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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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響起的時候,溫泱就一個想法,好累。
說不出的累。
心跳很快,她感覺自己即將因為睡眠不足而猝死。在鬧鐘響到第二遍的時候,她將被子扯高,用被子捂住口鼻尖叫大喊了一聲。
發泄完了之後,溫泱麻溜地從床上爬起來,關掉了鬧鐘,點開手機放了一首嗨一點的音樂來驅趕身體裏的睡意。
今天的貨由原料廠的師傅送上門,所以溫泱得早起。她怕自己遲到,特意睡在了店裏。住在店裏的情況很少,所以裝修店鋪的時候就簡單在二樓搭了一張小床。
原本也可以在家睡覺,然後起一大早趕過來。可是溫泱的車前兩天和別人撞了,送去維修了。
換上店裏的工作制服,溫泱身上的倦意還在。
找出銷量最慘淡臨近保質期的咖啡豆,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是她不喜歡的果酸味偏重的口感。
靠着櫃枱,她慢慢地喝了幾口。
現在才五點鐘,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雖然咖啡店八點半才開始營業,但是在開門前的準備工作有不少。
四月的首府天亮得比較晚,溫泱喝了大半杯咖啡之後有車燈透過店鋪的玻璃窗照了進來,她放下咖啡杯,將店裏的燈打開。
口袋裏的手機也跟着振動了起來,她看了眼備註沒有接電話,走到店門口將門打開。嘆了口氣,明明昨天已經和他們說過了送到後門,但就像是耳旁風一樣,還是運來了前門。
師傅看見來開門的溫泱之後將電話掛了,四箱子東西,師傅手腳麻利,沒兩分鐘就給她搬完了,等待溫泱核對完了之後在□□上簽字收貨。
理完貨之後,外面的天空也漸漸變亮了。首府入夏還早,最近又是清明,氣溫降了又降。她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準備洗手去做三明治。
玻璃門被推開,門鉤撥動了門鈴。一個看上去比她小了兩歲的女生探了頭進來。
“溫泱姐,早上好。”
盧穎推門進來,手鬆開後門在她身後重新自動關上,她一邊扎着頭髮一邊往溫泱那邊走過去。
溫泱在包三明治,抬頭看見她,在塑料的餐飲口罩後面的臉露出一個笑容:“早上好。”
盧穎是她店裏的一個小員工,原本這家店也就三個女生,上周走了一個之後,店裏就盧穎和溫泱兩個人。
少了一個人之後工作更忙了,溫泱不好意思調長盧穎的工作時間,只能自己受累一些。
盧穎換上工作制服,將營業的招牌搬到店外去,又拿着拖把,拖了一遍地。
外面街道上人已經多了起來,對面的寫字大樓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進出了。正要收回視線的時候,盧穎抬頭一看,又看見那個人。
“溫泱姐,我說的就是他。”盧穎回頭看溫泱,她手指戳在玻璃窗上,“超級帥,你快看。”
溫泱從消毒櫃裏將切三明治的刀拿出來,手裏忙着,但也沒有敷衍着盧穎,探頭從櫃枱後面望出去。
她稍微有些近視,馬路又很寬,她不太能看得清盧穎指的那個人,視線模模糊糊,隱隱覺得對方光看身量確實有些清風霽月。
盧穎目送着那人走進對面的寫字大樓:“哎,可是他從來不來我們店裏買東西。”
溫泱看着那人消失在視線里,低頭繼續忙着手裏的動作,聽到盧穎語氣低落,她笑着打趣:“那你下次再看見他上班就主動去找他要聯繫方式。”
盧穎將外面的地拖完后,把拖把放回原位,推開櫃枱旁邊的小門,走到溫泱身後的水池邊,開始洗手消毒:“我不好意思,萬一被人拒絕了,多尷尬。”
溫泱將一個個三明治擺好:“那你明天拿着傳單去要聯繫方式,正好順便給我把傳單都發掉。”
盧穎一聽發傳單,表情委屈:“溫泱姐,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發傳單了。我寧可和二十個顧客解釋摩卡沒有辦法不要牛奶,我都不要去發傳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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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軫今天來得早,在辦公室里看最近的投資方案,整個人有些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外面的辦公區人已經陸陸續續多了出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手錶上時間,已經八點半了,正巧可以下樓去單位食堂吃個早飯,等吃完早飯之後就得開晨會了。
外面的同事正在聊天,聊孩子聊工作……聊昨晚上和家人的趣事。
說說笑笑的聲音在路軫打開門出去的一刻戛然而止。
原本還聊天聊得起勁的幾個人立馬靜若寒蟬。
幾個辦公位離路軫路過的過道比較近的人出於害怕和禮貌朝他問了個好。
路軫回以點到即止的問好,隨後朝着電梯口走去。
他一走,辦公區的氣氛又立馬歡快了起來。
剛還和路軫問好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腳蹬地滑到了旁邊的辦公位,眼睛盯着玻璃門外的電梯,一邊和其他人八卦:“你們知道嗎?傅總的兒子進去了。”
有人風聲沒接收到,震驚不已:“啊?真的假的。”
那人咋舌:“騙你幹什麼,而且你們知道是誰送進去的嗎?”
