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半年，上船

時間一晃便是五個多月，從隆冬到初夏。

顧笙顧笙收勢在院子裏站定，長長吐出一口氣箭，將角落處一棵水桶粗的樹木打的枝葉亂晃。

「不行，還是凝結不出武相。」顧笙微微搖頭，神色間也沒什麼失望。

早在四個月前他便進入通脈了。

通脈，便是連通氣脈，引氣機與血氣結合在一起，使每個細胞都容納氣機，因此便能在戰鬥之時瞬間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威能。

哪怕這種爆發不長久，但威能卻極其恐怖。

與洗髓境相比，簡直是天上地下，比夜遊境和出竅境之間的差別要大上十倍。

如果說道術是線性提升，武道這兩個境界簡直是跳崖級的提升。

若是凝結出武相，武者便能以法相來抗衡道術，實力再次提升一截。

若武者的武相凝成實質，威能不下於同階法器了。

不過顧笙四個月來無論如何都凝結不出武相。

至於原因，他倒是知道。

武者法相，是武者的精神意志與結合了靈機的血氣融合，通常是在廝殺戰鬥之中，才能迸發出最為堅定、強烈、純粹的意志，藉此來凝結武相。

可以說每個能凝結出武相的武者都不是易於之輩，都是經過無數廝殺，實力和意志都極其強悍。

「我並非一心精於武道，如今戰鬥也大多是依靠道術，無法凝結武相也是意料之中，以後有機會再說吧。如今我有通脈境的爆發，還有道術的手段，倒也不會弱給凝結了武相的通脈高手。」

