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魔手暗雲
“這位爺，來點什麼？”
不愧是市鎮內最大的酒樓，儘管羅慎一個蠻人的模樣，但是店小二極為敏銳地嗅到了錢錢的氣息，像女神的備胎一般殷勤地圍了上來。
“拿最烈的酒來！
羅慎將三枚金幣疊在一起，順着桌子推了出去。
“爺，三金幣的羊駝欄山二鍋頭足夠您洗澡了，小店也沒有那麼多的存貨啊，要不您先來一壇嘗嘗好壞再說？”
店小二見到金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見羅慎一副酒豪的模樣，故意沒說“多了您喝不下”之類的話，而是繞着彎讓羅慎先“嘗嘗”，標準一壇酒是五斤的量，豈有像這樣嘗的。
“行，那就來一壇。”
羅慎像什麼都沒考慮一般言聽計從。
“爺來點什麼酒菜？”
“有女兒紅來一壇。”
“……好咧，本店正有上好的女兒紅。”
店小二的反應可謂是極為迅速，直接繞過了可能引發危險的對話並切入了另一個題目。
“一起上吧。”
沒注意到店小二微妙的臉色，羅慎輕輕地擺了擺手。
“爺，咱這兒還有上好的饅頭米飯，包子鍋餅，爺不來點嗎？”
“好，有葡萄酒來一壇。”
“……爺您稍等，馬上就上齊，這金……”
“多的算俺請你喝碗酒！”
“謝大爺賞咧！羊駝欄山二鍋頭一壇！上好女兒紅一壇！月明香葡萄美酒一壇哪！”
終於放棄了與羅慎相互理解的可能性，店小二喜滋滋地向著後台去了。
“看見沒有，女兒紅就二鍋頭，喝完了來壇葡萄酒當飯吃，這就是九十萬大山裏的好漢喝酒的模樣，今天可長見識了。”
不遠處，一名青衣文士向著同席的酒友們悄聲說道，那幾個酒友也連連點頭，感慨不已，紛紛覺得今天過後隨着知識的增長智慧也有所上升。
“哥哥，我覺得你首要任務真的是先清醒一下……”
意識當中，已經放棄了吐槽的海靈有氣無力地說道。
“嗯？我怎麼了？我一直在好好點菜啊，酒，菜，飯都點了。”
羅慎奇怪地問道，剛才甚至連自稱都好好地用“俺”代替了，又有哪裏顯得不清醒？
“大爺請慢用，您的酒菜齊了。”
拍開三壇酒着實用不了多長時間，店小二將三個罈子逐一擺在羅慎面前，為了討好還特地拿了三隻碗，然後瀑布汗地笑着閃人。
“嗯……對不起，我確實該清醒一下。”
注意到自己點的東西，羅慎愣了半響，苦笑不已，但是做戲做到底，反正酒精對自己無效，乾脆索性真的一碗一碗地喝了起來。
羅慎本來飯量頗大，成為戰士之後更是如此，只是胃腸盛裝十五斤酒水的確有些問題，好在喝進去的酒只要運起靈氣就瞬間被吸收了。店裏至少上了一半的座，個別有些好事者盯着看個不停，大部分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哥哥，害怕了？”
海靈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直接了當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她不覺得承認這件事有什麼丟人。雖然來到世間的時間不長，但機關人一出生就被灌注了大量的知識，足以將一般人大腦撐爆，是以齋難老魔的凶名海靈也十分清楚。
“怕，當然怕。”
羅慎落寞地猛灌了一大口酒，精神上的交流無需用嘴說話，倒也兩不耽誤。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啊……”
面對看起來有些消沉的羅慎，海靈也不知道是該好好安慰他一下好，還是說點什麼嚴厲的東西好，顯得有些左右為難。
“我怕的是沒法完成和你的約定！我怕的是沒法為青越宗上上下下那些冤魂洗刷仇恨而讓他們沒法安心投胎！我怕的是這邊的父親母親會再次失去他們的兒子！可不是怕那齋難老魔有多兇惡！”
羅慎一口灌下碗中酒，雖是心中的吶喊，可是卻擲地錚錚作響。
齋難老魔如何恐怖當然清楚，可是那又如何？自己不是還有生命嗎？我，羅慎，既然現在活在這裏，就意味着無限的可能性。
拉過罈子，羅慎再度把酒碗倒滿。
“呼……放心了，哥哥還是老樣子。”
海靈也感受到了羅慎的決心，終於放下了壓在胸口的石頭。
“小靈，我無論如何也要去秋葉海無貌山，這條路是我唯一能選擇的了。”
把酒碗湊到嘴邊，羅慎心中鄭重向海靈說道。
雖然父親身為大武王朝勇壯候，母親也家世顯赫，可是像那神秘美女一樣的強者也絕非父母所能結交的，所以這個收徒的約定不啻奇迹。
“我知道，哥哥想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所以痛痛快快地去做吧。”
知道羅慎這句話是有意說給自己，海靈輕嘆一聲，終於明確地對羅慎的抉擇表達了支持。
