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我與你 第1節

帕羅卡·賈斯家旁的樹上有個蘋果。

院子中的樹邊是寬大的充滿英格倫風格的街區，他下午就穿過大路回到破舊平凡的屋舍，然後在餐桌上為父母誇大今天在小學的經歷。倫敦的塔樓築成他在童年見過最宏偉的奇觀，不管是嘈雜的人群還是倫敦建築陰冷的色調都不會讓帕羅卡·賈斯擁有到達遠方的世界的願望。即使帕羅卡家坐落在倫敦邊境，帕羅卡·賈斯也依然能憑孩童敏銳的聽覺察覺那聲聲為死水大海掀起波瀾的厚重響聲，大本鐘的擺動每天定時為他送去幻想，因為那是他唯一幻想中近在咫尺卻無法看見的景象。

一九六三年六月十三日，帕羅卡·賈斯放學回家，他獃獃看着落日的餘暉，看見一個物體的影子就踩上去，他就這樣消磨掉放學路上的一半路程。在匆匆走過的人群里他不時撞到幾個過路人，佇立在扶桑樹下的老人眼瞳鎖定了一旁的小孩，因為帕羅卡·賈斯不小心踩到了老人的皮鞋，他獃獃盯着老人，此時天色也比平時黯淡地快了不少，老人緩緩地問到大本鐘附近走哪裏最快，帕羅卡·賈斯自己常常幻想怎麼走到大本鐘前聆聽死水的波瀾，於是毫不猶豫地大聲說出幻想中通往宏偉大本鐘的路線。他繪聲繪色的描述不存在的奇幻路線，老人略微愣了幾下，就拍了拍帕羅卡·賈斯的頭走開了。

那天他回到家才發現自己家的樹上結了顆孤獨的蘋果，於是他靠近樹蔭下仔細觀察，任何聲音都沒有影響他的專註，他後方若隱若現的燈光在透體的玻璃中晃動，直到人群湧入院子中裹住他，他才發現家的周圍圍着大量的人潮。他一路小跑想打開房門進去，卻被兩個人攔下想把他帶走，可他體型太小出現太突然，帕羅卡·賈斯便突破大人的重圍直接沖入了家門，一條條由紅色液體構成的河網映入他的眼帘，他好奇的同時聞到一股腥臭於是他向其它房間跑去，終於他看見一具和父母同樣體型的殘缺肢體與他們四散的血管。

帕羅卡·賈斯十九歲時就讀於劍橋大學，於十二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邪教徒屠殺慘劇在當年震驚了整個英國。他在大學時常缺課，與之相對的是帕羅卡·賈斯總會坐在大學圖書室內睡覺。靜謐的封鎖下他腦中會浮現起本能的慾望，調查起多年前發生在他身上的案件，每每此時他會想起遙遠的平冷的屋子裏那血腥的眼球跑出父母大腦的框架的恐怖景象。但帕羅卡·賈斯是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會露出感情的木偶，他將揭開刻在房屋牆壁上的邪惡符號的含義作為後生的目標。在大雨的淅瀝下他坐在校園中間，由雨滴組成的人影渡過草地走來，時間永遠的銘記住這天他愛人的出現。

在帕羅卡·賈斯數年的瘋狂查閱下，那印刻在家中牆壁與父母心臟上的惡毒圖案清晰的在他腦海里與一張古埃及不起眼壁畫照片中的抽象形體重合。一九七六年一月二十日，帕羅卡·賈斯將上了發條的猴子玩具放在書桌旁，跟着它的動作從一數到三百五十一，於是他的愛人從窗戶經過徑直走進教室，帕羅卡·賈斯擅長計算和觀察，因為他從小就不擅長幻想，在陰冷固定的街道長大，自父母死亡后連玩伴也一併遠離了。對帕羅卡·賈斯的生命來說這裏深深有一種理性而不合理的桎梏，他只能把本身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情慾放在探索那個古怪符號之上，而今他的愛人已步入死水，遍佈大海的波瀾也會雲遊帕羅卡·賈斯無意義的從未想像過的心中掩埋的奇景，不論高山與森林，天空與星辰。

於是在一九七七年的夏天，他閑暇中驅車回到了小學時每天走過的街道，推開了塵封已久的屋子聞到灰塵的蒙蔽與久久不會散去的惡臭，帕羅卡·賈斯站在樹下的院子中，默默地數着一個又一個數字，直到那與童年截然不同的悠遠鐘聲傳來，帕羅卡·賈斯知道此生此時他將不會再聽到童年，面對着遠處薄霧陰暗的雲下陌生的街區定下計劃。

他將在準備好一切后動身前往埃及，不論是多少年後，他志在必得，因為他會在那時殺死自己的過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