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走進樊家川(1)
由於晚畢業一年,我的心被磨得有些麻木了,對於就業,我並沒有像當初走進石油學校那樣興奮和新鮮。所以,我不在乎分到那裏,也不做任何選擇。為了別讓我跟多的人知道我在學校的經歷,我倒想去遠一點的地方。因此,學校組織科問我想到哪裏去時,我說:“採油十二廠哪裏最艱苦,我就去那裏。”
結果組織科讓我去元城,那是個山深溝大的地方,人煙稀少,除過鑽井隊的人偶爾出現,平時連個連打狼的人都沒有。聽了這安排,我心裏有點氣,但是嘴上說道:“可以!”在我的心目中,只要離開學校,去那裏都行。因此,我幾下把表填了,就離開了。
我剛下到一樓,遇見柴之春,他就是我們實習期間的南區採油隊隊長,這時他已經當了採油十二廠辦公室主任了。得知我被分配到了元城,說元城不能去,那地方太遠了。我說:“無所謂,反正我是農村出來的,啥苦能吃,啥罪都能受。”
柴之春說:“我發現你是個頭腦比較聰明的人,把你放在元城不合適,你應該去一個能發揮你聰明才智的地方。”
可能基於我在南區採油隊實習期間對我的了解,可能柴之春對我印象還不錯,所以這個時候他對我的就業格外關心,表現出了超乎異常的熱情,我心裏有些小小的感動,就微微一笑問道:“你說去哪裏好呢?”
柴之春說:“在咱們石油系統,一個是廠機關採油大隊那裏人多,可以去,再就是環縣和華池,比較好一點是環縣,那個地方正開發呢,對你來說,有機會。”
我說:“我已經把單子都填了。”
柴之春說:“只要你把想去的地方選好,我可以幫你改了。”
我說:“那我就去環縣吧。”說完這句話,我上前握了握柴之春的手,沖他笑了笑,他明白我是什麼意思,這個事就這麼決定了。
很快,我接到了去環縣的通知,說我被分到了環縣採油隊。採油隊將派人到學校來接我。
我把行李打包好后,站在學校招待所門前等人。沒有一會,車來了,下來一個人,叫宗飛,他是江漢石油大學畢業的,我跟他相比,差了幾個台階。因此見了人家,從心理上來說像孫子見了爺似的。在他的帶領下,我一路隨採油班的畢業生,到了環縣,到了長慶油田採油十二廠環北大隊第12分隊。
12分隊的辦公地點在樊家川。
樊家川雖然是個山套山、河趕河的地方,但因為周圍有東老爺山、八珠革命紀念館、山城堡戰役舊址等歷史景點,這個地方的人氣、地氣比較旺,歷史文化比較濃厚。而且這裏的人還喜歡挑燈影(皮影),唱道情,各種古裝裝扮的影偶在藝人手裏的挑桿下亦步亦趨,甩袖回眸,活神活現;配音的道情調子或獨唱,或合唱,抑揚頓挫,十分動聽。我在小時候就聽奶奶說過環縣皮影戲班裏的事兒,上石油技校時,也在長慶橋看過皮影隊的演出。所以,聽到我將去工作的地點就是樊建川,心裏多少有點亢奮,起碼寂寞了,能聽個道情,還有羊羔肉、蕎剁面什麼的,隨時能解個饞。
通常報道的人進山時,採油隊都派人來接。當接我的人出現時,我發現是王朝。王朝是我在學校的老鄉會上認識的,他是採油八六班的,我是採油八七班的,因為都是老鄉,我倆平時來往還比較密切。只是他比我早上了兩年班,他是12隊的副隊長,正隊長是董寧。
老鄉見面,
又是上下級關係,初來乍到,遇到這種關係,給誰心裏都比較舒服。就這樣,我到樊家川報到了。當天晚上,隊上就開例會,來了100多人,董寧當眾介紹道:“這是剛分配來的技術員,叫李小峰,希望大家鼓掌歡迎!”
