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宴后

蘇影沒什麼心情管蘇彤，林暄更是懶得多看她，總算走到了丹枝和白虎身邊，蘇彤小跑跟上來，又要顧着裙擺，又要顧着腳下的石子兒，實在有些狼狽，蘇彤好容易穩住了身形，現下有些喘。

蘇影看到蘇彤的樣子，這才想起父親的囑託，心下有些愧疚，道歉道：“抱歉，我剛剛有心事，沒有顧着姐姐走在石子路上，姐姐快歇一下。”

蘇彤順了順氣，聽她這麼說，連忙擺擺手，笑道：“妹妹放寬心，我這做姐姐的還能怪你不成？”

蘇影陪着一起笑笑，開口問道：“殿下和彤姐姐想去哪裏逛逛？”

“唔，自然是看妹妹的意思，王爺，您說是不是？”

蘇彤說著話，想去搭林暄的肩膀，林暄見狀，不動聲色地往旁邊側了側身，蘇彤的手一下懸在半空，她有些尷尬地順便收回手理了理頭髮。

“說起來，景王殿下今日是不是也來了？妹妹要不邀了二位殿下一道去梅園坐坐吧，如今臘梅盛開，煞是好看。”

蘇彤說著話，突然扯開了話題，蘇影歪歪頭，明白了蘇彤的小心思，敢情這蘇彤看上了景王，想趁機拉近關係。

蘇影也有些想同景王說說話，這下也有些動心，不過隨便邀了景王出來也不合禮數，她猶豫了一下道：“這樣不妥吧。”

蘇彤笑道：“這有什麼。聽說貴太妃素來是喜歡梅花的，景王視母至孝，實在不行，咱們去摘些梅花，回頭送給景王殿下，也算是給貴太妃娘娘盡些孝心。”

蘇影有些不確定，她回頭看向林暄，見他臉色有些僵硬。

林暄發現小丫頭正看着自己，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悶聲道：“本王去叫三哥吧。想來三哥許久不見三小姐，也該是想跟三小姐打個招呼的。”

說罷，林暄便讓白虎去園子裏叫了景王，蘇影站在林暄身邊，拉着他的衣袖，心下有些緊張。

景王林昭很快就出來了，見到幾人，朗聲笑道：“本王道是什麼事，原來是三小姐在這裏。”

蘇影有些害羞，在林暄背後露出半個身子來，也沒好生行禮，只管喚道：“臣女給三殿下請安。”

林昭笑着擺了擺手，轉頭見到蘇彤，回頭對着蘇影問道：“這是…？”

蘇影正想開口介紹，卻見蘇彤連忙福身行禮道：“臣女蘇彤給景王殿下請安。”

“哦，你是蘇家二小姐？”林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蘇彤有些驚喜，忙道：“臣女就是。臣女早就聽聞景王殿下膽識皆是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林昭不以為意地笑笑，擺擺手道：“平身吧。”

蘇彤連忙謝恩，站起來，笑的春光燦爛：“殿下，方才我也與我家妹妹和瑞王殿下商量去賞賞梅花，聞說貴太妃最愛賞梅，不如殿下也一道去看看？”

林昭挑眉，望向林暄，林暄護着一旁有些扭捏的蘇影，無奈地回望着他，林昭看看蘇影，突然瞭然一笑，道：“那就一道去看看吧。”.

