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整整過了三日。
“這小子怎麼還不來？”濁言看向不遠處那緊閉的石門。
自從三日前讓宋弘回去找尋那進入之法后，他便沒再過來。
好在宋弘將那些名冊都留在此地，還留下一塊能散發微弱光芒的石頭，這才讓濁言沒那麼無聊。
濁言伸出巨大的獸爪，用其中一個爪尖，輕輕地撥開一份名冊，隨後緩緩將那塊發光的石頭湊近。
“如今身軀太大了倒是麻煩得緊！”濁言不由抱怨，頭顱緊貼在地，才能看得真切名冊上的內容。
這幾日它仔細翻看了頂層的那份名冊。
這鎮妖塔也是玄妙至極，從外部看並無多大，但裏面的空間卻是寬闊。
其頂層就有一千八百間牢房，其中關押的妖邪根據其上的記載，實力似乎都未曾達到凝聚妖元的層次。
換句話說就是都未曾達到天道境界的實力。
濁言也就在其中物色了好幾個合適的看起來能力還不錯的，畢竟它若是吸收，有可能會像此前那“江中霸”那般獲得其能力。
“白日與常人無異，力能扛鼎，夜裏化作詭厄，四處擄掠……”
看到其上記載了一個關押至今三百多年的妖邪描述，濁言眼前一亮。
“這個倒是不錯，得記下，待得宋弘那小子來后讓他趕緊搞過來。”說罷濁言還望向石門的方向。
不一會，石門竟真的緩緩打開了！
“小子，你總算來了！”濁言臉色一喜，不過當下便察覺出不對。
只見宋弘嘴裏溢出鮮血，臉色蒼白，衣衫破碎，身上多處傷口，身形踉蹌地進入到三號牢房內。
“前輩……”宋弘來到濁言面前便倒下躺在了地上。
濁言觀其模樣明白對方應是遇上了大麻煩，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什麼療傷的法門它可不會。
還是宋弘片刻后緩了過來，艱難支起身子說道：“晚輩欲運轉那功法調息，還請前輩出手護法……”
“別說話了，快些吧。”濁言立即反應過來，心下猜測自己亂教的那法門估計也只能在這鎮妖塔里能發揮最大功效。
宋弘盤坐之後，即刻施展起來，天地之氣與妖邪之氣兩股氣息被宋弘同時吸入體內，相比此前這法門宋弘竟純熟了許多。
濁言在一旁也看得驚異，不過注意到宋弘被妖邪之氣影響，本就虛弱的臉頰這時毫無血色，濁言趕緊出手，大口一吸，將那妖邪之氣吸出。
持續了半炷香左右，宋弘這才恢復了些許，濁言示意其停下歇息片刻。
“你小子怎麼弄成這樣？”濁言這才詢問起宋弘。
“那日晚輩回去之後，忽有頓悟，便去了觀中的靜室修鍊……”宋弘虛弱的聲音傳出。
原來那日答應了濁言之後，回去當天晚上，宋弘便感覺自身要有所突破，故前去玄清觀中供弟子靜修之地。
誰料李湛三人早已圖謀不軌，一直尾隨其後，但觀中有規定，不得進入其中打擾其他弟子靜修。
那李湛三人便堵在門外候着，宋弘今日才出來，結果可想而知，李湛本就欲下殺手，以詢問底層三號牢房之事為由將宋弘帶至無人之地，雙方便動起手來。
好在宋弘修了濁言所教的那功法后，以一敵三竟不落下風，隨後李湛等人一發狠，雙方落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然後你就跑來這裏了？”濁言問道，心下總感覺有些不安。
宋弘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前輩所授的那功法，晚輩回去之後試着運轉，但並沒有在此間效果顯著。”
畢竟那法門可是要吸納妖邪之氣的，整個離山也就鎮妖塔內妖邪之氣最甚。
“歇息夠了便開始吧。”濁言催促道，宋弘應了一聲后便又起身接着運功……
與此同時。
鎮妖塔外。
“李師兄，那小子定又是跑到塔里去了！”一渾身是傷的弟子憤憤道。
身後則是李湛與另一名弟子，皆是渾身帶傷。
李湛望着眼前那座高聳通體黑氣環繞的鎮妖塔，當即面露猶豫之色。
身旁兩名師弟都看着他，他們也是不敢貿然進入塔中，李湛手掌緊握，青筋都有些暴起，最終還是沉聲道：“我們也進去！”
