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2個獵人
“狼呢?!那頭狼呢?!”
“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殺人兇手!你這個殺人兇手!!”
……
少數的人在喊着在罵著,更多的人只是面色灰暗、沉默不語。
聚起來的人群又散開,村民們最後縮回了他們自己的房子裏,好似那地方可以抵擋來自黑暗的侵襲。
老騎士羅伯托守在白天送行的村口,數着到底有誰沒有回來。
“最後如何了?”
“那頭野獸鑽進了一個地洞,我們找不到它,八成已經從別的洞口逃出去。”
“……那個跟在你身後的小夥子呢?”
“落在洞裏,發現時撈不起來,再進去就找不到地方了。”
“……”
羅伯托拍了拍魯門的肩膀,這位高大的漢子此刻面無表情。
“去洗漱一下,屋裏有熱水……”
……
旁晚時分,一隊狼狽的士卒粗魯地闖入村中,他們帶着沾血的火槍、披着破爛的盔甲,胯下的良馬不知倒在林中哪個角落。
這些僥倖活下來的火槍手們臉色帶着不安,態度卻格外猖狂。
“錢!快交出來!把你們的錢都交出來!”
領頭的那人左手帶傷,咬着牙忍着痛端着槍,大喊大叫中槍口甩來甩去,大有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架勢。
兩名槍手盯上了某個妙齡少女,他們的手摸索上下,撩起衣角又當眾伸入深處,連拉帶拽得要把女孩拖進林中。
在這時,那個男人跨出了房屋,他的腳步踏在土路上,赤裸的半身在落日撫照下顯得嫣紅,端起的槍口帶起一陣硝煙。
領頭者低首看着胸口上的血洞,他甚至伸出自己的手沾了沾那血,最後才頹然倒下。
其他惡徒還想要拿起槍,但四周圍上來的村民卻令他們心中一凜。
草叉懟在眼前,身後抵着一把小刀,不遠處站着幾個青年,他們的懷裏揣着那再熟悉不過的火槍……
憤怒而壓抑是他們臉上唯一的信號。
被放開的少女哭泣地奔入母親的臂彎,父親的臂彎則揮舞着拳頭打在那兩位惡徒的腦袋上。
唾沫啐在身上,惡徒們卻一動也不敢動。
“我……不,我們!”
魯門.法隆站在他們面前,自顧自地換着槍中的火藥和彈丸。
“我們給你們兩個選擇……”
“一,你們滾回你們的盧斯,找個借口去向那位二世討要所謂的榮耀與賞錢……”
他的槍口對準了第二個人,而惡徒們則看着周圍村民的一舉一動……那舔濕嘴唇的舌頭、那握緊武器又放鬆些許的雙手……那躍躍欲試的、發光的眼睛……
‘他們真得會動手!’
“二,你們永遠地留下來。”
……
那些從狼口下逃走的士卒,又從黑林村村民手上逃走。
魯門隨性地順從幾個年輕人的請求,把槍支的用法簡單地演示了一遍。
他接過羅伯托遞來的酒水,兩人碰酒痛飲一口。
“你覺得他們還會回來嗎?”
羅伯托問道,魯門則搖了搖頭。
“不過是那樣的貨色……他們大概會打只野狼去冒名充功吧。”
羅伯托點了點頭,又問道。
“你接下來要怎麼辦……要不留下來……”
“我打算去殺狼。”
“……你不必如此,我們這幾年都這樣過來了……”
“我不是為了你們,
我是為了我自己。”
“……”
羅伯托又點了點頭,默默地度步離開。
魯門喝盡了杯中的酒水,感慨着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再喝上一杯像樣的東西。
夜色漸深,人們不敢在外面多逗留,道路上慢慢只剩下魯門一人。
為自己披上幾件外衣,他坐在不知是誰家的屋檐下,看着那升起的月亮,等待不知是否會來的野獸……
響動從外傳來,一開始聽起來像是馬蹄聲,卻在隨後變為了腳步聲……
黑暗中,一人從村口走來,走到寒風裏、走到月光下、走到魯門的面前。
風塵僕僕的臉上帶着黑色的傷痕,半灰的齊肩長發胡亂地扎在身後,髒兮兮的斗篷發著酸臭,這明明只是一個顛簸落魄的流浪路人,魯門卻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東西……
腰上的銀劍是月亮,眼中的漆黑是長夜……
這個男人是貨真價實的“人物”。
“你是誰?”
魯門警惕地問着,他深切地懷疑來者的目的……如今的這個時間來到這裏,絕不會是什麼可笑的巧合能夠解釋的。
“只是一個獵人。”
那人淡淡說道,面無表情。
“獵人?”
魯門笑了。
“剛好,我也是一個獵人,我獵殺的是林中的那頭野獸,你又獵殺着什麼?”
那人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魯門,那深邃的眼神不知又看向怎樣的命運。
“一隻不知逃去哪裏的害蟲……以及它生下的其他害蟲。-”
魯門悄然握緊手上的火槍,身後撐地的手掌默默蓄力,時刻準備好躲閃與反擊,面上卻不見絲毫戒備的神色。
“看起來並不順利啊,您的獵殺。”
“是的。”
那人毫不掩飾地承認着。
“我用了很多方法,但效果都不太好。”
對方冷淡的目光掃過他,魯門無法想像自己也會有寒毛直立的這一天。
“那您又為何要來這裏?而不是繼續去抓那隻害蟲?”
交談還未破裂,魯門的槍口卻已在抬起……直到另一隻手悄然無聲地按在其上。
“我是來幫你的。”
魯門看不見那人的動作或腳步,他就這樣站在了自己眼前,那雙眼睛只是平靜地俯視着這邊,好似早已看穿了一切。
“那頭野獸有着一處致命的弱點。”
語氣淡漠,但其中的意義具有如同火藥般的可怕力量。
“而我恰好知道。”
那人當著魯門的面,上好了自己的“彈藥”。
“只要你願意……”
黑洞洞的槍口冰冷無情,死死抵在魯門的額上。
“我可以告訴你。”
魯門.法隆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是那魔鬼,他的話語具有可怕的魔力,可以輕易誘惑迷途的人興高采烈地跳入深淵。
他又一次笑了,笑得粗獷、笑得盡興。
“好啊!”
這個漢子如此說道。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的這條命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