顧笙倒也不全是安慰自己，事實也是如此。

這些日子顏如玉改練大力牛魔拳，又每半個月服用一次血魔丹，洗髓進度倒是飛快，氣血更是大增，已經不比顧笙差了。

哪怕同為洗髓境的武者，顏如玉的氣血能比其他人高出接近四成。

「可惜了。」顧笙查看了顏如玉的進度，覺得有些可惜，若是再有幾個月時間，顏如玉便能踏入通脈境，與自己一同成為天門宗的外門弟子。

之前他已經打聽過，天門宗每三年招收一次，哪怕顏如玉以自己侍女身份進入天門宗后突破了，也得等到下一個三年才行。

這其中最大的差別，便是天門宗客門弟子執行任務是有門派貢獻，可以兌換資源的。

顏如玉與自己向來同進同出，卻不能獲得門派貢獻，倒是少了不少資源。

「進不進天門宗都無所謂，只要是跟着公子便好。」顏如玉對此倒是不太在意，笑嘻嘻道。

兩人正說話間，只見遠處空中傳來一聲轟鳴，隨後一個巨大的天門矗立在高空之上，天門上帶着道道清光，彷若天庭的門戶一樣。

「來了。」顧笙抬頭看去，心中多少有些興奮和期待。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

如今在永州已經找不到什麼書看了，這些日子在天府也沒找到幾本書，就連府衙里知府的書房他都走了一圈。

他手頭只剩一本《博物志》，裏面有幾樣東西以後說不定能用上，又不知道拿哪個好，因此這本書便一直留着，等關鍵時刻再看。

而天門宗的藏書，顯然不是永州能比的。

更不用說離開永州后，是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

「公子，等一下，我去把調料和米面收拾一下，另外沒有水果蔬菜了，也需要買一些。」

顏如玉的思路跟顧笙完全不一樣，第一時間就在考慮缺了什麼，就像以前出海一樣。

顧笙差點兒都沒跟上她的思路，不過轉念一想，離開永州后不一定會遇到什麼，多準備些也沒有壞處。

「無妨，天門宗的船會停留十二個時辰，只要在那之前趕到便行了。」

「那我先去收拾一下。」顏如玉飛快跑到廚房去將米面糧油和調料都收拾起來，又往裏面裝了一桶澹水。

顧笙估計顏如玉的乾坤袋裏除了刀，都是這些東西。

收拾好，兩人直接離開，前往菜市場，結果到了之後便看到一對穿着道袍的男女，不緊不慢的在菜市場裏閑逛，不時買些東西收起來。

男子三十左右，留着短須，女子看起來二十齣頭，神色溫婉。

似乎察覺到視線，女子扭頭看了一眼，目光微微一凝，隨後笑道：「原來是顧道友和小顏姑娘，還有這位神靈。」

「我姓顏，不是小顏！」顏如玉都囔道。

「知道了，小顏姑娘！」明月道人輕笑道，總忍不住去看飄在顧笙肩頭的青衣女子。

女子一身青袍，神態澹然，似乎對外物沒有一絲一毫在意，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人間煙火氣。

一看便知是先天神靈，這讓她心中吃驚不已，之前幾次見到顧笙，可從未見過這位神靈。

這個神靈此時出現，又飄在顧笙肩膀上，讓她心中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這神靈不會要跟顧笙一起進天門宗吧？

這神靈跟顧笙又是什麼關係？

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

不止是她，身邊的清風道人也同樣吃驚，不過兩人還是將吃驚按捺在心底。

「清風道友，明月道友。」顧笙笑着點點頭。

之前一次聚會上，他便見到其他幾人。

尤其清風明月二人與他同為道術修士，性格也和善，他對二人的印象倒是極好。

從白猿伍蘇那得知，這二人的口碑也確實極好，從不好勇鬥狠，極少與人爭鬥，而且常常給村民看病，目前為止都沒聽說兩人有什麼惡行。

雙方也沒一起走的意思，打個招呼，就各買各的。

一般人絕對想不到天門宗到來，這三年一次的盛事，竟然還有人在不緊不慢的買菜。

兩人買完東西，才施施然趕去碼頭。

此時碼頭附近的街邊、房頂，都有不少武者在張望，一個個心生憧憬，期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拜入天門宗。

「是清風道人和明月道人，這兩人竟然也要去天門宗。」

「白猿伍蘇也來了，上一次他就該走，這三年不知道搜颳了多少寶物，聽說渝中三道都被他搜刮一空。」

道是大趙的行政區，一個道就相當於一個省，伍蘇足足搜颳了三個省，可見手腕之狠。

「這兩人是誰？看着眼生。」

有人看到顧笙二人，打聽問道。

「是琴魔顧笙，他竟然在天府，他也達到那一境界了！」有人立刻看出顧笙的身份，畢竟顧笙雖然沒怎麼和武者打交道，但他的海捕文書可是貼的到處都是。

也有些道術修士看着顧笙方向，臉上露出吃驚之色，彷佛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怎麼了？」有人好奇問道。

「竟然是先天神靈。」

「簡直不可思議，先天神靈為什麼會和琴魔在一起？」

道術修士只要到了引氣境，便能看到攝提所在。而武者要到通脈境，引靈機入體，才能看到攝提。

因此這番話又引起不小的議論。

……

「公子，琴魔哦！」顏如玉抿嘴偷笑。

顧笙有些牙疼，這玩意兒可真中二加尷尬，尤其被人在大庭廣眾下說出來，他后脖頸汗毛都豎起來了。

早晚和大趙朝廷把這筆賬找回來。

至於攝提出現后引發的騷動，他也無可奈何，畢竟現在攝提長大了，巴掌大小的口袋裝不下，而且她也不幹。

碼頭處伍蘇幾人看到顧笙肩頭上飄着神靈，也紛紛心下吃驚不已。

不過沒人問出來，只是都點頭示意。

血飲狂生呂若夢是個身材高大、氣勢兇悍的漢子，據說曾經考中舉人，後來家中出了變故，他上告無門，一怒之下先血洗了衙門，又殺了仇人一家滿門七十多口，連條狗都沒留活的，雞蛋都給搖散黃了。