“李師兄，這……”有一名弟子露出怯色，他此前自然進入過其中，明白裏面的恐怖，好在後來都是使喚宋弘進入。
“怕什麼！宋弘那小子都不怕！”李湛喝道，其實李湛自己都有些心虛。
“李師兄說得不錯！咱又不是沒進去過！”另一名弟子說道，說罷便掏出一符篆要啟動那進入鎮妖塔的法陣。
須臾之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李師兄，真的要再往下嗎？”李湛身後的弟子低聲問道，那弟子還縮着脖子時不時看向周圍緊閉的牢房門。
李湛也是眉頭緊鎖，原來他們三人進入之後，連續搜索了頂上三層的走廊通道，皆沒有發現宋弘的蹤跡。
就在這時，李湛突然停下腳步，頓了頓后說道：“依我看，這宋弘極有可能去了底層三號！”
“底層三號？”身後的師弟臉色一變。
一番躊躇之後，李湛三人還是來到了底層三號的牢房門前，李湛一陣施術打開封印，石門緩緩打開。
“是宋弘！”剛開門，就見到不遠處盤坐調息的宋弘，李湛三人頓時目露凶光，立即邁步進入其中。
然而他們被憤怒沖昏的頭腦，卻忘了裏面還關押着的濁言。
只見那猩紅的眼眸轉向李湛他們三人這邊，那股驚人的煞氣，牢房內滲人的妖邪之氣，讓這三人瞬間呆立在原地。
濁言這時心中卻是慌得一匹：“完了！宋弘這倒霉小子，怎麼還把其他人引進來了！要是驚動了玄清觀里的天道境界強者那就糟了！”
“李，李師兄……”李湛感覺到身後的弟子在扯着他的衣袖，身體發顫。
李湛也是驚得腿軟，背脊發涼，眼前的場景着實詭異，在他們眼中，盤坐在地的宋弘一副快死的樣子，而濁言則正在吸取着什麼，很難不讓人聯想。
“呃！”宋弘嘴裏發出一陣怪叫，原來方才濁言被那三人吸引了注意，一時間竟放鬆了對那妖邪之氣的吸取，宋弘這時身體已然不受控制！
“快！快逃！”李湛三人嚇得癱坐在地，轉身就要爬着逃離這裏。
濁言正忙着再度吸取宋弘體內的妖邪之氣，而眼皮下的三人又要逃走，想起自己還被束縛，不由大急。
突然之間，濁言感應到失去意識的宋弘與自己竟有那麼一絲聯繫！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雖然僅是片刻，但濁言似乎能感受宋弘體內的痛苦之意。
當下心念一動，竟不再吸取，反而是噴出一口自己體內的氣息到宋弘身上。
原本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宋弘突然起身，雙眼泛着紅光，體表冒着黑色氣息。
如同野獸一般發出一陣低吼之後，宋弘竟直接撲向了癱坐在地上的李湛三人。
濁言這時在一旁看得驚異，心下暗道：“沒想到只是嘗試命令一下，宋弘小子竟真的上去了！”
濁言自己也不清楚，為何如此，有可能是因為自己這具軀體的力量，也有可能是那宋弘練的詭異功法，甚至可能是因為宋弘妖邪之氣入體過多走火入魔……
“總之，現在倒是可以解決掉這些麻煩了！”濁言鬆了口氣，看向那邊。
宋弘這時已然一腳踩住一名弟子，一隻手還拉扯着對方的腳踝。
“不，不要！宋師弟！”那名弟子驚恐地叫道。
然而下一刻，宋弘竟怒吼一聲，手上的黑氣大盛，生生一撕扯！
一聲慘叫響徹此間，頓時鮮血四處飆射。
地上的李湛與剩下那名弟子臉色瞬間煞白。
而宋弘解決了一人後，雙眼直勾勾地朝李湛盯去，隨即奮力一撲，嘴裏還噴出一道妖邪之氣。
“李師兄你！”一聲驚呼響起，只見剩下那名弟子竟被李湛奮力一扯到其面前。
宋弘的攻擊自然就落到了那名弟子身上，而本是目標的李湛竟連滾帶爬，倉促地從那石門外逃出。
李湛出到牢房外，這才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地奮力朝出口跑去，身後傳來了那名被他拋棄的弟子慘叫聲。
“瘋了！宋弘瘋了！”李湛這時頭皮發麻，滿臉是細密的汗珠，嘴裏不停嚷嚷着。
就當李湛要跑到通往上層的出口之時，臉色一喜的他忽然停下了腳步，準確來說是身形突然停滯。