說著,他指了指玻璃門的方向,補了句:“就是我們這個未來的路總送進去的。牛不牛?親手把自己表哥送局子裏去了。”
“真的假的?”還是有人不信,“為什麼啊?”
有人壓低聲音:“還能為什麼,高層要洗牌了唄。我聽說上頭有意向要把小路總塞去國望那個分公司,國望那可是傅總的糧食缸,傅總一直沒同意,現在傅總這個兒子進去了,這不就是成了傅總的污點了嗎,國望股票因為這個都跌了好多。董事長到時候態度強硬一點,任憑傅總再不願意,十有八|九小路總還是得去國望。”
話題風暴中心的人彷彿耳聾一樣,照常去公司食堂吃早飯,隨後拿着資料去會議室。
晨會不過是就近期組裏的項目進行總結討論,路軫已經比一開始剛上手時老練多了。
聽着那個彙報工作磕磕絆絆,總帶有習慣發音“額……那個……”的新組員,他表情不太好,可也耐着性子等那人將工作全部說完之後,他問帶他的人是誰。
底下一個叫徐麗的老員工舉手:“組長,是我。”
路軫語氣淡淡:“隨你怎麼給他培訓,下次開周會的時候我不想聽見這樣的發言了。下一個是誰?”
他不是一個一眼就讓人覺得殺伐果斷心狠手辣的人,但眉骨立體,隨着年齡逐輪廓線條愈加乾淨利落。
瞳孔很黑,抬眸看人的時候總有些一種含威不怒在裏面。
晨會開了比較久,路軫坐在最上面,看着底下用手用文件夾筆記本擋在下半張臉前打哈欠的人,他沒說什麼。
低頭看了手錶上的時間,宣佈了散會。
底下的人如釋重負,路軫走在最後面,站他旁邊一樣悠哉的是張致堯。
他是不怕路軫的,他自詡自己是太子黨,他在不知道路軫真實身份的時候就和他認識了,兩個人是大學同學,這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曾經和他一起在月末哭窮一起吃過泡麵配榨菜。
現如今兩個人是同一組的同事,他依舊沒把路軫當成是老闆家的孩子。
等大部分同事都離開了,張致堯用文件夾擋在嘴巴前,湊過去小聲問路軫:“我今天來公司的時候,聽到他們都傳瘋了,你真把傅望送進去了?”
