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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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路軫離開，店門上的鈴鐺再一次發出聲音，一開一關，溫泱一瞬間卸力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好像沒有認出自己……挺好的。
起身推開旁邊的小門，溫泱走到店門口，馬路對面的人正巧拿着自己剛送的咖啡俯身上了車，沒一會兒，停在路邊的車駛離了溫泱的視線里。
溫泱的視線久久沒有收回來，手揣在圍裙口袋裏，扳着手指，好像快六年沒見了。
思緒還神遊在外，一道人影隔着店鋪玻璃看着她，手指敲玻璃的聲音讓溫泱嚇了一跳。
門被推開，溫煥沒進來：“好了嗎？走吧。”
溫泱回過神，應聲：“好了，我去關個燈。”
車還沒有熄火，就停在路邊。街道上漸漸起了霧，準點下班的人早就離開了，剩下還在加班的人依舊在辦公室里奮鬥，街道上沒有什麼人，金融一角鮮少有的僻靜時候，只是公交和地鐵停靠的時候發出聲音。
溫煥開着車，隨口問着溫泱今天店裏的生意。
溫泱：“還不錯，最近我準備再招一個甜品師，這樣我就不會那麼忙了，也可以多一點時間陪老媽。”
溫煥目視着前方：“那挺好，我和你予微姐也要結婚了，之後老媽那邊得你辛苦點了。對了，裝修的錢你予微姐說辦完婚禮就給你。”
“裝修房子的錢原本就應該是我們家出，你叫予微姐不用給我了。”溫泱坐在副駕駛上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最近她實在是累了一陣子了。
見她這麼累，溫煥餘光瞥她：“如果太累了就早點關門回家。”
溫泱解釋：“今天是因為有一個客人說晚一點要送錢過來結賬，我就多等了一會兒。”
一說到這個，溫泱突然又想到了路軫。今天溫煥來店裏的時候好像也提到了路軫，說他這兩天是去見了他。
想到路軫，溫泱抓着安全帶，扭頭看着車窗外。用自以為稀鬆平常的語氣套話：“對了，哥。”
溫煥狐疑：“怎麼了？”
溫泱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說你這幾天忙得連予微姐都沒有見到你，是去見……路軫了，你去見他做什麼？”
語畢，溫泱察覺到她哥想要迴避這個話題。他看似專心地在開車，但抓着方向盤的手用力，指骨明顯。
“我們……他前一段時間突然聯繫我，問我手裏是不是有以前傅望偷拍女生的證據。問我能不能幫他一個忙，去舉報傅望。”
車停在路口的停止線后，溫煥扭頭看着因為傅望這個名字神色驟變，手緊緊抓着安全帶的溫泱。
傅望……
簡簡單單兩個字，溫泱只在瞬間就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那些被她強制壓在記憶褶皺里的畫面再一次湧入大腦。
只有一絲光漏進來的房間，灰塵在光里跳舞，頭頂上一條條細細的繩子，繩子上主角不同的照片、架起的攝影機、地上的制服襯衫、還有那猶如魔音一般的傅望的聲音……
惡寒襲來，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一隻手撫上她的肩膀。
看見妹妹因為自己簡單一個觸碰而害怕地下意識一抖，溫煥心疼不已：“哥以前就說過，一定會幫你報仇的。”
“我其實沒再在意了。”溫泱撒謊，儘力放鬆身體，“你這樣去舉報傅望，他出來之後不會報復你嗎？”
“不用擔心，這件事路軫一個人攬過去了。”
紅燈變綠燈。
溫煥觀察着車況，小心駕駛着，還不忘安慰溫泱：“現在路軫好像翻身了，聽說是認祖歸宗了，現在的他傅望也惹不了。以前傅望那麼對路軫，路軫現在肯定報復回去。”
聽哥哥說這話，溫泱反而擔心：“他會不會也報復你？”
“舉報了傅望，我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忙。”
嘴上這麼說，但其實溫煥自己心裏也沒有底，雖然後來高中他和路軫關係緩和了，但沒準他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那點緩和的關係和自己對他造成的傷害相比可能不值一提。
