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復讀(二)

第八十七章 復讀(二)

開學了,我認為沒問題的。再賭一把,上蒼應該沒道理還讓我輸,所以我就放心好了。

父親也在催促我:“弟兒,你計劃哪么搞嘀?”

“你嘀英語……”

他嘟嚕的好煩,一雙眉頭像是要暴怒的狀態,偏偏又暴不起來,所以乾脆想哭的感覺。

我不知道是麻木呢還是胸有成竹,這是一個今天回想起來都很奇怪的心理。

周五放假,我踩自行車去了好遠!

過蔡家組上了台溝,再往遠處,也就一直朝着台溝騎過去。踩了許久,到了很是寬闊的路面,這路面很寬,應該是做大公路的,還在修建之中,但是邊上還是很平,騎行是沒問題的。於是,我就一直騎行往前,過了一座塔,想必擔心自己行的太遠了,心想,就一直往前,會去什麼地方?難道能逃離這一切?

我反身折回,慢悠悠的騎,到了台溝上。天漸漸的已經黑了,有些冷了,我加快了速度,又餓。路上遇見了xx,她在前面,我在後面,一路通過蔡家組回到家裏。

回到家裏,放好了自行車,坐在灶孔里。奶奶一臉的責備,她想罵,可是忍住不罵。她炒了一碗青菜,就我一個人沒吃飯了。踩了這麼久的自行車,我的膝蓋骨那裏好酸!也是餓極了,吃了三大碗。

晚上睡覺,如今,我的睡眠質量如同嬰兒般。

吃了中飯,去學校。剛下坡,路上遇見了xx,兩人互相看見了,距離又很近。我說道:“你讀高中了?”

“嗯,那上面怎麼沒看到你的名字?”他反問道。

我羞愧!他說的是中學大門口橫立的一塊門板一樣的光榮匾,那上面儘是本學校成績優秀的學生,跟我沒關係。

有一次,天晴,天氣開始變得愉悅身心,風吹過來雖帶着涼意,卻暖和宜人!我走下去,看到xx。我不想看見當初初三的同班同學,可難道我轉身表示害怕?我只好硬着頭皮下坡,他看着我,我向他打招呼,他的一雙眸子斜着眼對着我看,沒存半點兒尊重。

我這人也真是,硬是要別人把你侮辱到一定時間,自己才肯判斷出“原來是瞧不起我”的意思。可見自己的自尊意識多麼的淡泊,自己反應意識多麼的遲鈍。

不願意回想起這些眼神,但是總的來講也是自作自受,自毀長城而造成的。然而,對別人的傷害,是不能不提的,所以我所承受的,很多也是報應,真是天譴!

當初讀初中的時候,喜歡扯着嗓子大聲朗讀和背誦,這復讀初三也是如此……竟還夥同個別學生在課堂上唱歌!

我得如實的描繪下來。前面的優等生捂着耳朵;其他一般的學生認真學習的時候也同樣捂耳朵;不認真學習的,覺得好笑。我自顧自的。

一位態度誠懇的女生,走過來,很是親切的,她很會組織語言,她說道:“姚煥霓,大家都很關心你……可是……這樣會給別人造成……所以……”

不止她一人,坐在前面的幾位女生也都整理好了語言,來勸我,說道:“讀書小聲點……”

她們真的很誠懇!有位個子矮的想必實在忍不住了,她從我後背路過,罵道:“道校!”

現在回想起來,我是該罵的,而且罵的很對,很確切!

我的同桌對我說道:“我們班上現在……”他說罷,做個姿勢,左手拿起來,五指併攏,巴掌朝上,右手則“切切切切!”