路軫沒回答這個問題:“你拿我們組的卡去買幾杯咖啡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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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泱的咖啡店地理位置很不錯,附近都是寫字樓。
在一眾ins簡約風裏,她的咖啡店是搞怪風格。
店鋪標誌是一條鹹魚,店門叫做“整日不營業”。
店裏營業的高峰期也是固定的,除了早上就是中午午休剛開始和剛結束的時候。
今天外賣的提示和打單子的機器聲也準時響起,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停過。
溫泱和盧穎兩個人埋頭準備着飲品,一個接一個的外賣小哥將一件件商品取走。
這個時候不像是剛吃過午飯,外賣數量要大過於到店裏就餐的人。
她聽見開關門的聲音還以為是外賣,算是職業習慣地提醒外賣都放在外賣架子上,餘光里的人沒有穿着明黃或是藍色的衣服,望過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戴着半框眼睛,有些斯文。
“十一杯摩卡,謝謝。”說著他掏出一張銀行卡。
銀行卡上貼着一個小貼紙,上面寫着財務部,看上去是公司部門的公卡。
溫泱點完單之後和對方確定了一下商品,隨後拿出POS機。
付款沒有成功。
再次嘗試還是沒成功,他狐疑地正要打電話詢問,溫泱將銀行卡還給了他:“等會兒來付錢也可以,要不我們先幫你做吧。”
“可以嗎?那真是太感謝了。”他將銀行卡放回錢包里,取而代之的是拿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名字職位還有電話號碼,放心我今天一定在關店之前來付錢。”
其實溫泱是想說先幫他做,製作期間他去拿錢。結果對方直接說了關店之前這個時間點,她一時間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十一杯摩卡聽着數量多,還好做起來沒有那麼費事。溫泱用一個紙箱子幫他裝好。遞給他之後,推開收銀台的小門,小跑到他前面,替他將店門打開。
他很是客氣:“謝謝,我下班之後立馬過來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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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致堯把咖啡搬回了辦公室,他們這個大部門分了好幾個組,除了組長部長有單獨的辦公室,其他的人都是公用外面的辦公區,張致堯自然是只買了他們組的咖啡,將裝着咖啡的紙箱子擺在就近一個同事的桌上:“小路總請客,大家自己過來拿。”
說著,他隨手拿了兩杯轉身走去對面的辦公室。
也沒有敲門,直接用胳膊肘頂開門。
辦公室里正在看資料的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隨後又繼續看着文件。
張致堯走過去,把手裏一杯咖啡遞給他。和他吐槽起今天刷卡失敗的事情,當時還真的尷尬:“對了,你下班的時候去對面的咖啡店付一下錢。”
路軫接過咖啡,隨手放在一邊,餘光劃過,卻被紙杯上的店鋪LOGO和店名吸引住了。
很可愛的設計。
瞥見他手裏的資料,伸長脖子看了眼,張致堯笑:“給人打工就是好,我寫個八|九位數的投資報告都是睜眼說瞎話,渣男騙女人都沒有我那麼胡扯的,那幾個億就跟遊戲的金幣一樣。這要是自己家的家產,百來萬的報告恨不得自己去實地調研個半年,有錢的痛苦。”
路軫對他來自己辦公室摸魚的行為心知肚明:“說到這個,你之前不是做了一個波黑的酒店投資計劃嘛,你報告你說非常建議投資,那你全權負責一下,去波黑替我去體驗一下有錢的痛苦。”
張致堯求饒:“別啊,我寧願和你一起被流放去國望。”
一說到國望,張致堯還是納悶:“你真把傅望送進去了?”
路軫淡定地坐在張致堯對面,聽着語氣稀鬆平常,彷彿就是丟了個垃圾一樣:“嗯。”
張致堯:“你這是真要答應董事長去國望了?”
路軫搖頭:“還沒。”
張致堯不解:“既然還沒,你這麼快下手搞傅總兒子幹嗎?昨晚上你姐氣得半死,大半夜了還給我打電話叫我今天見到你必須罵你一頓。她叫我給你帶句話,多留個心眼,好好想想老爺子讓你去國望到底是為了什麼。”
皇帝不急太監急,張致堯看他這麼波瀾不驚恨不得做點什麼。但轉念一想,現在路軫家裏除了他爺爺就他一個姓路的了,他大概率死不掉。
想到這裏,張致堯也鬆了一口氣,起身回自己辦公位的之前,還不忘又提醒路軫一遍:“下班之後別忘記去對面的咖啡廳把錢付一下。”
坐在資料堆里的人嗯了一聲,像是在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