四人便轉頭往後花園走去，一路上基本都是蘇彤在說話，蘇影扯着林暄的袖子，心思有些飄忽。

“哎呀！”蘇彤突然被裙角絆了一下，眼看就朝林昭方向倒了過去，林昭下意識往旁邊一跳，身旁的林暄護着蘇影也不動聲色地往旁邊一躲，蘇彤一下失了重心，倒在了地上。

蘇影嚇了一跳，越過林暄看向蘇彤，蘇彤吃痛慘叫一聲，蘇影趕緊上前，和丹枝一左一右將蘇彤扶了起來。

蘇彤的衣服有些皺了，不過沒有破損，倒是蘇彤兩隻似白玉一樣的手掌，如今摻進了砂石，還裂開了一道道的血絲。

蘇影讓丹枝遞過來一方帕子，趕緊給蘇彤止血清理。

“這個砂石進了傷口，應該先清出來。”林昭回過神來，彎下腰，接過了蘇影手裏的帕子，幫蘇彤清理了一下傷口。

蘇彤感激地看着林昭和蘇影，連連道謝。

“梅花園子還遠嗎？二小姐應該要坐下休息一下，檢查一下膝蓋有沒有受傷。”林昭將帕子還給蘇影。

“不遠了，就在前面。”蘇影答道，扶着蘇彤，幾個人慢慢走向梅花園。

林暄皺皺眉，方才他看到蘇彤是故意往這邊倒的，這樣的小伎倆估計林昭根本不會在意，不過林暄心裏不虞，如今跟在後面，臉陰的能滴出水。

蘇影本來就沒啥心思逛園子，只是看在林昭和林暄的面子上才來的，如今見蘇彤傷了，便讓丹枝尋個小大夫來，自己只管扶着蘇彤在一棵梅花樹下的長椅上坐了，自己則站在旁邊。

一陣北風吹過，蘇影覺得有些冷。

丹枝很快就領着一個小大夫來了，因着蘇彤是女眷，查看膝蓋需要讓兩位王爺離場，蘇影無奈，只能讓丹枝留下來照顧蘇彤，自己又將兩位王爺送回前院。這忙了一圈，什麼都沒逛着，也不知道蘇彤這般折騰是為了什麼。

林昭回到前院，總覺得身上有些不自在，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疑惑地觀察了一下。

“怎麼了？”林暄見狀問道。

“啊，沒事，方才同三小姐說了話，你也該開心了？”林昭收回手，調笑起林暄來。

林暄只管白了林昭一眼，兩人便重新入了席。

太陽西斜，蘇影從前院回來，就窩在浣花居里哪裏都沒去。今日老太太壽宴，中午大擺宴席，晚上則是與親近的親朋好友一道繼續聊天喝酒，霍欣瑤也沒離開，因擔心着蘇影，她叫上了陳心漣和梁倩雅，又喚了蘇鉉和霍長佑來，準備在浣花居陪蘇影一道用完膳，不到前面去陪長輩。

蘇影興緻依然不是很高，白芨的事情的確給她造成了很大的陰影。不過難得大家都在，霍欣瑤陳心漣和蘇鉉也都是熱鬧的性子，蘇影不忍拂了霍欣瑤的興緻，便在旁邊陪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熱醪糟。

“妹妹，這醪糟不錯吧，是我母親上個月剛釀的。”蘇鉉笑着，又給蘇影添了一碗。

“二嬸嬸的手藝自然是沒的說。”蘇影淡淡笑着，端起碗又喝了一口。

幾個孩子鬧到戌時，各家長輩都來接人了，蘇影笑的平淡，只管同大家都告了別，相約年前再一道玩一玩。霍欣瑤更是將她拉到身邊，擔憂地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蘇影心下暖暖的，面上只叫她安心。

送了所有人離開，蘇影準備回小院看看碧落的傷勢，此事她也自覺罰的太重，但是此事她又氣極碧落不支持她，雖然她知道，大家都在護着她，待她好，但是她還是無法接受護着自己就可以隨便拿走別人性命的事情。

正回了浣花居門口，蘇影見小院桃樹旁有人在候着，見到蘇影來了，福身行禮道：“青竹給小姐請安。老祖宗希望您現在去一趟梧桐苑。”

梧桐苑。

老太太終究還是想與蘇影聊聊今天的事情。

蘇影閉上眼睛，舒了口氣，攏好自己的斗篷，輕道“姑姑，帶路吧。”

蘇影到梧桐苑的時候，院子裏已經安靜下來了，老太太一個人坐在座上，手托着額頭，閉目養神，看上去有些疲倦的樣子。

“……太奶奶。”蘇影不忍，輕輕地叫了一聲。

老太太忽的睜開眼，抬頭看了看，見是蘇影來了，便笑了開來，招手道：“好孩子，來太奶奶這裏坐。”

蘇影應了，趕忙挨着老太太坐了。

“今日之事，你可怪太奶奶嗎？”

蘇影還沒坐穩，就聽老太太開了口，聲音也有些掩飾不住的疲憊。

蘇影咬咬唇，無聲地搖了搖頭。

“此事太奶奶也是沒有辦法，為了護着你，有些犧牲也是沒有辦法的。”老太太見蘇影情緒不高，微微嘆了口氣，“影兒善良，待人真誠，白芨能遇到你，也是她的福氣。回頭太奶奶尋了好地兒給她好生下葬，也算是念她伺候你一場。”

蘇影現下已經平靜了許多，聞言只是點點頭，輕聲道：“多謝太奶奶。”

祖孫倆一直無言對坐着，蘇影摩挲着老太太皺紋滿布的手，將頭靠在了老太太肩上。

“影兒最近好像長高了，也該做新衣服過年了。今晚吃飯吃的可還好？要不要你青竹姑姑去拿些吃的來？”

蘇影搖搖頭，把頭埋在老太太懷裏，悶悶地道：“雖然我什麼事情都明白，也明白太奶奶和碧落是為了我好，可是我心裏依舊覺得白芨死的冤枉。我也知道，只有抓住那賊人，好生髮落了，才能給白芨伸冤報仇。白芨從小就在浣花居長大，我還應了她，要好好把她嫁出去。想到這些，我就吃不下飯，也沒心思想新衣裳的事。”

