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討論
打完針,孟菱和陳遂一前一後出了醫務室。
陳遂接了通電話,她聽到對方說:“新書書號下來了!”
掛了電話之後,陳遂對她說:“回去睡會兒覺,中午讓你舍友給你帶點吃的。”
她說:“嗯。”
他又說:“我有點事要去趟公司,你睡醒了記得找我。”
她還是:“嗯。”
他一笑:“復讀機嗎?”
她一怔,他壞笑:“好了,你再不回宿舍,我就要懷疑了。”
“懷疑什麼。”
“懷疑你捨不得離開我。”
孟菱懵然了一秒,不自知的瞪他一眼,才轉身回宿舍。
陳遂一直目送她進了宿舍樓,咬了根煙在嘴上。
手機又響了,是高一飛打來的。
“晚上回家吃個飯嗎?我給你和雨薇做油燜大蝦。”
陳遂心裏莫名暖了暖:“去啊,能蹭飯誰不去啊,不去是傻子。”
孟菱走到一樓上二樓的拐角處,習慣性低頭從玻璃往外看,恰好就看到這一幕——他不知和誰打着電話,點了根煙,面容被煙霧覆蓋,繚繞之後露出淡淡涼薄的眉眼,放蕩與疏離並存。
如果要形容他,她會形容他是——熱雪。
只不過幾分鐘。
他就變得和剛剛那個為她讀詩的人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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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遂抽完了一根煙,開車到公司開會。
書號下來了,新書預售就快了,編輯給他敲定預售時間和新書發佈會時間。
現在有兩個時間合適,一個是一月中旬,一個是春節過後復工的那個周末。
編輯有點吞吞吐吐:“我們這個是比較想一月中旬進行預售的,只是……”
陳遂對工作一向認真:“說就行。”
“就是……和宋舒雲老師再版的《它殺》上市時間撞了。”
編輯說完,看了下陳遂的臉色。
陳遂果然頓時冷了幾分,默了幾秒,會議室滿滿的低氣壓,編輯心裏沒底,只差退口而出“要不還是春節之後吧”。
陳遂卻忽然譏笑出聲:“就那天。”
上次採訪,她不是說她有地位,所以不需要考慮人氣嗎。
那好啊,他就要讓她知道,銷量被碾壓是什麼感覺。
從公司離開之後,陳遂去了趟拳館。
高一飛見他來了吃了一驚:“不是說好家裏見的嗎。”
陳遂冷冷的:“很久沒松筋動骨了,今天來活動活動。”
說完話他就去換衣服了,後來眼見他打了一小時沙袋都沒停一下,高一飛才制止他:“別打了,陪我坐會兒。”
陳遂昂着下巴,粗喘着氣,身上的汗液被燈光照的很亮,他整個人就是一個行走的荷爾蒙。
高一飛嘖嘖讚歎:“媽的,看一萬次了,還是得誇一句,身材真好。”他笑,“以後弟媳婦有福了。”
說到這,高一飛腦海里念頭一閃,把自己給提醒到了:“誒?對了,你和孟菱怎麼回事啊?我聽雨薇說茶館都傳瘋了,你在追她?”
陳遂拿毛巾擦汗,開了瓶水,仰頭咕咚咕咚喝着,喉結一動一動的,特別養眼。
他喝足了水才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有什麼好打聽的?”
他瞥高一飛一眼:“倒是你,怎麼渾身青青紫紫的,我記得你最近沒比賽吧?”
陳遂一句話就問到了正題上。
高一飛眼神閃躲了一下,說:“沒有,就是訓練強度加大了,累的。”
陳遂根本不信他這一套:“從嫂子剛懷孕我就覺得你不對勁。”因為把高一飛當哥,陳遂沒拐外抹角,“你要是有事不想對我開口也行,但哥你記住一點,別去打.黑拳,別去賭拳,別拿自己的命搏。”
高一飛臉上泛起一種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神情,他艱難的咽了口唾沫,才又說:“知道了,哥都知道。”
他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又把話頭扯到陳遂身上:“你身邊從不缺漂亮女生,但能讓你主動追求的,孟菱還是頭一個。”
高一飛這麼說,陳遂腦海里瞬間浮現出孟菱的模樣。
想到她的眉毛,睫毛,眼睛,嘴唇,頭髮,身段……想到她倔強,細膩,脆弱,春風拂面的笑,柔卻韌的性格。
不可否認,愛情這玩意來得沒有道理。
阿卓之前也問過,為什麼就是她呢,他也想過,是啊,到底喜歡她什麼,可後來才發現,好像她的什麼他都喜歡。
但面對高一飛的疑問,他卻不太想聊太深入,因為在他心裏高一飛就像他家長一樣,誰願意閑的沒事和家長聊自己的情史。
他最後只輕飄飄說:“她漂亮啊。”
高一飛笑了笑:“確實漂亮,不過……”他想了想問,“人家喜歡你嗎?”
