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不量力的偷襲

上一世剛跟着寧三殿下訓練的時候，他整日掛着一張不苟言笑的冰塊臉。

洹羽一個剛剛失了怙佑的小公主，寄人籬下戰戰兢兢，每天在他的威懾下起早貪黑的練功，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他，就被丟到外面去吹西北風。

那段風餐露宿的日子裏，她一天也就能安生地小憩兩個時辰，其餘時間都在不停地練劍，不停地受傷。

一個曾經養尊處優的小公主，卻也將這苦生生受了下來，而且憑着一股子倔強，將劍法練得出神入化。

如今不過是再來一遍，這苦她並不畏懼，身體上的傷痛癒合得比心上的快得多。既然已經決定留下來接受訓練，那接下來到琅國之前的三個月，她要更加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這樣才能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

洹羽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了一遍訓練的內容，大致分為了氣術，劍術，困縛術，咒言術和魅部分。

前三項是寧三殿下親自教的，少女身形纖巧靈動，洹羽又聰慧且頗有些天賦，因此劍術和困縛術都青出於藍。

然而，她卻有個不可為外人道的致命缺陷，她無法凝氣護體，更無法結出內丹。

氣術為根基，而勺之境乃上古遺境，因國家的氏族自古便分屬金木水火屬性。

譙國屬土，青國屬木，琅國屬金，程國屬火，蜀國屬水。

身為譙國公主的洹羽，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都無法吸取土屬性的氣。

所以若是從氣術來講，她連築基都達不到。

可單從劍術武功來說，上一世的她難逢敵手，即使是他也不一定能贏她。

少女本就柔韌靈活，這是極好的身體條件，她又把劍法動作練得極快，因此刺客她便以攻為守，是以她出劍時往往對方都未能採取任何反應，便一命嗚呼了。

正是因為她的速度極快，敵人往往沒有出手的機會，所以她鮮少受傷。

但若是別人察覺到破綻，以她這樣沒有氣術護體的身子，一旦被擊中就是非常致命的。

但這些一直以來只有洹羽自己自己和他知道。

世人未見她所吃的苦擔的驚，只是恐懼於落羽劍見血封喉，銀鈴綢白綾索命。

人人都道洹氏一族的天真無邪的小公主，成了寧三殿下奪命無常，讓各國君主談之驚恐，聞之色變。

而另兩個她不屑於學的咒言術和魅術，則是專門為了對付琅王而學的，是一位白髮銀瞳的女子教她的。

這女子的樣貌，應該是蜀州銀氏的人，可銀氏一向不與外族交際，洹羽一直好奇她怎麼會為寧三殿下所用，難道是因為這個女子，寧氏才一直未對蜀國有所動作。

銀氏女子為了掩飾自己樣貌的特徵，總是從頭到腳披着黑色的袍子，遮得嚴嚴實實，只有在和洹羽獨處授課的時候，才會脫去袍子。

洹羽想到後來蜀國魚川那一戰，寧氏最終還是要踏平統一之路的最後一塊障礙，偏安蠻荒的蜀國也難逃戰火的殃及。

所以即使在前面幫助過寧三殿下，他依然利用完就過河拆橋，絲毫不顧及舊情。

看來他這利用完就丟的惡習早已根深蒂固，無藥可救。

一想到那一戰，洹羽就有些心悸，那一劍洞穿胸口的感覺，只要一想起心中就堵得慌。

雖然離那一天還有好幾年，但漫長的破局之路非在朝夕。若是能早些打探到父母和姐姐的生死下落，也許最終自己就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了。

所以自己千萬不要再被一時的情愫困擾，洹羽又一次在心中告誡自己。

當務之急，要摒棄雜念，趕緊學好本領，千萬不要被他佯裝出來的溫柔哄騙，再淪為他的工具。

洹羽一向是一個行動派，既然決心已下，便立刻開動起了小腦瓜，怎麼才能將生疏的本領儘快撿起來。

她擅長的武器一個是落羽劍，但目前還沒獲取到這把劍。還有一個是銀鈴綢，這個倒是可以自己現做一個，要是能提前見縫插針，勤加練習，以自己的資質加上之前的記憶，說不定在沒到琅國之前能夠有所大成。

洹羽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琢磨着有什麼可用的材料。

靈光一閃，她將髮髻上的綢帶解了下來，散開了頭髮，又將腰上掛着的鈴鐺用髮帶系好，做成了一個簡易版的銀鈴綢。

洹羽將綢帶繞於手腕上，銀鈴攥在手心裏，然後用力擲出去，在用不同的力道，從不同角度收回掌中。

這樣來來回回練了好幾次，從一開始的力道綿軟，方向偏移，再漸漸找到了些曾經的感覺，出鈴有勁，指哪打哪。

大概練了一個時辰左右，沉迷於練功的她耳力依然不減，恍然間聽到外面有人靠近的聲音。

她總是想，以她這樣的耳力，若是去當斥候，說不定早早就能加官進爵。

在雪地里，不同人的腳步聲在她聽來是有明顯不同的，聽這聲音，應該是他回來了。

剛才練得初有成效，頗有些洋洋自得，此刻洹羽心裏蠢蠢欲動，迫切想試試如今的身手到底如何。

洹氏沒有男嗣，她又比姐姐活潑好動，從小也算是三腳貓功夫愛好者，本身有些底子，再加上那些曾經練習過千遍萬遍深深烙印在腦海里的招數，也許能一下子唬住人也不一定。

於是她做出了重生以來最大膽的決定，她要偷襲寧三殿下。

腳步聲漸進，深諳偷襲要領的洹羽立刻將油燈吹滅，讓自己隱沒在黑暗裏，伺機而動。

片刻之後，乘輿的帘子被掀開了，一股寒意倏地竄進來。

比竄進來的風更快的是她兩指間的鈴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擲向來人，甫一觸及支點便輕輕一收，鈴鐺在慣性下飛速繞了幾圈，綢子便綁緊在了來人的劍柄上。

成了！

洹羽不禁有些暗自得意，看來這功夫還留了些在骨子裏，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但往往過早的得意會很快被打臉。

她剛想要用力奪走他的武器，劍甚至都還未脫鞘，就被一個更強勢的力道將劍身猛地壓實在了劍鞘中，發出了“叮—”的金石之音。

力量極為霸道，雖被綢帶緩衝，卻也震得她虎口發顫。

洹羽一時慌神，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手中的綢帶傳來一股更加蠻橫的力量，將她整個人拽了起來。

“胡鬧。”黑暗中聽到冷冷的一句，不咸不淡的語氣，卻讓人覺得手腳冰涼。

下一秒，她便重重地撞入了一個帶着寒氣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