為了讓溫泱別擔心，溫煥沒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家，停完車抬頭看，家裏的燈還亮着。果不其然，一打開門，媽媽蓋着一條毯子坐在沙發上小憩。
開門的聲音將沙發上淺睡眠的人給吵醒，沈宓驚醒，睡着前拿在手裏看的書也掉落在地上。朝着門口望去，看見正在換鞋進來的兩個孩子，她起身：“回來了？”
溫煥把溫泱的拖鞋遞給她：“回來了。”
溫泱：“媽。”
看見兒子女兒平安到家了，沈宓才放心地準備回房間睡覺，臨去睡覺前過去抱了抱女兒：“車子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修好？”
溫泱抱住老媽，聞着媽媽身上獨特的味道：“4s店還沒有給我打電話。”
沈宓：“今天累不累？”
溫泱：“還好。”
掌心溫柔地撫摸着女兒的腦袋：“好了，快點去洗個漱，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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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剛開十字路口的時候，手機也響了。路軫瞄了眼中控顯示屏上的來電備註，用方向盤上的接聽鍵接通了電話。
張致堯打電話來無非是問他有沒有去咖啡店結賬。
路軫：“結了。”
聽說結了張致堯就放心了，畢竟留在店裏的名片上那寫的可是他的名字。心裏懸着的事情解決后，直接掛電話顯得有點太沒職場兄弟情，於是隨口關心他下沒下班。
路軫話不多：“下了。”
張致堯哦了一聲：“那行吧，我掛了，你好好開車。”
路軫打斷他：“等一下。”
張致堯：“嗯？”
“你知道我們公司對面的咖啡店開了多久了嗎？房租是多少？房東是誰嗎？平時生意怎麼樣？”
“這個問題啊……”張致堯笑了兩聲，然後立馬止住了笑容，“我怎麼可能知道，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上班族，我每周還要跟以前上大學一樣有ddl，我這周投資分析報告還沒寫呢。我要有這麼個調查能力就去當私家偵探抓小三了，我還當什麼金融人啊。”
還好原本就沒指望能從張致堯嘴巴里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張致堯還在電話那頭好奇他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問題了。
“怎麼？你也想搞咖啡店投資了？風險太挺大。還是老闆娘哪裏得罪你了，天熱了你想讓人破產了？”
可惜自己在車裏將眼睛翻抽筋了，這白眼也到不了張致堯面前。路軫把電話掛了，用了十分鐘開車到家，手裏的咖啡有些涼了。
垃圾桶里已經套上了新的垃圾袋，餐桌上還擺着保溫的晚飯，保姆還沒走，聽見路軫回來的聲音，從浴室出來。走過去接過路軫手裏的公文包，摸到已經涼透了的咖啡。
“先生，咖啡已經涼了，我扔了給您重新泡一杯吧。”
路軫解開西裝外套：“不用了。”
說著，他將保姆手裏的咖啡拿走。
浴室里已經放好熱水了，他習慣了在吃飯前先泡澡，浴缸邊上擺着白色的紙杯，紙杯上鹹魚的店鋪LOGO很是滑稽，配着卡通字體的“整日不營業”幾個字，確實很像是她的風格。
很可愛。
這麼多年沒有想到她還是沒有變，想到這裏路軫唇角微微上揚，但很快笑容又僵在臉上。
他們之間最後一通電話不是很愉快，他一開始沒接到溫泱的電話，等回撥過去時候，他問電話那頭的溫泱發生什麼事情了，她告訴他：“沒什麼事情，抱歉啊，剛剛打擾你了。”
沒多久之後，他在新聞上看見了關於她家的事情。
後來路軫也聯繫過她，但是電話沒有被接過，信息也沒有被回復過。再後來，他過年吃年夜飯碰見了她。她寒假在飯店打工，遠遠看見他后溫泱就跑開了。那天那頓和傅望家一起吃的飯就夠倒胃口了，再看見溫泱跑開后，他心裏的滋味比嘴巴里的滋味還差。
從浴缸的水裏抬起胳膊，帶着水珠的手將咖啡拿起來，已經涼了，喝起來苦澀感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