“哈哈，有小靈這句話酒都變得好喝了！”
羅慎的大笑之聲卻不是通過精神，而是直接了當地笑了出來，胸中豪氣頓生，一口乾盡了整碗的烈酒。
“這算誇我嗎？就當……哥哥，有人在談這次的事……”
海靈的語氣驟然變低，提醒羅慎注意周遭的情況，羅慎也認認真真地傾聽起來，表面上仍在一碗碗地狂飲不已。
聲音的來源不是很遠，只隔了兩張桌子，坐着一胖一瘦兩個尋常布衣打扮的中年人，桌上酒肴頗為豐盛，似乎酒量也不弱。
“大哥，仙塔門的人搶先一步佔了青越宗的本山，正氣山的來遲一步，剛才我看那群人氣勢洶洶地出發去找仙塔門爭奪了，咱們不去看看熱鬧嗎？”
其中之一的瘦子撕扯着肥嫩的雞腿，口中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不去！說起來就來氣！要不是這兩群兔崽子仗着與青越宗有點關係巴巴地來搶這山頭也不會傳出這麼大的謠言，他媽的到底是怎麼把搶地盤這屁大點事傳成青越宗藏有秘寶被那齋難老魔覬覦才滅門的？讓咱哥倆也和外面那些二貨一樣大老遠屁顛屁顛跑過來！”
胖子面色通紅大聲罵著，全然不顧周圍影響，周圍幾桌同樣飲酒的武者雖然沒說什麼，卻都不約而同地狠狠灌了一大口碗中的酒，想必是感同身受。
“他媽的，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聽到二人的談話，羅慎差點就驚呆了，本以為這麼多人圍在鎮子裏必然有這什麼巨大的陰謀或者秘密，難道卻是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原因？
本以為能找到點事情的線索，現在卻再度陷入了迷霧。
“坑爹啊！”
海靈適時地發出了這種時刻必然要有的感慨，當然是在羅慎的精神里。
“這麼說來……除了仙塔門和正氣山這兩個起事的勢力比較大以外，剩下的也都是些道聽途說的烏合之眾而已。嘿嘿，好，好極了，真是些名門正派。”
羅慎眉頭緊鎖，這些表面道貌岸然背後為了蠅頭小利就能算計人算計到成精的“名門正派”與那齋難老魔同樣令人厭惡，既可恥又可笑。
“不好啦！出大事啦！”
“喂喂！讓開讓開！”
正當羅慎冷笑之際，酒樓外面突然像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只聽得彷彿有一大波人在沿街奔跑大呼小叫，比着火了還熱鬧。
“齋難老魔！是齋難老魔！”
突然什麼地方當中夾雜着的一絲喊叫令羅慎的酒碗“哐當”一聲按在了桌上，幸好並未打破。
“什麼意思？那傢伙出現了？不對！這不可能！”
海靈立刻察覺到了其中的不正常之處，齋難老魔絕不會明晃晃地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
“去看看！”
酒錢早就付過，羅慎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酒樓的大門並不怎麼狹窄，可是在酒客一同紛紛往外擠的情況下就顯得有些難以支撐，而羅慎過於龐大的身體更是沒法和這些人擠到一起。
好不容易穿過大門來到外面，街道上只能用混亂這個詞來形容，到處都是來回慌亂奔走的武者和鎮民，一看就是出了大事。
羅慎和海靈也沒有什麼頭緒，大致確認了一下方位之後，沿着這些人奔跑的相反方向而去。
“那是……”
圍觀的人群當中立着的鮮紅物體令羅慎的眼光凌厲了起來，呼吸的聲音也越來越沉重。
這是一個人，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現在只是一具不會呼吸的屍體。
這個人的屍體被穿透身體插在木樁之上，就像麥田裏驅趕麻雀的稻草人，尖利的木樁從他的喉嚨口透過，再從張開的嘴裏伸了出來，血跡尚且未乾。
然而真正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卻是這具屍體的軀幹與四肢，沒有人數得清他被拆成了多少塊，除了被掏空的胸腔中塞着一具完成的連脊柱肋骨之外，全身上下但凡有骨節的地方全都被拆了下來。
說不清是沾着鐵鏽還是血跡的一條條鐵線穿透屍體的皮肉再將這些碎塊縫合在一起，駭人之餘多少帶着一點點超現實的黑色幽默，只是沒有人笑得出來。
“這個人好像是剛才……”
羅慎發現屍體的臉上沒有絲毫損傷，甚至連血跡都被擦得乾乾淨淨，顯然就是為了讓別人能夠輕易地認出他。
“那三個人裏面的。”
海靈也想起來了，方才在羅慎偷聽正氣山的五人談話之時旁邊路過三個相貌兇惡的漢子，當時這個人的確說過一句話——“還能拆了老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