然後一直被朝廷通緝，結果越打越強，從鍛骨境一直殺到了通脈境。

風雷刀周賀同樣是個大漢，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看着就像是正派人物，是本地最有名的風雷武館館主。

討命鬼謝長貴臉色蠟黃，看着像是個癆病鬼，然而卻是個討命鬼，每次殺人之前都先送上討命帖。

進天門宗，可以帶兩名隨從，此時伍蘇便帶着兩個得力手下，周賀帶着兩個徒弟，都有洗髓境的修為。

討命鬼身邊帶着兩個美人兒，還是雙胞胎，竟然都是引氣境的道術修士。

血飲狂生是孤身一人，清風明月二人也沒有隨從。

加上顧笙和顏如玉，一共十四個。

眾人打了個招呼，顧笙就帶着顏如玉站到一邊兒，伸指在空中畫了兩把椅子，坐上去閉目養神。

「顧兄，幫個忙。」血飲狂生那粗豪的聲音響起，倒是毫不客氣。

主要血飲狂生第一次見顧笙就表現的很親近，畢竟兩人都是掛着海捕文書的，屬於同道。

顧笙看了一眼，又伸手畫了六把椅子，伸手一揮便飛向幾人。

「顧兄這一手真讓人嘆為觀止，每次看到都覺得神奇。」血飲狂生砸吧嘴感嘆，他之前不止一次表示自己不該練武，應該修鍊道術的。

其他人也紛紛道謝。

顧笙閉上眼睛沒多一會兒，顏如玉靠近顧笙耳邊說話，聲音中滿是驚奇。

「公子，你猜我看到誰了？」

顧笙心中一跳，心想不會吧？

抬頭朝着顏如玉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找到了徐凌和孔縐二人。

顧笙心中都有些無語，還真是有緣。

而且這兩人竟然到了洗髓境，說不定日後在天門宗還能見到兩人。

此時孔縐看着碼頭方向或站或坐十幾人，感嘆道：「大丈夫當如是，早晚有一日我也會被眾人矚目。」

「希望不是菜市口斬首的時候。」徐凌順口道。

孔縐的話音立刻頓住，有些惱怒：「徐少，你可是我的手足兄弟，我被砍頭，你也跑不掉。」

「所以我說希望不是那時候。若是就你自己被砍頭，我肯定每年多給你燒些紙錢。」徐凌不緊不慢道。

……

眾人在碼頭等了一個多時辰，一艘大船在海上快速接近，直到千米外方才停下。

一個人自船上一步邁出，便是百米之外，一連走出十步，便從船上走到碼頭之上，距離在他腳下彷佛都縮短了。

此人都不用展露威壓，只憑這一手如同縮地成寸一般的身法，就讓人嘆為觀止。

來人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神色冰冷，一到岸上第一眼便看向攝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隨後看向顧笙，目光緩和了許多。

