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鐵馬冰河入夢來
與此同時，楚國大軍的前後兩翼騎兵呼嘯而至，步兵緊隨其後，塵煙滾滾，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捲而來。
終於，兩軍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響徹山谷，又如萬頃怒濤撲擊群山。長矛穿進月胸膛，長劍劃破衣襟，在對方的脖頸處留下一道道深紅。金屬聲“咣噹噹”不斷作響，戰場上血肉橫飛的搏殺場面，交織着最原始的哀傷......
號角聲，喊殺聲，嘶鳴聲、哀嚎聲不斷回蕩在山谷之中，山澗中滿目瘡痍，屍橫遍野。
戰鬥持續到天空僅僅剩下一縷殘陽，大將軍魏彧福所部也只剩下數千殘兵，嚴密守護在魏彧福的身旁。
此刻，他們已陷入重圍。
楚國上將軍洪鄄單騎而出，看向魏彧福道：“大將軍一世英名！事已至此！何不早降！......”
“爾等逆賊！也配！......昔日，帝國何其強大！如今帝國飄搖，都是你等逆賊所為！......”魏彧福滿身鮮血，怒目圓睜道。
“大將軍！......帝國昏聵，君主不納良言，奢侈荒淫！民情於不顧！殘害百姓！以至於帝國分崩離析！......現我王高瞻遠矚，乃當世之明君，將來何愁華夏不能一統？”洪鄄幽幽道。
“爾等逆賊！巧言令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能向你等賊子乞降？”魏彧福正色道。
他眼神一凝，又是說道：“你也算是楚地名將！可敢與我決一死戰！”
“大將軍威名遠播！乃當世之英雄！且大將軍身負重傷！......本將怎能乘人之危......”洪鄄說著，看向身後眾將：“誰敢出戰送大將軍一程？”
片刻后，身後一位武將，單手握住長矛，向洪鄄施禮道：“末將請求出戰！”
洪鄄深深地看了武將一眼，他名叫蔣梓，虎背熊腰，是他的先鋒將官，在戰場上屢立戰功，深得器重。
“好！......”洪鄄喝道。
得到將令，蔣梓撥馬而出，在距離魏彧福五十步定住了身形。
“哈哈！......”魏彧福大笑一聲：“洪鄄！難道你怕死不成？竟派一無名之輩前來送死！”
蔣梓頓時怒火中燒，大喝一聲：“休要猖狂！......看槍！......”說時遲那時快，蔣梓騎在戰馬上猛然向魏彧福急速涌去。
魏彧福也不做作，立馬拍馬而出，二將相遇，馬鳴器響。千斤之力震得兩人都虎口發麻，兩騎擦肩而過，勒馬迂迴，再次交鋒，碰撞聲響起，挫馬之時，魏彧福發揮長劍之優，順勢一劍，只見楚將滾落下馬，倒在血泊中。
楚軍陣營頓時一驚，就連洪鄄也很詫異，大將軍雖身負重傷，但仍舊勇猛無敵，讓他不敢小覷。
魏彧福回到本軍陣營，手握血劍，指向洪鄄：“還有誰敢與本將決一死戰！”聲音響徹山谷。
頓時，楚軍眾將都畏懼不前，微微低下頭顱。
殘陽如血，落日的餘暉傾灑在凄慘的戰場上。
魏彧福看向身後的一眾將士，大喝道：“你們都是帝國最忠義的勇士，是爹娘、妻兒眼中的英雄！路就在前方，爾等可敢與我突出重圍！......”
在天幕倒映之中的那些士兵，已經是一片破碎的盔甲和衣衫，滿身血跡。此刻，他們望着大將軍魏彧福，眼中已然是堅定決絕之色，因為他們都是熱血好男兒。
“殺！殺！殺！......”一聲聲雄壯的怒吼。
他們眼中沒有任何恐懼，猛獸般的咆哮聲再次響起，他們已然忘卻了生的眷戀，忘了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孩兒，耕作在田間勤懇的妻子，和漸漸的枯萎了年華的老母親......
魏彧福手握血劍，一馬當先，當頭的楚軍士兵還未反應過來，就接連幾人倒在了血泊中，身後幾千部眾蜂擁而至......
慘烈的戰鬥再次拉開序幕！兵器碰撞的聲音，馬兒的嘶鳴聲，士兵的喊殺聲、哀嚎聲匯聚在山谷之中。
魏彧福率領軍士浴血奮戰、奮力衝殺，只是雙方的力量太過懸殊，身後的士兵一個個倒在長矛下、利劍中，但他們不畏生死，就在倒下的那一刻也誓要刺出手中的兵器，帶走一位敵人。
夕陽無限好，只是已黃昏！殘陽躲進了雲層，就猶如愛人在默默哭泣，暗自感傷。
馬無力，韁無繩。魏彧福身旁已是寥寥數人，但他們仍舊奮力拚殺，沒有一絲懼意和退縮，直至走到生命的盡頭......
剛剛消散的哀鳴和劍影又在風中綻開，堆積的殘體猙獰而恐怖，濃重的氣息讓人幾乎窒息，血紅色的腥味彌散在空曠的死寂之上。
土壤早已成了紅褐色，給綠草艷抹了一層厚厚的濃妝，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這是血染的風采！......
鮮血無法凝固，上空的陰霾無法散開，偶爾看見堆積的屍體上掛着早已辨認不出的肢體部位。
不久前還充斥在這裏的廝殺聲、呼喊聲，漸漸消失了，卻讓此時的寂靜顯得無比猙獰，只聽到低微的“沙沙”的腳步聲。
金戈鐵馬，替誰爭天下。一將成，萬骨枯，多少白髮送黑髮。
大將軍魏彧福單膝跪地，手中緊緊地握住劍柄，傷痕纍纍，渾身是血，他那雙憂愁而精緻的雙眸透露着一絲剛毅，凝視了天邊暗弱的斜陽，無視周圍的楚兵楚將。
僵卧孤谷不自哀，
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卧聽風聽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
正如詩中所說，大風好似捲起了江湖，暮色黯淡了山谷，猶如四面山坡上被風雨吹打的聲響，或像海上翻滾的巨浪。此時此地，他跪卧不起，不為自己的處境而感到哀傷，心中還想着替國家戍守邊疆。夜將盡時，暢想着躺在此處聽到那狂風驟雨，夢見自己身披盔甲，騎着戰馬跨過冰封的河流徵戰四方。
帝國一代名將就此落下了帷幕，讓人不禁隨嗖嗖的晚風一起哀傷......
……
項關。
同樣慘烈悲壯。城下哀鴻遍野，殘體橫七豎八，讓人望而生畏。空氣中佈滿了血的味道，整個世界彷彿在顫抖，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天空盤旋着幾隻禿鷲，鳴叫着，好像在為死去的將士哀號。陰風陣陣，似要喚醒那故去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