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你是人嗎

程曉娜不懂為什麼費凡會如此信任自己，居然把最重要的環節讓自己單獨去完成。程曉娜也知道費凡是在犯罪，而自己就是幫凶，可她的確鼓不起勇氣違背費凡的命令。

見到費凡身影消失在樓梯間，程曉娜猶猶豫豫了許久，還是決定至少自己要待在公司的機房裏，但她不會按照費凡的意思，打開筆記本電腦接好數據線。

程曉娜覺得，如果自己這樣做了，等費凡回來自己就能解釋一下，由於太緊張，手腳太慢，所以沒有把他交代的事情做完。她認為這個的理由，至少能保全自己，不會讓費凡這個罪犯的脾氣暴走。

不知為何，程曉娜就是認定費凡肯定會回來。這個想法讓她非常害怕，連呼救的勇氣都沒有。在程曉娜的腦子裏，就算自己呼救，保安也只能從樓梯間上來，那麼毫無疑問，必然是費凡能搶先一步。

逃到其它樓層找個地方藏起來的想法，出現在腦海的瞬間就被程曉娜給否定了。即便再拿一把消防斧，自己也沒有力氣像費凡那樣破門而入。就算最後能進到大廈里的其它房間，破壞的痕迹也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難道躲進廁所嗎？那幾乎百分百會被找到。又或者不停的向上爬樓？可自己已經手軟腳軟，根本爬不了幾層，結果肯定還是會被費凡追上。

程曉娜越想就越覺得自己不可能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逃出費凡的掌控，女人軟弱的一面暴露了出來。程曉娜越來越悲觀，也就越發覺得惶恐無助。每一次出現別的想法，她總是會迅速的自我否定。既然不可能有百分百成功的選擇，那麼程曉娜就覺得自己註定會失敗。

不僅是此刻的程曉娜，其實所有人都一樣。一旦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當面對強者時，弱者的整個世界自然都是悲哀的。

程曉娜艱難的站了起來，硬撐着挪動腳步，慢慢的向機房走去。她認為費凡必定還在大廈的某個角落裏，幹着犯罪的勾當。

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程曉娜終於來到機房內，她幾乎是立刻聽到了從密封的落地玻璃窗外，傳來的巨大轟鳴聲。似乎什麼恐怖的東西就近在咫尺。程曉娜鼓起勇氣又走了兩步，稍微靠近了一些窗戶，第一眼就見到一顆發出炫目光彩的隕石，拖着細長的尾巴，沖向不知為何會站到大廈廣場中央的費凡。

程曉娜發現費凡的時間非常‘巧’，剛好就在隕石擊中費凡身體的前幾秒鐘。

隕石劃過大氣層傳出的巨大的轟鳴聲，蓋過了程曉娜的驚恐到極致的尖叫。而衝擊波更是讓大廈的玻璃震碎了無數，也包括程曉娜所處的房間。

隕石準確的擊中費凡，狠狠的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可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前一刻還拖着燃燒的尾巴，似乎遠在天邊的一顆隕石，僅僅過去十幾秒居然就清晰可見。而隕石飛行的方向，又是費凡所處的隕石坑。這顆隕石的速度之快，已經遠遠超過了之前的那顆隕石，甚至把聲音都甩在身後。直到撞擊到地面若干秒之後，空中才慢慢傳來尖利刺耳的嗡鳴。衝擊波更是肉眼可見，一圈一圈的發散出去，即便是鋼筋水泥的現代高層建築，都被撼動的陣陣搖擺，不斷掉落碎片。

大廈的幾個保安鼓起全部勇氣也只敢遠遠的站在十幾米遠的大堂，探頭探腦的張望着直徑幾米的隕石坑。

撞擊坑在大廈的空地上，周圍的花草樹木已經燃起火焰，在保安能看到的範圍，到處都是因為瞬間高溫產生的碳化結晶現象與各種物質被高溫融化后的液體流動，頗有點像是熔岩流淌，火山噴發的現場。地上冒出的黑煙被高溫氣流帶着捲動向上，形成一些肉眼可見的微小龍捲風，但最多只能飛騰十幾米高就自然消失。

幾位保安心裏慶幸着隕石只是砸中的空地，要是直接擊中大廈，後果不堪設想。帶着劫後餘生的心情，保安們有的去報警，有的報告上級，還有的去檢查大樓受損情況去了。以他們的學識眼力，自然瞧不出隕石坑的古怪之處，也沒誰想到以隕石撞擊的能量，怎麼只會產生直徑幾米的坑。

從保安的角度看不到坑內還有個人，但站在高處的程曉娜卻能看見，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程曉娜兩腳發軟，癱坐在地，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他死了！他居然死了！”即便看見趴在隕石坑底部的費凡‘屍骸’居然四肢健全，程曉娜依舊不能相信他還能活着。一直到費凡站了起來，衝著她揮了揮手，程曉娜還傻不拉唧的呆在哪裏。

費凡向程曉娜揮舞了幾下手臂打了個招呼，然後極其狼狽的從隕石坑裏艱難的爬了出來。他現在全身黑糊糊的，就像個黑人，根本瞧不出本來面貌，身上的衣物毛髮也被燒的精光，但在經過那些都被高溫融化的地面時，明明已經赤身露體卻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程曉娜完全傻了，長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等見到費凡再次鑽進大廈，她才漸漸反應過來。程曉娜忽然像是彈簧一樣從地上蹦了起來，慌慌張張，手忙腳亂的去完成費凡交代的任務，把筆記本電腦打開連接到喬氏公司機房數據庫。這件事情其實很容易，所以在費凡出現之前，程曉娜已經順利完成了全部工作。然後，她心裏莫名其妙的帶着末日來臨的情緒，等着‘怪物’來找自己。

