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霉
“嘶嘶——”
一條大蚺遊走在腐木之間,悄然無息,森冷的目光緊緊盯着前方正在泥濘中打滾的剛毛豬,待得目標足夠近時,蓄勢而待,在其目光死角之處猛然發力,一口咬在脖頸,還未等它哀嚎嘶叫,就將身軀纏繞而上,死死裹住其身,四周的剛毛豬眼見這一幕,紛紛拔地而起,逃之夭夭。
本來剛毛豬雖個體稍弱,但常常群體出動,也讓這片地盤其他捕食者不敢輕易驚擾,遇到這樣的局面,本應群起而攻之,但很可惜,偏偏大蚺攻擊的是這群剛毛豬的首領,而且因為前不久的首領之爭,族群中的較強的雄性皆被新首領趕走,只剩下一些雌性以及未長成的幼崽。
面對這種絕境,剛毛豬首領根本沒有過多的反抗餘地,僅是一分鐘,便斷了氣,而大蚺並未第一時間吞噬自己的獵物,而是謹慎地觀察着四周,從它暴露身形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盯着自己,但無論是自己的舌頭還是眼睛,都毫無察覺,只有作為生物的本能在告訴它,放棄獵物,否則只有死。
可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它猶豫了,它已經十幾天沒有進食了,這樣一頭巨大的剛毛豬,至少可以保證它再撐十幾天,如果放棄了,那下一餐可謂是遙遙無期。
因為在這片叢林之中,它也不過是中層的捕食者,至少時常盤旋於空中的虎頭白雕,就不是自己能夠力敵的,一旦暴露在它的視線里,便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了。
最終,大蚺還是說服了自己,這片區域不是其他恐怖的傢伙的捕食範圍,它不認為有什麼能夠躲過它的感知,只要自己吞完立刻鑽入錯綜複雜的樹根中,那便肯定安全了。
森蚺緩緩張開嘴,嘗試着吞下剛毛豬,但它仍然謹慎地觀察着周圍的風吹草動。等到獵物完全吞下,並且自己鑽入樹根中,都沒有受到任何襲擊,它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但事實真是這樣嗎?
“咔噠!”
本來堅固的樹根突然倒下,壓住了大蚺的身體,但並沒有多少束縛,它可以很輕鬆地掙脫,但是接下來它就不這麼認為了。
隨着越來越多的樹根落下,並纏住它,大蚺終於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日常所認識的那種可以幫助它逃跑的樹根了。
而是......
“捆根。”
凜月不解地看向洛塵,問道:“捆根是什麼?igo的圖鑑上並沒有這種怪物的數據。”
洛塵面帶笑意地解釋道:“捆根,一種寄生植物,常常附着於其他大型植物的根部,通過汲取宿主的養分成長,而同時,為了達到合作共贏以及防止宿主反噬,他們會長出一種假根,模擬宿主的根部,一旦有生物經過,就會收攏,類似蛇蟒那般使得獵物窒息而死。
然後屍體腐爛后就會被宿主的根部吸收,這樣其他植物便會默認它們的寄生,而不做反抗了。”
“可是,這樣的屍體不會被其他生物奪走嗎?”凜月看出洛塵很有興緻,便主動問道。
“這就要說到另外一種和捆根有關的小生命了。”
“霉針,也叫霉蟲,一種寄生蟲,通常生在某種動物的血液中,對生物體無害,最多吸點營養,也不會大量繁殖,但是當它們原來宿主的血液滴落到捆根上時,它們就可能隨之更換宿主,從而寄生到捆根身上,這時它們就發揮作用了,附着於表面,化為針形,一旦有生物被捆住,就會注射分泌腐液,使得屍體快速腐爛,並散發惡臭,使得其他生物不再對其感興趣。”
“可是,那條蚺並沒有惡臭啊,”凜月不解,看向不遠處的某棵樹的樹冠,“反而那裏的確有股惡臭。”
洛塵笑意更盛,“那就說明我們找對地方了。”
凜月更加不解,但沒有繼續發問,因為剛剛她看向的那棵樹此時有了動靜。
一個矮小的“野人”從樹上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四周,確定沒有危險,才走向大蚺,反覆撫摸了幾遍捆根,然後捆根竟然就鬆開了,隨後就見其逐漸萎縮,最後只留下一根指寬的藤條。
“野人”將其拾起,綁在腰上,重新將目光看向大蚺,掏出一把小刀,割下一大塊肉,放在土上,雙手撫摸了幾下,一股惡臭席捲開來,令不遠處的凜月小臉都綠了。
“給。”
一個防毒面罩被遞了過來,凜月這才重新活了過來,但她卻發現洛塵自己並沒有戴,以為只有一個的她剛想脫下,就被洛塵阻止了。
