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高數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晏雲兮足不出戶，連床都沒有下來，整天不是躺着就是睡着。
李悅凱請了好幾位名醫給她診治，都說身體雖然孱弱但沒有問題，主要是精神受到打擊太大，意志消沉。
李悅凱發了一通脾氣，殺了三條邊牧犬，賣掉所有馬匹，不允許任何活的動物靠近別墅。
他每天都來陪伴晏雲兮，讀書讀詩給她聽，特別搜羅了幾大箱的笑話集，想要逗她開心。
但晏雲兮對這些不感興趣，倒是有時候願意聽李悅凱講外面發生的新聞。
李悅凱心裏高興，覺得可以從這裏入手，立即成立了一個十幾人的時政資料專班，關注兩河流域、北部蠻族、西部妖族、東南精靈族的所有動態，過濾篩選，實時報送，然後他再一樁樁一件件講給晏雲兮聽。
比如北部邊境局勢緊張，與蠻族的和談進程受阻，蠻族內部無法完全統一各部勢力。比如西部妖族領地又發生動亂，難民湧入兩河流域等。
晏雲兮聽得認真，漸漸地忘掉自己的煩惱，置身其中。
李悅凱就引她說話，千方百計鼓動她下床。
第二周，晏雲兮終於走出房間，只是雙手多了一副絲織手套，上面灑了不少香水。
李悅凱再次與心上人並肩坐在藍天下碧海邊，心頭別提有多高興。
“雲兮，你知道嗎，我的腿不是天生這樣，是小時候滑雪摔的。剛摔那會兒，我也整天躺在床上，心裏想着就這麼一輩子躺下去算了。
直到有一天偶然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看到這片大海，覺得想要走近點看看，就走到這裏，我現在這個位置。後來我就再不想繼續躺下去了，而是一有空或不開心，就來這裏坐。
天底下沒有比大海更遼闊的東西，但人的心胸要是遼闊起來，大海也能容得下。”
他臉上掛着淡淡的微笑，望向大海的目光平靜中透着力量。
晏雲兮頭一次從他眼中看到這樣的目光，有些吃驚。印象中的李悅凱一直是個大孩子，樂天開朗，純真透徹。
但是她忘記了，李悅凱跟平常人不一樣的殘疾，以及雖然如此，卻依舊保持平常人一樣的樂觀。
這其實非常不容易，背後隱藏着過往從前的種種心酸。
李悅凱轉過頭，抓起她的手放在膝頭。
“沒有什麼坎兒是過不去的，你看我現在不也挺好的嗎？你還能比我更不好嗎？”
晏雲兮沒有把手抽回來，像是回答李悅凱，又像是回答自己，她說：“我會試試的。”
“這就對了嘛！就像女媧造人一樣，要一邊捏泥巴一邊笑，懂嗎？”
“嗯？”
“因為做人嘛，最重要是開心！”
晏雲兮終於笑出來。
李悅凱也笑道：“我買的幾大箱子笑話集，你不看，我就自己看啦。像我剛才給你灌輸的那些大道理，什麼大海啊心胸啊，你知道笑話集是怎麼形容的嗎？那叫‘幹啥啥不會，雞湯喝爛醉’！”
單身公寓裏，霍星河又一次從滿身疲憊中醒來，照一照鏡子，覺得黑眼圈更深了一些。
他忍不住抱怨，這個極樂老人怪不得取名極樂，特么天天夜裏尋歡作樂！拿別人的身體不當回事，一點都不知道愛惜！
關鍵是我作為正主，居然一點都沒有感受到歡樂！這太沒天理了！
可是又拿極樂老人毫無辦法，連日來在研究院圖書館翻書，找遍各種封印方面的書籍，愣是沒有關於閃電狀封印的記載。
自從極樂老人可以在夜間出現之後，就再沒有通過夢境與霍星河見面，也就沒有機會當面質問。
霍星河坐到書桌前，再次埋首於高等九章數術十四篇。
整個白天他都會在這些極度複雜的數理公式當中度過，因而每次想到夜間極樂老人所乾的事兒，都會覺得內心無比難過。
這本書的前三篇，他在一天內就演算完畢，第四、五篇用了三天時間，到了第六篇則用了整整一周才算出來，如今卡在第七篇，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他幾乎足不出戶，可是沒有任何進展。
心情煩悶的時候，霍星河不停地拿頭撞牆，恨不得弔死在房樑上。
生活彷彿只剩下演算一件事，屋裏堆滿了外賣盒子，垃圾從不倒掉，蒼蠅蚊子亂飛。
蠍子、蜈蚣、蟾蜍在屋子裏無拘無束地亂跑，開心地捕捉那些蒼蠅蚊子。
篤篤篤！清潔工在外面敲門。
有鄰居投訴，經過這家門口的時候聞到很大一股味兒，懷疑是不是獨居老人去世。
清潔工當場懟回去，你才去世，人家一個年輕輕的小夥子，雖然人有點不正常，經常晚出早歸，但總不至於突然去世。
青蛇打開門，灰隼站在門框上迎接。
“小灰呀！”清潔工一看到她就親熱地喊叫，邁進門想要去摸摸她的羽毛，突然被客廳的一幕驚呆了！
霍星河脖子套着一根繩索，掛在房梁下，雙腳離地，還在微微晃蕩！
“死人啦！”清潔工一聲尖叫，衝過去抱住霍星河的雙腿。
霍星河睜開眼，低頭看到她，似乎剛剛從發獃中醒過神來。“咦，有人來了，小青你怎麼不叫我？”
脖子裏的繩索像一條銀色的蛇，從房梁縮回到他掌心，成為一柄短短的匕首，刻着“長明”二字。
畢竟是已經成形的兵刃，後期加入符咒，總是比不過在鑄煉鍛造時期蝕刻，做不到針尖大小。
不過霍星河已經感到很滿意，這樣就可以隨便放進兜里，而不必背在後面。
看着好端端站在地上的霍星河，清潔工有些傻眼，反應過來以後一瞪眼一跺腳，咬牙切齒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霍星河趕緊追上去，賠笑道：“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姐，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灰隼飛下來，站在清潔工的肩頭，拿頭頂蹭了蹭她的脖子。
清潔工這才把臉色緩和下來，轉頭看到滿屋子外賣盒子，又忍不住數落起來。
“你看看你，吃外賣、熬夜、晚出早歸，年紀輕輕整天不學好！再不好好讀書練功，到老只能像我一樣幹個清潔工！”
一邊嘴裏碎碎念，一邊快速利落地把滿地垃圾掃在一起，雙手拎了滿滿二大包出門。
霍星河看着乾淨整潔的屋子，又打開窗通風，頓時覺得煩惱一下子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