顯然是之前有人給他打過招呼。

「看來這次入門弟子便是你們幾人了。」

「見過前輩！」顧笙拿出玉牌展示給對方。

對方雖然收斂氣勢，不過站在他身前仍然有一種站在凶獸身前，生死不在自己手中的感覺。

顧笙心知這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的原因。

當初尹余卻沒有給自己這種感覺，只能說明自己和尹余差距更大，大到自己完全感知不到。

「你便是尹長老所說之人？果然年輕。」對方的點頭說道。

見到顧笙在天門宗里竟然有人照拂，而且還是長老，其他幾人紛紛有些羨慕，哪怕清風明月二人也不能免俗。

「不管你們在此地的身份、地位、輩分如何，我叫魏無涯，日後你們喚我魏師兄便可。既然你們都到了，那就走吧。」

魏無涯只是看了一圈眾人，便對眾人的修為大概有數，開口說道。

身子一動，便又轉身走回船上。

眾人也知道對方不是為了考驗自己，畢竟千米的距離，根本攔不住眾人，天門宗就算有考驗也不可能是這種小兒科。

「走吧。」眾人互視一眼，身形一動，紛紛跟上。

顧笙直接畫出一條小船，又在身後劃了一道風，算是最為輕鬆自如的。

清風明月道人則是直接踩着海面，彷佛踩在陸地上一般。

其他人也是各顯神通，不過洗髓境的武者多少有些狼狽，至於討命鬼帶着的那對雙胞胎美人兒，只能他自己拎着了。

……

這艘大船長度超過三百米，不知道是什麼木料建成，隱隱有些金屬色澤。

上面樓閣層層疊疊，看起來倒像是畫舫。

顧笙到了大船邊，帶着顏如玉直接跳上去，便看到除了魏無涯外，還有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上下打量眾人。

而在樓閣處，還有不少人在扶着圍欄看向這邊，男女都有，一個個或者氣血強悍，或者雙眼中神意逼人，一共三十多人，其中一些是拜入天門宗的弟子，還有一些則是他們的隨從。

「柳如眉，你們可以叫她柳師姐。」魏無涯澹澹說道。

「二樓的房間是給你們準備的，可以自己找個房間住下。」

「柳師姐。」眾人紛紛道。

顧笙眼前一花，便看到柳如眉出現在自己面前，心中頓時一跳，這女人好恐怖的速度。

若是敵人的話，怕是自己都沒反應的機會。

柳如眉好奇的盯着攝提看了半天，又看向顧笙：「你就是尹師叔交代的那個人？尹師叔很看中你啊，還專門叮囑我來着。」

「不過這一路上也沒什麼危險，若是真遇到什麼事，你便來找我就行了。」柳如眉說完又盯着攝提看了半天，不過攝提毫無反應，連看她一眼都欠奉，讓她大為氣餒，身形一動又消失在顧笙眼前。

遠處不少人看到這一幕，都暗暗將顧笙記下。

不過不用記住相貌，畢竟肩膀上飄着個神靈，老遠便能認出來。

此時伍蘇找上魏無涯，問道：

「家師柳長青，十五年前拜入天門宗，不知道魏師兄是否認識？家師可還安好？」

「原來是柳師弟的弟子，不過柳師弟已經身隕。」魏無涯澹澹說道。

「原來如此，多謝告知。不知道家師死在什麼人手中？」伍蘇臉色一變，目光中滿是寒意。

「你現在打聽也無用，等到了門中你若想知道，自然能打聽到。」魏無涯道。

「多謝！」伍蘇抱拳，轉身離開。

其他人聞言倒是沒什麼感觸，畢竟能站在這裏的，都是見慣生死，手上也沒少沾人命。

哪怕是清風明月，也殺過不少山匪馬賊。

……

船上樓閣一共分為五層，單單二層就有上百個房間，外面一圈環廊。

之前上船的那些人就在連廊上站着。

永州島眾人和對方打了個照面，互相點下頭，便算打過招呼了，也沒什麼人在這裏結識，攀談。

顧笙帶着顏如玉在眾人身邊走過，順便掃了一眼眾人，倒是有幾人給他留下的印象挺深，比如一個看起來像是七八歲的女童，竟然也有通脈境的實力。

不知道是小時候吃了什麼天材地寶，還是功法導致的，估計真實年齡肯定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樣。

還有個男子眼中帶着一抹幽光，身上也有陰邪之氣，估計一身本事跟鬼物之類的有關，有些像是那個將全家都殺了，差點兒被人煉成丹的江舟。

不過顧笙注意到的，也未必是實力最強的，只是外表看起來有些特殊。

顧笙找了相連的兩個房間，而其他人也都不約而同選了相連的房間，如此一來也好互相照應。

一個房間大概十平米大小，除了一張床，便是一個蒲團，倒也算不上小。

顏如玉推開房間看了一眼，便直接鑽到顧笙房間裏。

很快便有船上的僕役來通知，晚飯可以到三樓去吃，也可以搖鈴，然後有人會送到房間。

這船又停了九個時辰，方才調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