他們對我的勸告,不可謂不禮貌和真誠;對我的包容和容忍,不可謂不儘力。那麼,我的表現,實在不像話!這是個幾十年都難得遇見的250,他無可救藥,他的確給大家造成了傷害,所以我今天寫到這裏,自己不會不否認這點。所以我應該像刑犯一樣對待天譴施之於我的懲罰,而坦然受之,但願你們能消消氣。

不管怎樣的難受,都還是要寫下去的。

我時常去峰子山底下唱歌,在柏枝街上買了個小型收音機,總是下了晚自習之後要聽一會兒。後來,買了個大一點兒的收音機,也就是比巴掌手心大一點兒。記得天晴,在周家灣裏邊的松樹林裏面唱歌。然後,又躺在下面堰邊聽收音機,這個大一點的收音機能放外音,所以我沐浴着陽光,側躺着身子,用自己的無知和麻木在享受人生。

這次出行,同樣是往蔡家組方向而去,不過沒騎自行車,是走路去的。大概是到哪個地方了,老早就過了蔡家組了。陰天的天氣最合我的心意,路邊有個小店兒。我心想,邊走邊吃零食的感覺不錯,這麼想就有餓的感覺。何不偷一次?四周都沒人,我還真這麼實踐了。

這小店沒開門,但是窗戶開了一邊,裏面看上去正對着掛着的麻辣零食。

我找來一根棍子,伸進去,對準,然後挑。結果裏面出來個老年人!我和他同時發現了對方,我趕緊丟了棍子跑,聽見身後喊道:“有人撈東西!”老當益壯,聲如巨雷!

我慌不擇路,竟往下面跑了去,那下面可是人家呀!旁邊有人在田裏勞作,聽見了聲音,湊了過來,就這樣我被包圍了。

他用力的抓住我的右手,他不會放的,所以我也不會求他。然而,這種用力卻讓我感到了恐懼,隨着老的、年輕的,圍了過來。料到此事必定傳開,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問道:“你哪嘀!”我不肯吱聲。

“你哪裏嘀?問你他!”他睜着兩隻圓鼓鼓的眼睛對我很兇!

“問你哪裏嘀?哎嘢,咧娃乖還乖致。”旁邊一個婦人說道。我的前面還蹲着一個年輕人。

“柏枝台嘀……”旁邊有人說道。

“你柏台嘀么?”問道。

“嗯。”我點點頭。

“咧娃好乖致!”旁邊的婦人給我說好話。

老爺子的手不再那麼緊了。他拿捏我的手終於鬆開了。我沒有再跑,而是等着聽候發落,反正自己的一生也不過如此。

“再哈不搞嘚!”“你沒拿他么嘚東西哈?”

“沒有。”我搖搖頭,說道。

“咧柏台嘀個娃……”

於是我被釋放了,我低着頭,情緒沮喪的走田埂,繞上台溝,回家去了。自此,我極少往外面跑了。無論是學校還是家裏,沒人就此事申討過我,彷彿此事從未發生過。

我的成績並不如人意,彷彿還不如初三那時,我的老師們像是安慰我像是鼓勵我,其實我心知肚明的。只是我無可救藥,人的精神都已經不正常了。有一次晚自習回家,看見路邊誰掉了5毛錢,我撿了起來,然後估計沒人看見,到學校小店裏買了一包辣條。我初中沒有去學校小店的經歷,感覺十分彆扭!總算還是買到手了,於是拿回家,坐在桌子旁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表妹隊裏有個娃名字裏面有“津津”兩個字,我突發奇想,不如把姚煥霓後面兩個字改了,叫姚津津。說改就改,一開始是作文書,引來一些同學的嘲笑……估計有很多學生笑我都沒意思了。

我居然堅持了下來,能夠堅持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的,要麼因為自己的愚昧無知且執拗,要麼因為真知灼見而頗具恆心。顯而易見,就此事而言我屬於前者。

班主任老師問我:“娃嘚?是不是有么嘚想法啊?”

一天早讀,位子上發現了一隻蒼蠅,我拍了下去!老師一瞪,全班向後一看……

晚自習來晚了,我要吃飽了才上路。三大碗,那種吃飯的愉悅感,只有好吃的人才能體會。不需要特別可口的佳肴,不愛進食的人您缺的是胃口,所以要培養起熱愛食物的腸胃,您將體會到進食和消化食物的樂趣!

有次又來晚了,校長親自站在教室門口等,他同時教我們化學,他攔住了我。

“過來!”他說道。

我不敢不聽,老老實實的走到校長身邊,校長問我:“你打算哪么搞滴?到么嘚時候噠!咧第二學期,還打不打主意考高中!”

我低着頭不吭聲,也無詞可答。

“問你他?人家都讀書一會噠!”

