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走火入魔

寧氏行程計劃是先用兩天時間趕路，到了洛州再做修整補給。

為了充分利用好路上的時間，寧時決定利用啟程前的半個時辰，將洹羽要學的劍術要領整理成冊，畫好招式寫好要點，讓她在途中可以先看一看，熟悉一下。

洹羽心想，若他真能將要領寫下來供她學習，那這路上的時間充分利用起來，也能幫她早點找回些練劍的感覺。

快啟程的時候，寧時真的送來一本劍譜，遞給她之後還沒來得及多說話，就被顧將軍匆忙喊出去了，看來軍務確實繁忙。

洹羽翻開的時候，明顯聞到墨水特有的氣味，好幾處字跡都明顯沒有干透，確實是剛剛寫好的，這效率令人咋舌。

洹羽心中驚嘆，半個時辰弄出來的劍譜還真是像模像樣的。

堂堂寧三殿下居然真的親自寫了一本劍譜給她，而且好幾處深奧難懂的地方還配了簡易的圖注，這細心體貼程度，讓她再一次懷疑這還是她以前認識的寧時嗎？

劍譜上的劍法招式從易到難，循序漸進。

從根基的破刃式再到最上乘的破神式，全都細緻地列了出來。

洹羽腦海里本身就有之前的記憶，再加上這本量身定製的劍譜，看到第三遍的時候，那些曾經爛熟於心的招式就慢慢從記憶深處清晰起來。

一路上洹羽顧不上車馬顛簸，一直閉眼入定，沒有條件真實地比劃，就在自己的腦海里構建出的一處幻境，在幻境中比劃劍譜里的每一步招式，以心神御劍。

雖然身體絲毫未動，額間已有熱汗沁出。

前面幾式洹羽練得很順利，也算得心應手，到後面漸漸有些困難，練到幾處瓶頸，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這都是以前跟吃飯睡覺一樣簡單的事，怎麼現在就過不去這個坎呢。

雖然洹羽是個從小被嬌寵的公主，可她性格卻比常人倔強，從不輕言放棄。

於是她便在幻境中與這些招式死磕，一直反覆琢磨，想要快些參破這一層境界。

越是着急，就越容易不得要領，很多心態平穩的時候可以順其自然的事情，在急於求成的時候就容易亂了章法。

洹羽此刻便是這樣，她額頭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眉眼間有霧障流轉，隱隱間有入魔之意。

忽然，入定中的洹羽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息，幻境中正練到風起雲湧之時，她根本無法分清這氣息是來自現實還是幻境，幻境中她拿着落羽劍，而現實中她以手為劍，斜劍刺出。

未中。

那絲氣息默然隱去，對於閉着眼的洹羽來說，就是忽然失去了目標。

此刻她執念已生，非要破了這層境界不可。

於是她另一隻手捏了個劍訣，以指探息，入定的她觸覺和聽覺更加敏銳，很快便察覺到若有似無的氣息所在，這次吸取了剛才的教訓，沒有打草驚蛇，只是將指劍緩緩揚起，裝作一無所知地茫然探索，就等那一瞬間的破綻。

終於，她感覺到那氣息放鬆了警惕，就是在此刻！

洹羽心中一凜，指劍突然轉向，刺向氣息所在，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蹭過那人的肌膚，卻在觸及的一剎那，被堪堪避過，而自己的手腕卻在瞬間被一股霸道的力量鉗住，另一隻手還想動作，就被那個力道拎着轉了一個圈，然後整個人被完全的籠罩在熟悉的氣味中。

什麼味道？在哪裏聞過？有毒嗎？

此刻她還在入定之中，幻境裏的自己已經在交戰中落敗，並且被敵人鉗制住無法動彈，整個人都被危險籠罩，又怎麼都無法掙脫，如同被困虎口的小鹿，驚恐而無助。

這隻急於求成的小鹿，已經被自己夢魘中的大老虎死死咬住，入魔的人是無法自己從夢魘中醒來，危險只會讓她更加深信夢魘的真實。

制住她的人也深知這一點，既不能讓她逃脫，也不能用力過猛，讓她覺得會危及生命。

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之後，一股清冷的氣流從洹羽手腕的太淵穴匯入，讓此刻熱汗淋漓又有些神志不清的她漸漸感知到了一絲清明。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剛剛只是在幻境中練習，並非真的遇到危險。

恍惚間她聽到有人喚她，並叫她睜眼。

聲音有些熟悉，洹羽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此刻她被寧時微微攏在懷裏，他一隻手正握着她的手腕，另一隻手的兩指放在她的太淵穴上，正給她輸入真氣，玄青色的木系真氣徐徐進入她的體內，竟沒有一點排異的反應。

也許是因為她從小就無法凝出土系的真氣，所以才對寧時的木系真氣全盤接收，沒有一點排斥。

他半闔着雙眼，那雙不笑時疏離又淡漠的眼睛被微顫的睫毛遮掩着，讓他多了一份脆弱的錯覺。

在洹羽的印象里，脆弱這個詞不會用在寧時身上，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是強大且冷靜的。

可是此時此刻，寧時的面色卻有些病態的蒼白，也不知這真氣灌了多久，才讓他如此虛弱。

所以剛剛在幻境中聞到的氣味是...楠木沉香？

那這樣的話，剛才和自己過招的不是幻境中自己想像出來的人，而是...寧時？

壞了，難道自己剛剛太過着急，不小心走火入魔，又跟寧時大打出手了？

洹羽心裏大叫不好，才答應不亂出手不亂折騰，還沒過一天呢，就又上房揭瓦了。

還讓他耗費精力救自己，他應該會很生氣了吧。

可這回真不是故意的。

洹羽一時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