費凡的形象在程曉娜的內心裏，已經從怪人升級為怪物。這還是由於程曉娜貧乏的想像力，導致她的思維能達到極限就是‘怪物’這點程度而已。如果程曉娜能多看點恐怖電影或者網絡小說，或許她能想到更合適的詞彙去描述費凡。但此刻，程曉娜只覺得自己被一個根本無法反抗的恐怖東西，肯定是非人類給盯上了。

‘恐怖大王’並沒有很快出現，程曉娜頗等了一會，才在滿腔都是豁出去的情緒中見到了漆黑的費凡。

“走，咱們去換換衣服。”費凡笑着伸出手扶起癱坐在地的程曉娜，他烏黑的臉上露出潔白的牙齒，情緒輕鬆，行動也很自然，似乎經過隕石撞擊之後居然一點都沒有受傷。

程曉娜此刻反倒不怕了，雖然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說話時的聲音也不那麼清晰，但至少頭腦還能保持清醒。於是，程曉娜不顧費凡之前的警告，一臉決然的表情，就像一位視死如歸的勇士，再次開口問道：“你……你是人嗎？”

“你猜。”費凡的心情貌似真的不錯，笑着回應了一句。他一把拽起程曉娜，雙臂輕輕用力，把她橫着抱了起來。

程曉娜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由着費凡抱着自己。她也沒去注意‘怪物’到底要帶自己去哪裏，眼睛盯着費凡的臉，說道：“不是！你不是人！”

“你再猜。”費凡又是一句調侃。他懷裏抱着美女，不過兩句話的功夫，已經到了樓梯間。可才下了兩層樓，就有聽到有人交談與腳步聲從樓下傳上來，似乎大廈的保安正在檢查大廈受損的情況。

程曉娜也聽到了保安的聲音，心裏滿以為怪物會帶着自己避開，誰知道費凡就這樣直愣愣的向樓下跑去，連速度都沒有減低。

“有人來了！”話說出口，程曉娜這才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居然會提醒怪物。不過又轉念一想，大概被隕石擊中都死不了的怪物是不會怕那些普通人的。

“我知道，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費凡低頭看了看懷裏的程曉娜溫柔一笑，腳下沒有絲毫停頓。

“果然……”程曉娜的心裏把所謂的‘安排好了’，下意識的理解為怪物要殺人了。之前怪物不是就說過，不想太早殺人么，此刻或許時機到了。

想到將會親眼目睹殺人的場面，程曉娜終於又感覺到了恐懼，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縮起來。隨着身體扭動，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貼在費凡胸膛的身體一側被什麼硬物頂住了，還有點疼。

周圍太暗，怪物的身體又是黑糊糊的，程曉娜看不清自己碰到的東西是什麼，她偷偷的用胳膊蹭了幾下，確定是個硬物，似乎就長在怪物的胸口。她不敢再動，心裏更加肯定對方不是人。

區區幾層樓，以費凡的速度轉眼就到。但就在雙方相差半個樓層的距離，轉過一個拐角就能看見對方的時候。周圍猛地一亮，接着是藍色的電花閃爍，火光四濺，似乎發生了爆炸，可聲音卻又不大。

費凡在拐角處停了下來，沒有立刻轉過去，而是原地略微等了片刻。從牆壁映照出樓下的亮光開始漸漸弱小，除了偶爾聽到強大電弧流轉時的刺啦聲中，人的聲音卻都消失了。

“人都走了？”程曉娜暗自猜測。

程曉娜一邊為了不用目睹到殺人場面而感到慶幸，一邊又覺得自己似乎更沒希望逃出怪物的掌控，心情非常矛盾。可當費凡一步轉過拐角，藉助從配電箱裏發出的火花亮光，程曉娜真正看清發生了什麼之後，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發出了一聲尖叫。

地上躺到了三個都身穿保安制服的人。

除了一個面部照下，渾身冒煙，躺在地上的人，瞧不出死活之外。其餘兩個仰面倒地的保安，在程曉娜看來，都很明顯活不下去了。因為兩把菜刀正插入他們的咽喉處，也就這麼一會功夫，血已經流了一地。地上還有兩根警棍和一支強力手電筒，就被扔在保安手邊。

“貼着樓梯邊走。”費凡放下了程曉娜，卻還拉着她的手，慢慢的避開還在不斷冒出火花的配電箱。

程曉娜落了地，才知道自己的的腳有多軟。那兩個咽喉中刀的保安還沒有斷氣，眼睛都盯着突然從樓上出現的人，充滿了哀求的神色，嘴裏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保安的雙手徒勞的掐住自己的頸部，但血依舊吐吐向外冒。

程曉娜見到這一幕又緊張又恐懼，哪裏還敢向前走，嘴裏嗚嗚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整個人縮着就想要退回去，可根本邁不動步子。程曉娜不由自主，傻楞楞的一直盯着眼前的一位保安。可那個保安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生機，最終變成死灰一片，她再也無法忍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費凡連拉帶拽，這才把程曉娜的從樓梯拐角帶了過去。剛繞過配電箱，費凡又把程曉娜抱起，一直到離開大廈也沒有放下。

“為什麼這樣？……怎麼會這樣？……”程曉娜雙手捂臉靠在費凡的懷裏，哭聲漸小，哽咽着不停的發問，卻又不知道具體該問什麼。但她覺得費凡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也肯定知道答案。

費凡沒有吭聲，他的一直小跑着，行動迅速，似乎對地形很熟悉，沿着大廈綠化帶避開了外圍的保安，來到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