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訂單完成，差點沒了的顧客
南秋敲一會兒門，沒有回應，反倒聽見一道悶響，似乎是什麼東西，倒在了地上。
響聲不大，南秋靠近門板聽，聽到了嗚咽聲。
出什麼事了？
他打開背包，包里，有一套工具。
取出一根鐵絲，彎成合適角度，左手抓着，他伸右手，兩指用力，夾住貓眼，用力一旋。
門上貓眼落下來，露出一個小洞。
鐵絲深深插入洞裏，南秋旋轉鐵絲，調整角度，鐵絲勾到了門把手，帶着把手向下。
咔嚓一聲，門開了。
這種老小區的門，只能防一防君子，防不了小偷。
也多虧了這些好開的門，倖存者們，才能到這些鎖着的屋子裏，搜索物資。
收好鐵絲，南秋推門進去，將門合上。
客廳里一貧如洗，陽台上，塑料桶、塑料盆和鍋碗瓢盆，一齊放着，窗帘緊閉。
旁邊次卧，傳來異響。
南秋走到門前，見到一個四十多歲，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懸在空中。
一根床單，從上方鐵杆上垂下，系一個圈，套在男人的脖子上。
圈沒有扼到男人的脖子，男人雙手拉住了床單，苦苦支撐。
“救命，救命！”男人見到南秋，眼睛一亮，忙求救。
氣從口出，他泄了勁，手一滑，脖子入套，如同晴天娃娃，在天花板上晃蕩起來。
南秋忙扶起地上椅子，抓住男人的腳，放在椅子上。
男人站穩，頭從套里出來，驚魂未定，大口呼吸。
搖晃的床單在他臉上打一下，他嚇一跳，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下了椅子，坐在地上，喘氣劇烈。
南秋也嚇得不輕。
男人應該就是王大福了，要是他死了，自己的訂單，找誰去完成？
你失去的只是生命，我丟失的可是訂單啊！
時限還剩幾分鐘，南秋忙從背包里，取出飯盒。
“王大福？”他問。
“你認識我？”王大福詫異。
“你的外賣。”南秋將飯盒，拋給王大福。
王大福手忙腳亂地接住。
這個外賣員，似乎不太友善。
如果是兩年前，王大福高低得打個差評，但現在……
他熱淚盈眶：“大哥，你們服務這麼周到的嗎？外面可全是喪屍啊！”
“飯盒是我的，快吃了，我要帶走。”南秋催促。
他是經營外賣店的，不是送外賣的，只是送到，訂單還沒有完成，要客人吃下餐點。
【訂單：一份醬油炒飯】
【點單人：王大福】
【狀態：用餐中】
“好好好，您等我五分鐘，不，一分鐘！”王大福拉開飯盒扣子，打開盒蓋。
一粒粒米飯，印入他的眼帘。
米飯和醬油的香味，飄入他的鼻子。
他愣住了，他感覺這個場景太美妙了，太夢幻了，不像是真的。
他掐自己的臉，因為精神恍惚，沒有感覺，於是加重了手。
足以讓他叫出聲來的疼痛，從臉上傳來。
他確信了，這不是夢！
在他面前的，是醬油炒飯！
炒飯的模樣和香味，鑽入了他的大腦。本就不富裕的大腦空間，全讓位給炒飯，用筷子的習慣、矜持與禮節，被擠出腦殼。
他使鷹爪功，捏起一團團炒飯，塞進嘴裏，模樣瘋狂。
南秋往後退了兩步，王大福的眼神太饑渴，
氣勢太強烈，像惡狗又像饞貓。
吃兩口，王大福哭了。
米飯和醬油的味道，從舌尖傳來。本以為失去味覺的舌頭，重新喚起激情，將米飯裹在舌苔，用舌尖感受米粒粗糙。
蛋白質和碳水的營養，進入胃裏。獨守空閨，寂寞已久的胃，終於等來了她的情郎，她滿身熱情，使出自己全部的本領，分泌酸液，不斷蠕動，歡迎營養的到來。
從小到大，王大福吃過許多次醬油炒飯，從他的經驗來看，面前這道醬油炒飯，不是一個合格的菜品。
飯很粘，味很淡，醬油很少，沒有雞蛋，沒有蔥花……
這頓炒飯不說差強人意，起碼可以說一無是處。
但是，王大福願意將“最好吃的炒飯”這個稱號，頒發給這頓醬油炒飯。
如果說，他末世前吃的美食，是技巧的堆砌，那麼，這頓炒飯全是情感，是飽腹的情感。
任何技巧，在充沛的情感面前，都不堪一擊！
《食神》裏，評委吃了黯然銷魂飯，流下感動的淚水，王大福之前認為，這一段雖然情感到位，但細思起來太假，哪有人吃炒飯吃哭起來。
今天，他知道他錯了。
放下乾乾淨淨的飯盒，他一邊舔右手上的米粒，一邊用左手擦了擦眼角。
他流淚了。不是因為感動或洋蔥，是因為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
大概是胃久曠之身，技術退步了，而這次又吃得格外多，太激烈，肚子有些不適。
“來瓶水？”南秋拿出一瓶水。
“謝謝。”接過水，喝了兩口，王大福感覺好多了。
他用雙手，捧着飯盒，要給南秋。
忽然，他停下了。
他說：“我給您洗一洗吧？”
說完，不等南秋答應，他到陽台上，找一盆最乾淨的水，將飯盒沉入裏面，細細洗着。
他很認真，比和女友第一次過夜，更加用心。
飯盒壁上，飄出幾朵油花，聚在水面上，王大福笑得眼睛眯起。
這些油花，可以用來喝。
賺了！
認真清洗完，不漏一絲油，王大福將飯盒遞給南秋，戀戀不捨。
【訂單：一份醬油炒飯】
【點單人：王大福】
【狀態：結賬中】
“吃完了就付錢吧，五塊。”南秋說。
王大福走到卧室，在角落，發現了丟在地上的鈔票。
原本放錢的柜子，當柴火燒掉了，還好錢沒有燒。
他將一張張紙幣撿起，展開，疊好，又將一個個硬幣，放在上面，走出去，遞給南秋。
南秋接過，拿起五枚硬幣，剩下放在地上。
看南秋走過客廳，到門前，要出去了，王大福不得不相信。
這炒飯，真的只要廢紙一般的錢。
而且，一碗五元，末世了都沒漲價，還給配送！
什麼良心商家！
“等等！”他攔住南秋，“我以後還能點餐嗎？”
南秋立住，問他：“你是怎麼點餐的？”
王大福將自己在窗外看到小廣告，意外打通了電話的事，告訴南秋。
南秋心想，和他在遊戲裏設定的一樣。
倖存者們，對美食的嚮往積攢到一定程度，就會看到外賣店的廣告，同時，可以打通電話。
按照遊戲裏，他設定的程序，一個倖存者，大約一周后，會再次點餐。
遊戲裏，故事時間是末世第二十年，還活着的倖存者，都有一套自己的食物來源，只是吃不上好的。
現實世界，才末世第二年，大部分倖存者，沒有穩定的食物來源，到下周，可以點外賣了，差不多也就餓死了。
就像這個王大福，明顯已經山窮水盡，估計撐不到下周。
南秋無能為力，他開發遊戲的時候，沒設定這種情況。
他沒回答王大福的問題，打開屋門，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