我索性回答道:“考不考的上無所謂。”

“么噠?”他怔了一會兒,說道:“當兒讓你來複讀就是個錯誤!”

我不語。

“進去,你個人要努力!”校長說道。

某天晚上,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朱家浜那座橋上。我坐了下來,要是失敗了,我就從這座橋上跳下去可以嗎?我沒有回答我自己。

我背靠水泥欄杆,坐在橋面,雖說有些涼,但眼望着星星,內心竟無比的愉悅和輕鬆!很久沒有這樣看星星了,遙遠的星星距離我那麼近,因為我們彼此心意相連。所有的煩惱不過是這裏發生的,不知道他們在那裏生活的有多麼開心!我想着想着,睡了過去。

醒來,有些冷,我站起身。沿着朱家浜這條路一直走,走到了群英水庫。

我走進了一座塔,這座塔矗立在水中,挨近水庫堤。塔裏面一共幾平米的空間,這是群英水庫給下面平原放水的閘。

我在裏面坐了下來,塔底下就是河水,河水蕩漾的聲音讓人心醉!水底下的世界也同樣迷人,可惜我們不能易地而處,互相去感受對方所感受的。我要是一隻游魚,就躲在水底下,等水裏的生活充分體會之後,再上來看看。我想,世界水域的面積遠比陸地的面積要大,沒有足以與人類匹敵的生物守護海洋,這真是造物主的疏忽。我想的太多了,沒有考慮好自己的事情,很多煩惱還是自己造成的。

那天晚上,我大概沒有睡,凌晨就走着回去了。淋了雨,頭髮被淋得摸起來很有型。我不知道有沒有回家,走進教室,叫了一聲:“報告。”

老師允許進來,我坐上了座位。

不記得怎麼回事,我和後面一個女的發生了衝突,那女的也凶,把自己的座位板一下就拆了,一塊板子朝我打來!

我用右手一擋,板子斷成兩節。我發怒,兩人揪到了走廊上,我掐住她的脖子,她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

政治老師大怒,嚷道:“哎呀!你就這麼把家人讀書的是嗎!”

政治老師的眼睛對我嚴厲的責備,我也感到羞愧!我鬆開了手,回到座位上。政治老師也對她訓斥了幾句。我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場非典疫情來臨,美國對伊拉克動武,這世界一點兒不肯消停。我在課本上一角寫道:我日後能獲得諾貝爾獎!我發現窗外剛好路過老師的身影。

美國打伊拉克,電視裏天天播報。但是非典疫情就夠全校忙活的了,並且全中國都在忙。班主任老師基本上是天天叮囑:“如果有外地打工回來的或者爸媽從外地回來,暫時禁止接觸,而且一定要報給學校。有身體不適的,一定要告訴老師。學校的校門除了通學生之外,一律禁止其他人員隨意進出!”

全校師生有一種肅穆的氣氛,在這場如臨大敵的疫情面前,誰都不敢懈怠。

語文老師問我:“中考模擬試卷你怎麼不交錢不買?”他問的非常正確,非常負責任。

我說道:“不需要。”

“不需要?你想好再做決定!”這位老師向來脾氣大,然而對我,老師感到無語且無奈。

我到底還是沒有買。

有次數學模擬考試,我無事可做。一名成績較差的學生把卷子遞給我,我做了起來。被數學老師發現了,他訓斥了我一句。我再也不敢違反他的規矩了。

我用聽錄音機來逃避學習。班上有學生上課戴着耳機,還不止一名。我在柏枝台買的耳機很容易壞,不過我從未在上課時間戴過。我放在兜里,回家吃飯,繞道往後面空地上,下墳路回來,這麼一段路我就能聽一會兒音樂。

郝校長聽說被教育部門給處分了,原因是應對疫情不到位,被調走。聽說他走的時候,哭了。

非典疫情緩和了下來。疫情那一陣子,天天陰雨天氣。疫情一好轉,天氣也跟着晴朗了起來!

我沒有參加全班的合照,太可怕了。我藉機溜了。

中考一晃就過去了。我記得我搬位子回家的時候,一位漂亮的女生,用一種很同情的目光看我。這個可憐又不爭氣的少年,頂多也就獲得別人的一些同情。連別人的責備,也顯得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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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煥黎自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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