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久別再見鳳鸞殿（二）

鳳鸞殿內，侍女端着木質托盤恭敬無比的等在床榻前，帷幔內的人眉頭輕蹙，似乎更加不悅，冷聲對着侍女說道：

「說了退下就快走，本宮有些乏了，出去。」

侍女靜立不動像是並未聽到，眼中帶着擔憂之色，望着手中托盤內的葯湯。

「沒聽到嗎，本宮讓你出去。」

侍女嘴唇輕抿，猶豫半晌還是囁嚅說道：

「皇後娘娘，這是公公吩咐奴婢必須讓娘娘喝下的，娘娘清醒才幾日，卻已經消瘦了太多，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婢。

這些都是御醫屬那邊送來的珍貴之物，其中聽說還有當年先帝御賜的幾株參草，娘娘這般虛弱若是還不補補身子，奴婢擔心娘娘會……」

「閉嘴，出去！」

帷幔內，女人的聲音已經從虛弱變得有些不耐煩起來，淅淅索索的聲音，動作幅度有些大，身上的蠶絲薄被滑落，露出長孫閔白皙的脖頸和香肩。

「還請娘娘早些喝下，奴婢把葯湯放在床榻旁，若是明早娘娘還是沒喝，奴婢怕是要被公公責怪了。」

侍女聲音之中帶着哭腔，身子微微顫抖，皇後娘娘近幾日的心情起伏不定，昨日長孫將軍私下來探訪時，娘娘還帶着笑。

可今日不知為何，長孫閔的心情顯得十分糟糕，原本才恢復一些的氣色，此刻又變得低糜而虛弱起來。

「知道了，去吧……」

長孫閔聽得出侍女的為難之處，輕嘆一口氣，等到侍女緩緩離開將大門合上，手臂掀開帷幔的一角，露出一張略顯幾分蒼白的冷艷面龐。

長孫閔偏頭看着床榻前放着的葯湯，眼眸深處帶着幾分落寞，伸手去那，葯湯的碗邊還有些發燙，只得連着木盤一併端起。

拿起一側精心拜訪的湯匙，舀上一勺看上去色澤晶瑩的葯湯，朱唇輕啟入喉一陣的苦澀。

長孫閔綉眉輕蹙，卻是強忍着葯湯中的腥味與苦澀，將葯湯喝下少半碗。

在將托盤重新放回床榻前，目光看着只打開一條縫隙的窗沿。

「京城又下雨了，不知道陛下現在在做什麼……」

聲音依舊冰冷，卻難掩幾分幽怨之意，這也是難免。

當她擺脫那眠蠱之後，清醒第一個見到的人並非是陛下，而是一臉笑意的董貞，這也讓長孫閔心中對於這位喜歡假笑的傢伙，心中無端的生出幾分厭惡。

但是從董貞口中，他也聽說了如今陛下的情況，想到當時的處境和楚雲所面臨的的危機，長孫閔貝齒輕妖紅唇，自己所能做的只有安心養病，莫要讓自己成為楚雲的負擔。

這是長孫閔蘇醒的第三日，那日屠節被暗中帶到鳳鸞殿將眠蠱引出之後，長孫閔並未立刻清醒，楚雲有些不放心所幸派董貞守在身側。

而長孫閔蘇醒的那日，正是華妃祭禮的第二天，這也解釋了那段時間董貞並未出現在楚雲所在的步雲殿的原因。

長孫閔深吸一口氣，一雙眼眸再度恢復平靜，作為皇后自己所代表的是楚雲的顏面，無論是言行還是其餘的一切，都要無比得體。

她很累，但是她也願意如此，若是以前，礙於長孫家家主嫡女的身份，長孫閔對待楚雲的態度，也只是盡到本分即可。

但是在後來的相處中，也就是楚雲初次出現之後，長孫閔對於楚雲的看法已經發生了改變，那個每日只知道白日宣Yin無心朝政的昏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現在這位有勇有謀，整頓朝綱的君王，雖然好色這一點似乎沒什麼改變，但是不再像以前那般無度。

長孫閔私下打聽過，在華妃假死被公佈的當晚，陛下一夜都在新修建的月華宮中，在做什麼想也知道。

聽到這些消息時，心中對於楚雲的擔心隱隱化作幾分幽怨，與莫名的妒意，回想那一日楚雲邀請他去樓閣午宴，那晚的她已經決定將自己完全交給對方。

但是也就在那晚長孫閔陷入了昏厥，像是上天刻意在與她開玩笑一般，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的長孫閔記起了自己在長孫家的日子。

作為長孫家家主長孫天目的嫡女，從小便受到最好的教育，似乎從小開始她就無法決定自己的一切。

從出生就帶着未來皇后的頭銜，彷彿都是為履行那個長孫家與先帝的約定，她才會來到這個世上。

從小到大，自己從未吃過苦，長孫家族中所有的親朋好友，包括自己的玩伴，都對她表現出超乎常理的敬重，彷彿在他們眼裏自己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可以攀附權貴的工具。

從小到大，她的人生都已經被長孫天目這位家主規劃好，一切也都順利的進行着，包括她嫁入皇宮。

說實話，那日聽聞自己要嫁給傳聞中那個才剛登基，年紀比她還要小几歲的皇帝時，她的心中十分委屈。

那時的楚雲風評十分不好，稍微打聽就能得知對方並非是個好的歸宿。

但是一切都已經規劃好，她清楚做出這樣的反駁都是無用的，這就是長孫家族。

直到自己被跟隨而來的長孫家使者帶入大殿，長孫閔也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對方的女人。

但是慶幸的是，大婚當晚，楚雲喝的酩酊大醉，說了那句到現在都讓她感覺有些不知所謂的話語。

「你長得很漂亮，不過，朕不想碰你，等到夜深了你就自己去鳳鸞殿待着吧，若是有什麼事宜，霍太傅會和你說的。」

當然長孫閔不知道的是，那時的楚雲是被霍雲兒迷得最為瘋狂的階段，也是到了後來，她才發覺楚雲的狀態是因為那個女人。

那時的長孫閔心中竊喜，又感覺無比的委屈，竊喜是因為自己不用將身子送出去，就可以穩坐皇后的位置。

委屈的是，自己什麼都無法決定，就連要註定陪伴餘生的男人，都不願意碰她。

她矛盾至極但是自那以後，楚雲像是淡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從未在去找過她。

直到那一日聽聞霍邱逼供，她不知為何心中無名火起，壓抑了許久的怒火一併爆發。

也就在那一日，楚雲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她都看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