陳遂又拿毛巾擦了擦汗,聞言微愣:“嗯……也許吧。”
他笑里破天荒的流露出一抹淺淺的甜,高一飛更想問了:“什麼叫也許?”
“意思就是,我覺得喜歡。”
高一飛:“……”
沉默了幾秒,高一飛又問:“所以你現在是愛定她了?”
愛這個字眼,讓陳遂愣了愣。
“愛?”他哂笑,“那倒不至於,不過確實是很喜歡。”停頓了一下,他強調,“很喜歡很喜歡。”
還是喜歡好。
愛太複雜。
高一飛聽陳遂這麼說,不由眉頭緊皺,他以哥哥的身份和態度說:“我和雨薇相愛了十來年,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喜歡和愛是完全不一樣的。喜歡可以給很多人,但是愛只能給一個。喜歡會讓人快樂,但也僅僅如此,可是愛會帶來更極致強烈複雜的感受。喜歡沒辦法支撐起一個人對抗生活的風風雨雨,但是愛可以……”
高一飛一口氣說了很多:“我不是什麼文化人,給你說的都是我自己經歷過的,我怕你傷人傷己。”
“那怎麼才叫愛?”陳遂打斷了高一飛的話。
高一飛問:“那你有多喜歡?”
“我說了,很喜歡。”陳遂不掩飾。
想照顧她,想欺負她。
想抱她,想睡她。
想和她牽手軋馬路,一起做飯吃,摟着她看電影。
想每天睜眼就和她互道早安,想和她分享一些生活里的小碎片哪怕是一朵雲,想向身邊所有人宣告對彼此的主權。
“可是再喜歡也不是愛。”有時候像高一飛這種使力氣謀生的人,總有某種固執,他強調這一點,並想讓陳遂正視,“喜歡和愛,差別看似不大,實際不小。”
“我是認真在追她。”
“多認真?”高一飛問,“想和她認真談個戀愛,還是想和她結婚?生孩子?七老八十該死了還要葬在一起?”
聽到結婚這個字眼,陳遂莫名心中一刺。
比剛才聽到“愛”字還錐心。
他不願意回想,可就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父母的婚姻。
八歲之前,他也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陳勝文那會兒對宋舒雲百依百順,家裏的餐桌上永遠擺着宋舒雲最愛的洋桔梗。工作再忙,陳勝文都會給宋舒雲通電話說“我愛你”,共同出席婚宴或者聚會,陳勝文的衣服領結永遠和宋舒雲的裙子顏色一樣。
宋舒雲總會研究各種菜譜做給陳勝文吃。她和陳勝文接吻從不避諱陳遂,因為她說就是要讓兒子知道父母是相愛的。她會把陳勝文寫進書里,給他永恆的表白。
家裏有一個小型電影院,是陳勝文專門給宋舒雲裝的,他們經常在裏面一待就是一下午,談電影和歌曲,宛如soule。陳遂有一次半夜夢醒,撞見過他們在客廳做.愛,感情濃烈到一分鐘也不想分開。
可是後來呢。
九歲那年他發現他們開始吵架,十歲那年他們開始各玩各的,十一歲那年陳勝文在外面有了孩子,給他留了套房子說,這就是我給你的補償,我這個當爹的義務盡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之後,陳勝文第二天就移居美國,至今沒再見他一面。
十二歲那年宋舒雲再婚,那個男人有暴力傾向,動輒打罵他。不過還好,十歲宋舒雲就離婚了。他十四歲的時候,宋舒雲帶別的男人回家過夜,他聽了一夜宋舒雲的叫.床聲。不到十五歲,宋舒雲身邊就換成了另一個男人。
陳遂問宋舒云為什麼。
那會兒宋舒雲除了每個月給他一筆零花錢外,基本不管他的死活了,可面對他的質問,她還是大發慈悲教育了他一番。
她說,兒子你記住,要自由不要愛,人不為己天誅地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