見會場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我弓了弓腰說道:“謝謝各位!剛來到咱們崗位,工作上可定有些生疏,不周不到的地方,請大家擔待。
技術員的工作就是在辦公室或者走現場,而給我的具體工作是讓我抓偷油這一塊。因為長慶油田相繼在慶城縣、華池、環縣等地勘察出了大量的油井,當地村民依靠這個優勢,經常三更半夜到井場,扭開閥門,偷抽原油。有的拿蛇皮袋子背,有的用三輪車拉。偷到油后,就賣給了那些專門上門收原油的油販子,少則賣幾百元,多則賺幾千。為了預防偷油,採油隊不斷更防盜設施。但上有計策,下有對策。偷油者為了偷到油,專門針對更新的設備進行研究,破解,以難攻難,不論我們在設備上採取怎麼樣的措施,人家照樣能偷到油。因此,防盜是我們採油隊首當其衝的工作,也是比較頭疼的一項工作。因為油井一般都在山裏,偷油的一般都是些有組織有冒險精神的山民。他們膽子大,對山裏的腸腸肚肚都很熟悉。有時候巡井隊明明發現了偷油的蹤影,但由於跑不過人家,眼睜睜地看着人家背着油跑了。
我之所以被派去當油井巡井員,一是源於我在學校有是個壞學生的典型,二是農民出身。從農村出來的人對付偷油的山民,別說智慧,起碼在體力上是勢均力敵的。所以,那時候我的基本工作就是在山裏巡視,查看油井,抓小偷。
儘管有巡井隊,還有當地公安局在後面保護油田,可在利益的驅動下,偷油現象還是屢禁不止,那些偷油者像地老鼠一樣,在山旮旯里到處打洞子,精明而猖獗,害得我們巡井隊員晝夜得出行。我們白天拿着棒子,晚上帶着光照燈和匕首(除了防身之外,遇到拿麻袋裝原油的,就地將原油袋子戳開放掉),就像電影上的那些防敵巡井隊,開着豐田敞車,在這個井場進,那個井場出,換人不離崗,到處巡查。
有一次,董寧領我們一幫人到幾個井場巡視時,看到路上一個人拉着架子車,架子車上放着一個大水桶。董寧就上去攔住問道:“桶子裏裝的啥?”
這人說:“水。”
董寧說:“打開看看。”
這人慌了,拉着水桶就要走。他這個舉動,我們一看就知道是原油。
董寧厲聲問道:“你們在哪裏裝的原油?”
那人害怕了,不吭氣。
董寧就朝我喊道:“李小峰,把這個架子車從溝里推下去!”
在隊長的命令下,我就上前推開人,將架子車和油桶一起推下了路邊的深溝。為了懲治偷油行為,我們只能這樣做。
過了兩天,我和同事張天笑正在街上的小飯館裏吃炒麵時,突然進來六個小伙,其中一個眼睛盯着我,朝我走來。我一看是給我找事的,裝作沒看見,趕緊低頭吃飯。他走到我桌前,陰陽怪氣地說道:“這不是油田上的那個小伙么?”
我一看人家那麼多人,心裏有點害怕了,沒敢吭聲。對面的張天笑看了我一下,給我使了個眼色,然後把碗一放,就離開了。因為我們單位就在對面,我知道他出去叫人了,就裝作與他不認識,故意坐在那裏沒動,只管往嘴裏刨飯。
那個帶頭罵我的社會混混見我不吭聲,就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道:“你難ri的,拉你一桶油,又不是你家裏的,推下溝里幹嘛?”
我依舊沒理,也沒敢還口。
那個混混一把拋開我的飯盤,抓住了我的衣服領子,將我扯得站了起來,做出了要揍我的動作。就在這時,我發現門口出現了單位的幾個人,我的膽子一下來了,往後一退,順手抓起了一把凳子,大聲問道:“你罵誰呢?你們想幹嘛?”
可能我有點氣勢奪人,那個小伙見我手裏提着凳子,回頭一看,發現門口有幾個油田人,立馬慫了下來,對我說道:“別把事情做得太過啊,都是當地人,給你留點後路!”
油田上外地人多,哪裏人,一張口,人都知道。這個小伙之所以這麼說,肯定是口音中聽出我是當地人,因此給我發出了這樣的警告。
這時董寧隊長進來問道:“李小峰,咋回事?”我見對方沒有還口,為了不惹起事端,就說:“沒事。”
董寧說:“沒事就回去,呆在這幹嘛?”
我就把凳子一扔,跟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