清水,躺在柔軟的單人沙發上,不由的放鬆了身體。
祁珩並不喜歡喝酒,也不喜歡酒味,但是醒酒的動作有助於他整理思路。
酒櫃裏有很多漂亮同時價格不菲的酒杯,但是沒有一瓶酒。
一瓶最大容量的可口可樂突兀地被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祁珩抬頭,正看到自己發小抱着一大袋零食坐在對面。
李悟爍,祁珩發小,跟從小精英教育下的祁珩不一樣,因為從小叛逆早早就被家裏放養。
最開始李家爸媽還是嘗試着培養了一下李悟爍,但是不得不說這孩子從小就不安分,李爸李媽最後頭疼的放棄了,上學的時候送到學校,放假了就丟了祁家讓祁珩帶這熊孩子,眼不見心不煩。
祁珩從小早熟,以至於竟沒有人覺得讓一個小孩照顧一個同齡小孩有什麼不對。
不過對於祁珩來說確實不是什麼太難為的事情,家裏有管家有女僕,他並不用操心太多生活上的事情。
本來大人們還擔心兩小孩會不會合不來,但是令人意外的是祁珩和李悟爍竟相處的不錯,兩人的關係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祁珩很早就發現,李悟爍不是笨,相反,他太聰明了,學校的東西很快就能學會,上學對他來說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過於旺盛的精力需要找到一個發泄的出口。
祁珩從小智商高於同齡人,雖然因為早熟可以讓他裝成乖學生的樣子,但是同齡人中並沒有能聊得來的朋友。遇到李悟爍,他才是第一次驚奇的發現居然有同齡人可以跟上自己的思維。
兩人熟悉了之後,做了不少招貓逗狗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李悟爍負責作死,祁珩負責把他從各種大人手裏撈出來。
看着對面快把自己埋在零食堆里的李悟爍,無奈地揉揉眉心:“吃零食出去吃,每次都把我這弄的得一股味兒。”
“我不,正好最近直播不知道做什麼,來你這有靈感。”說著順手開了一包辣條。
李悟爍從小學開始就開始沉迷打遊戲,中學的時候開始直播,當時整個遊戲直播圈不大,李悟爍是裏面最小的一個,經過好幾年的發展,也積累了不少的粉絲,其中有不少是看着李悟爍長大的媽粉。
“來我這找什麼靈感,給你的粉絲們上金融課嗎。”祁珩挑了一條低卡雞胸肉放到嘴裏慢慢嚼。
“嘿嘿”,李悟爍蹬掉鞋子盤腿坐在沙發上:“今天那群老頭子說了什麼。”
祁珩回憶了一下,將今天討論的內容簡短告訴了李悟爍。
隨即一挑眉看向對面的李悟爍:“你覺得呢?”
“呵,這群老頭真是一如既往地傲慢又貪婪。”
祁珩聽到這個評價,輕笑了一下。
“你覺得呢?”李悟爍反問祁珩。
“我不知道。”祁珩端起酒杯輕晃着,沒有人能夠預測市場,如果有人愚蠢地認為自己可以預測市場,那麼他必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