一晃之下差點摔倒，李湛感覺到自己的右腳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般，怎麼抬腳都抬不動。
低頭一瞥，眼珠子差點瞪掉！
只見正是方才李湛為了逃命而拉扯的那名弟子伸手抓住了他！
而那弟子，臉色慘敗，身上都是血，且只有直至腰部的半截身子，斷裂處還有猩紅的臟器拖着。
“李師兄……你怎麼獨自逃跑……”那弟子口中發出幽幽地聲音。
“快放開我！快放開我！”李湛驚恐地大叫着，但怎麼抽離，那腳就是抽不出。
就在這時，李湛轉頭間，竟看到自己身前又伸來一隻手！
是另一個弟子，此刻那弟子僅剩左半邊身子以及左腿，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啊！我不想死！”李湛驚叫着，下一刻他便兩眼翻白。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李湛竟發現自己依舊在那底層三號的牢房之中，根本沒有逃出去，雙眼模糊但能看到站在身前宋弘雙眼散發的紅光。
原來適才那李湛正欲要犧牲那弟子逃竄的時候，被宋弘嘴裏噴的一股妖邪之氣籠罩。
而李湛被那妖邪之氣纏身，不由產生了幻覺，並被那幻覺嚇得失去意識。
宋弘彎下身，右手猛然一落，直接貫穿了李湛的胸口。
“太殘暴了！”濁言嘖嘖道，有些不忍直視。
好在本身乃是至邪之軀，對這種場面並沒有什麼生理反應。
但這時，渾身是血的宋弘卻驀地轉頭，看向濁言，隨後一個撲身就要過來。
濁言反應也是十分迅速，首先想到的便是張口一吸，宋弘的身形一滯，體內的妖邪之氣頃刻間便被拉扯而出，進入濁言口中。
許久之後，濁言才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宋弘也應聲倒下。
“不錯不錯，這次吸取之後壽元竟達到了九年有餘。”濁言感受到體內那股續命之氣又濃郁了不少。
碩大的腦袋這時伏下，看向地上的宋弘：“這小子不會掛了吧？”
……
昏迷了半日，宋弘這才悠悠轉醒。
“醒了？”濁言見狀爬起身子，巨口一張竟打了個哈欠。
宋弘這時還有點懵，但能感覺到傷勢竟恢復了不少，且體內的力量也增加了許多，他當即腳步一沉，一拳轟出。
“前輩！我突破至入體境了！”宋弘興奮地大叫。
濁言聽后也是驚訝，心中暗道：“這小子什麼狗屎運！”
“不錯，你小子也算是因禍得福。”濁言說道，嘴上還是要有前輩的風度。
而宋弘接着就看到了地上那慘狀，不由驚呼大叫一聲，很快便認出了是李湛他們三人的屍體。
“瞧你這一驚一乍的！”濁言倒是被宋弘的驚叫嚇了一跳。
“前，前輩，這些都是您？”宋弘轉頭看向濁言。
濁言立即打斷他的話：“這些都是你小子出手幹掉的，跟我可沒關係！”
說罷還微微抬起獸爪，指向宋弘的衣服，宋弘低頭一看，衣服上果然沾滿了鮮血與殘渣，嚇得他立即將外衣都脫下。
但隨後，宋弘便神情有些頹喪，不知所措地癱坐在地，看着自己的微微顫抖沾滿鮮血的雙手。
雖然宋弘早就對李湛他們有殺心，但畢竟還是少年，真下去手后心中卻有些懼怕。
“第一次殺人是這樣的，這世道既是如此，你若不殺他，他便來殺你。若想觸及天道境界，則必須踏過屍山血海！”濁言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宋弘聽后，許久后才緩過來，對着濁言低頭道：“多謝前輩教誨。”
“你小子要快點振作起來，眼下還有個大麻煩，鎮妖塔里死了三個鎮守弟子，想來你們觀里定會前來一探究竟，到時你我之事怕是會暴露！”濁言厲聲道。
宋弘一聽當即慌了：“前輩，這可怎麼辦？”
濁言哼哼一笑，語氣之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早已想好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