老太太將手輕輕搭在蘇影的背上，慢慢撫摸着，也不言語，只是輕聲嘆氣。

過了好一陣子，蘇影起身來，勉強露出笑容道：“此事我不怪太奶奶的。如今我也後悔將碧落罰的太重了，一會兒也想去看看她。過兩日我也就好了，太奶奶莫要太擔心了。”

老太太望着蘇影，而後才點點頭，祖孫倆秉着燭光說了許久的話，最後看夜深了，老太太便讓青竹送蘇影回浣花居。

“老祖宗，如今夜已經深了，那賊人會易容又會武功，今日還直衝三小姐想要她的命，只讓青竹一個人送是不是有些冒險？”綠柳扶着老太太慢慢地回後面的寢屋，有些擔心地開了口。

“晚飯前瑞王私下來找了我，你也聽見了，王爺給影兒身邊安排了人，也說了這事與他追查的事情有關。府上暗衛不中用，瑞王在浣花居安插了人手也察覺不到。不過有他的人保護，影兒自是安全的。”

“那瑞王對我們三小姐頗為上心的樣子，會不會是別有用心？”

老太太在綠柳的攙扶下，慢慢坐到床邊，輕聲開口道：“此事我倒是放心，沒有用心也好，別有用心也罷，瑞王主動示好，我們也不必將他推出去。只是此事莫讓別人知道了，影兒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難免清譽有損。”

綠柳應下，便退出房間給老太太打熱水去了，老太太在床邊發了會兒呆，又想到今日瑞王過來找她的時候誠懇的樣子。

孩子是個好孩子，就是年紀大了些，也不知道過兩年自家寶貝曾孫有沒有意願，只能先觀望觀望。老太太垂眸想了一會兒，就拿了手邊的佛珠，念起經來。

蘇影回到浣花居，就去了下人房中想去看看碧落，誰知找了一圈，卻聽下人說碧落還在佛堂里誦經，蘇影嘆口氣，叫上丹枝，一道去了蘇府佛堂。

碧落跪在一塊蒲團上，正閉着眼，沉聲念着經，聽到背後有動靜，她睜眼回頭，見到蘇影走了進來，碧落驚訝地眨了眨眼。

“小姐……”

“夜深了，你怎麼還在這裏，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碧落笑笑道：“小姐讓我來誦經，我自是尊從的，我身上傷的不重，只是走路和跪坐有些困難，所以只能直直跪着。”

蘇影有些尷尬，轉頭不看碧落，有些生硬道：“是我不好，讓你挨了板子，又馬上打發你來誦經。你且先回房好生養傷，完了再尋時間，同我一道來為白芨誦經吧。”

碧落抬頭，看了看蘇影，蘇影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又開口道：“如今你不在身邊，丹枝一個人忙不過來。你趕緊養好傷，我這邊離不開你。”

說罷，蘇影彎下腰，想將碧落扶起來，碧落驚得趕緊躲開，卻弄到了傷口，疼的吸了一口氣。

“別躲了，趕緊起來，別又傷到了。”蘇影僵硬着臉，小嘴有些撅起來。

碧落這才由得蘇影扶自己慢慢站起來，她定定看着蘇影道：“奴婢本就是孤女，有幸能來服侍小姐，已經是奴婢的榮光了，小姐不必做這些的。”

“罷了，這件事，我雖然還有些生你氣，可其實最多的，我還是氣自己不成事，最後將氣撒到了你頭上。”蘇影慢慢扶着有些一瘸一拐的碧落，悶聲道，“你不怪我也就好了，三十板子的確是有些多，我雖然私下讓人輕些了，可是你一個姑娘家，雖然練武，身子骨也是受不了的。”

碧落搖搖頭，可是走起路來的確有些不穩當，她又怕自己壓到了自家小姐，走路姿勢乍一看有些奇怪。

丹枝連忙架起碧落的胳膊，讓碧落整個人靠在了自己身上，緩和氣氛道：“小姐人善良，不捨得白芨，也不捨得碧落受苦。跟着小姐，是奴婢們的福氣。”

“我問過瑞王殿下，他說人皮面具做起來要費些時間，學一個人的姿態更是需要多觀察一段時間才行。那人只用白芨的面具，沒有偽裝成你們，應該暫時還沒做你們的面具，模仿你們的動作也需要時間慢慢觀察。”蘇影扶着碧落慢慢走着，嘴裏說道，“不過萬事只怕萬一。殿下還說再派兩個人來，我覺得不妥就謝絕了，咱們以後靠自己盯緊着些。不過你們放心，萬一再有這樣的事，我一定護好你們。”

碧落沒有開口，只是輕輕掙脫了蘇影的手，抬起胳膊來給蘇影攏了攏脖頸的毛領，輕聲道：“夜裏涼，小姐裹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