“沒事,我還好。”洛塵雖然神色正常,但眉頭卻是有些緊鎖。
這股味道,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好像完全沒有印象,屬實奇怪。
沒有再管腦海里那奇怪的感覺,洛塵重新看向那個“野人”。
只見他做完這一切,便拖着大蚺的屍體,向著一個方向走去,並且腰間還掛着一塊肉,惡臭纏繞,顯然也是親手摸過的了。
等到他走遠,洛塵才帶着凜月從樹冠上跳了下來,來到那塊大肉面前,切下了一部分存入冷藏盒中。
隨後看着地上的划痕,洛塵沉默片刻,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野人”拖着大蚺來到了一處村落,雖說是村落,但實際上只是十幾個高懸於樹梢的樹屋罷了。
igo雖然為大多數人提供了一個相對完美的生活環境,但是事實上還有着很多人分散於人間界各地,忍受着飢餓,不是政府不作為,而是無法實施。
即便是這樣一個大美食時代,人們仍然為了個人利益明爭暗鬥,各國權貴可以在競技場豪擲千金,卻不願減少對底層人的剝削,他們可以在賭場輸得傾家蕩產,卻不願停止銷售違禁食材。
洛塵從來不對其他人抱有聖母之心,但往往見到了,便感心難安。
可是,可憐之人往往又定有可恨之處,人心是看不全的。
“小子,回來了啊。”
一糙臉垢面大漢早已在樹下等候多時,迎着“野人”便是笑意難掩,可眼神卻一直盯着他拖着的大蚺,當見到蚺身上那一塊缺口時,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的,又搞你家那一套,雜種,這麼大一塊肉給喂樹了,跟你那該死的媽一樣。”
“野人”猛地抬頭,亂糟糟的頭髮中一抹猩紅透着殺氣直逼大漢。
大漢一見便嚇得腿一軟,待其站穩,感覺失了顏面,抬手便是一巴掌,“野人”僅僅臉一歪,便沒有了反應。
大漢不解氣,還想再來一巴掌,卻聽到一聲呵斥,“沒用的東西,逞什麼威風呢?”
來人是一個女人,面容姣好,前凸后翹,看上去真不像是一個會生在這樣山野的人。
大漢嘿嘿一笑,悄悄瞪了“野人”一眼,便討好似的對着女人道:“老婆,你怎麼過來了,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好的。”
女人白眼一翻,“看你打死我們的小功臣嗎?”
女人朝着“野人”走來,玉手輕划他的臉頰,柔聲道:“小縛縛,考慮好了嗎?只要把霉針傳給姐姐,我就讓你們姐弟倆團聚哦,畢竟你姐姐的病只有我能治呢。”
“滾!”
霉縛冷聲道,隨後放下大蚺,便朝着一個樹屋走去,女人看着他的背影,早已沒有了先前的溫柔,只剩下寒霜。
霉縛爬上樹屋,卻見幾個村民正對着一個躺在地上的女孩揩油,見到他上來,才停了手。
“再有下次,死!”
其中一個村民正想發怒,卻被他身旁的一個拉住了,只見其略有深意地搖了搖頭,這才作罷。
霉縛抽出捆根揮散了村民,這才俯身看向那個女孩,清秀的鵝蛋臉,兩眉纖細,即便睡著了,依舊蓋不住她的美麗,可見其母親也定然是個美人。
霉縛輕撫着她的臉頰,毛髮之中哀傷之情難掩,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她可撐不了多久哦,要是在不及時施救,恐怕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話的人正是剛剛的女人,她細聲軟語蠱惑着霉縛,見其還是毫無反應,便決定下點猛料。
“要說你們母親真是絕情,非得遵守什麼霉族的祖訓,四十歲將霉針傳給下一代,這霉針和你們一族性命相關,一旦取出便性命不保,可憐你們姐弟倆小小年紀便失去了母親,真是可憐哪!”
女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卻看得周圍的村民不斷吞咽口水,僅是這一招,便能看出其魅功深厚,對荷爾蒙的控制極其嫻熟。
但霉縛卻是毫無反應,或者說是對其手段毫無反應,但女人雪白的脖頸前不到一寸,一根針卻是靜靜停在那。
見到這一幕,女人絲毫不生氣,反而笑意更盛,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成功刺激到他了,要不然按他以往的性格,恐怕理都不會理自己一下。
“十幾年了,今天,我便要將霉針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