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賀章
火車坐了二十個小時，牛車又坐小時，知青們終於緩緩進了村。
插隊到赫連村東方大隊的知青們，都已經一臉菜色。
只有看起來年紀最小的書青瑤最精神，趴在牛車上左顧右看，一臉興奮的看着這個灰撲撲的落魄小村子，就連眼睛都在閃閃發光。
看得暈車的阮文慧都奇了怪了——書青瑤是有親戚在赫連村？
這燦爛的表情，不像是來下鄉，倒像是來相親的！
指導員在跟東方大隊的大隊長靳壯做交接。
東方大隊原本就有九個知青，這一下又，不太好分配。
兩男三女，年紀最大的二十二歲，最小的一個上個月才剛成年！
靳壯看着兩個弱不禁風的男知青，和看起來年紀最小的書青瑤，黑着臉忍不住開始討價還價：「指導員，隔壁太陽紅大隊知青，要不把我這邊分兩個給他們勻一勻？這麼多女娃子，我不好帶啊！」
現在正值農忙期，他倒也不期待知青們一上來能多干多少活，就想着如果多來幾個男知青也是好的。
男知青再怎麼身嬌體弱，下了地，起碼也能扛幾趟麥子，等後頭訓練出來了，勉強也能跟上大部隊。
嬌滴滴地女娃子能幹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訓一下還要哭！
靳壯愁眉苦臉。
指導員拍了拍他的肩，「能者多勞嘛！」
靳壯也知道這是組織分配下來的任務，沒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嘆了一口氣，摸了摸自己的小平頭，衝著焉啦吧唧的知青們吼了一聲：「東方大隊的到我這邊集合！」
知青們慢吞吞地往他這邊移動，看得靳壯直皺眉頭，只有那個看起來年紀最小的女娃子動作最快，穿着小皮鞋「噠噠噠」地就蹭到了他面前，先是沖他露出一抹甜笑，然後遞上一把鳥結糖，「大隊長，我跟你打聽個人。我們大隊裏，有沒有一個叫謝賀章的人啊？」
書青瑤心裏也有點忐忑。
她剛打聽到赫連村有兩個大隊，另一個叫太陽紅大隊。
赫連村是個大村子，兩隊一個在山東頭一個在山西頭，平日裏下地並不碰面。
如果謝賀章在另一個大隊裏怎麼辦？
難道她要每天翻山越嶺過去和未來的老公談戀愛嗎？
書青瑤有點愁。
「你認識謝賀章？」
靳壯收了鳥結糖，看了書青瑤一眼，「你是他親戚？」
「哦。不是。」書青瑤隨口胡謅，「我鄰居是他家親戚，他跟我說他有個親戚在赫連村呢，我這次不是下鄉來了嗎，我鄰居跟我關係好，他說他親戚謝賀章從小體貼溫柔，人緣好，讓他幫忙照應我。」.
「……」
靳壯眼神詭異的看了她一眼，見女娃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輕咳了一聲，「……等晚上大家幹完活吃飯的時候，我帶你們認認。」
然後又委婉的提醒了一句，「……你確定你鄰居說話靠譜？」
書青瑤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那當然！」
謝賀章溫柔體貼，和她從結婚到分別，兩個人從來沒有吵過架斗過嘴，她從上一段婚姻裏帶來的一身刺，都被他收拾的服服貼貼的，說實話，她都不知道謝賀章看上她什麼，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好。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看她向來一臉笑面的男人，就算是年輕時候，肯定也很受歡迎呀！
誰不喜歡長得好看又脾氣好的人。
書青瑤和謝賀章感情好了后，也談起了過彼此的初戀，書青瑤的初戀是江潯，而謝賀章卻說，他的初戀是她。
書青瑤自然不信。
謝賀章長得這樣好看，就算是看臉，也很討女孩子喜歡。
謝賀章告訴她，他從小家裏窮，又是父母雙亡，寄人籬下，哪家姑娘會眼瞎，看得上他？
把書青瑤心疼的半死，趴在他身上說如果她和他一個村，她肯定不會嫌棄他窮，肯定早早就跟他談對象了，到時候兩個人偷偷早戀。
算一算時間，現在謝賀章才十七歲，她找他談戀愛，她雖然已經十八歲了，但是謝賀章算是早戀吧？
想着嫩生生的謝賀章，書青瑤就忍不住有點激動。
「咳。我先送你們去知青點。」
看着女娃子黑白分明清澈的大眼睛，靳壯轉移了話題。
書青瑤如果想要認識謝賀章，他倒是也不是不能幫忙介紹一下。
就是……
看了眼面前嬌嬌女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靳壯心裏想。
就是等下別給她嚇哭了……
*
書青瑤他們去的知青點是由地主被徵用的四合院改造的。
雖然破舊了，但是勝在寬敞。
比太陽紅大隊的知青們住的泥坯房待遇要好不少。
四合院的東廂房和西廂房被分成了男女宿舍，女知青住東邊，男知青住西邊，中間的大堂被改造成了食堂。
女宿舍一共有四間，四個女知青原本住的剛剛好，現在又來了三個女知青，就得重新抽籤分配，書青瑤從小運氣不錯，上來一抽就抽到了一間單人間。
阮文慧原以為自己能和書青瑤一起住，這樣書青瑤家人寄來的吃食，她也能拿占點便宜。
她知道書青瑤向來大方，不會吃獨食。
她對大隊長靳壯道：「隊長，要不我和書青瑤一起住吧，我們是同學，父母都是一個廠的，一起住有個照應。」
靳壯看向書青瑤，徵求她的意見：「你要和阮文慧一起住嗎？」
阮文慧抬頭笑着對書青瑤道：「瑤瑤，我們一起住吧？你從小不幹活，都沒洗過衣服，我們一起住我照顧你啊。」
書青瑤推着皮箱，皺了皺眉頭，莫名其妙：「誰說我沒幹過活？誰要你照顧？我放着單人間不住要和你一起住，我腦子抽風了我？」
站在一旁的幾個女知青聞言，「噗嗤」笑了一聲，也都覺得阮文慧莫名其妙。
能住單人間，誰還想和別人一起擠啊。
而且照顧什麼的，不住一起就不能照顧了？
「瑤瑤、瑤瑤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阮文慧被笑得臉部漲紅，咬着牙心裏怨恨書青瑤不給她面子，安慰自己以書青瑤嬌生慣養的性子，過不了多久就得請她幫忙了。
到時候還不是她拿捏她？
那邊，書青瑤根本沒再搭理她，推着皮箱進了房間。
房間裏擺着一張木板單人床，靠窗的窗下放着一張壓着玻璃的書桌。
房間並不大，但是因為是女知青住過的，勝在乾淨。
書青瑤把床鋪整理好，躺上去感受了一下，然後齜牙咧嘴的坐起來。
這床板可真硬啊！
這輩子都沒睡過這麼硬的床。
揉揉自己的小腰，書青瑤坐在床沿邊，取出掛在脖頸上的玉佩，珍惜的摸了摸。
也不知道謝賀章現在在哪裏，她都跑到他家鄉來了，竟然也沒見到他。
因為新來新知青，村子裏特意給知青們辦了一個知青歡迎會。
為了犒勞遠道而來的新知青，大隊長靳壯殺了家裏兩條狗給公共食堂，后廚師傅們燉出了三大鍋肉，裏面加了大白菜和土豆，還有大把的干辣椒，又鮮又辣，味道飄香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