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走綠茶的路
人群中，周讓站在靠後的位置，手捏緊了拳頭，看向不遠處背對着他的身影。
正想上前，就聽見她開了口。
蘇楠等丁茂說完，知道差不多了，就緩緩抬起了頭，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鼻尖通紅。
“丁哥，我沒假哭，嗚嗚嗚，我知道我們都是遠道而來的知青，應該像一家人一樣相處，但是也不能不分好壞，就盲目的跟別人走得太近吧？”
話音剛落，秦曉蘭就猛地一抬頭，急切道：“你什麼意思？在內涵我們不是好人嗎？”
嗓音極尖，配上氣到扭曲的面容，顯得整個人凶神惡煞。
蘇楠怯怯一縮脖子，還往後退了幾步，像是極其害怕秦曉蘭一樣。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說了，行嗎？秦同志你別瞪着我了，我怕。”
丁茂察覺到事情的不對勁，臉色幾番變化，先是看了一眼秦曉蘭，又看了一眼蘇楠，沉聲道：“蘇楠同志，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我在這，難道還怕有人仗勢欺人不成？”
“這……”
蘇楠猶猶豫豫，抹了把淚，才戰戰兢兢繼續道：“剛才我在鋪被子的時候，她們就過來找我。”
說完，肩膀還瑟縮了一下。
“蘇同志讓我跟秦同志換床位，她們剛才說是跟我商量個事情，但那語氣可不是商量的語氣，就好像我不換就要打我罵我。
嗚嗚嗚，嚇得我話都不會說了，她們還說如果我願意換的話，秦同志還會給我一條布拉吉。
我尋思着我們剛認識又不熟，再加上這裙子可貴了，我要是拿床位換了，這不是投機倒把，挖社會主義牆角呢嗎，我可不幹這事。”
聞言，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秦曉蘭簡直快被氣死了，事是這麼個事，但怎麼在蘇楠口中就變了一個味道？而且怎麼就扯到投機倒把了？
“我可沒有，丁哥，蘇楠她這是顛倒黑白，瞎狡辯呢。”
丁茂沉下臉色，揚手制止住秦曉蘭的話頭，只問了一句：“拿布拉吉換床位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就在旁邊聽着呢。”劉玉感覺自己總算有了用武之地，連忙往前邁了一步，直點頭。
“但我那只是為了補償蘇楠，因為最後留給我的床位實在不太好。”秦曉蘭說到最後，聲音漸漸變小。
喲，還知道不好意思啊，她以為這人臉皮跟城牆一樣厚呢。
偷偷往眼睛上抹仙泉的蘇楠勾了勾唇角，諷刺一笑。
“是啊，秦知青那位置就在門邊上，開門關門吵死了不說，那門後面還放着掃帚什麼的，又臭又臟。”
“蠢蛋才會換吧？而且蘇楠選的床位可好了，靠窗，地方又大。”
“但秦曉蘭不是說拿布拉吉換嗎？嘖嘖，好大的手筆。”
“你瞧那蘇知青是缺一條布拉吉的人嗎？她身上穿的用的可都不差嘞。”
“也是，難道是秦曉蘭威脅人家小姑娘了？”
“我猜是，你看秦曉蘭她那麼大的塊頭，人家蘇知青嬌嬌小小的，怎麼打得過。”
聽着不斷傳進耳朵里的對話，秦曉蘭簡直快被逼瘋了，焦急下，餘光瞥到一旁低着頭無甚存在感的蘇甜甜，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
“甜甜，是你給我出的主意，也是你拉着我去跟蘇楠換床位的，不然我可從來沒有想過拿布拉吉去換，更沒有想過捎關打節。”
眼見火燒到自己身上，蘇甜甜沒辦法了才抬起頭，臉上掛着勉強的笑。
“丁哥，可能其中有誤會，我們沒有強行要求蘇楠必須換床位，也絕對沒有想要幹些違法亂紀的事，她不願意的話，也就算了，何必將事情鬧大了呢？”
嘆了口氣，蘇甜甜扯了扯唇角，對着蘇楠無奈道：“楠楠，你誤會我們了，我們沒有惡意的。”
一邊說著，一邊還想去拉蘇楠的手，但後者像是條件反射一般，見蘇甜甜一抬手就迅速躲開了，隨之還露出了佈滿猙獰血痕的小手臂內側。
血跡已經乾涸，但也不難看出是長指甲劃出來的傷口。
因為在不久前，眾人還見過周讓脖子上的划痕，就跟蘇楠現在手上的一模一樣。
甚至蘇楠的看上去要更為可恐。
“你們別看了，這絕對不是我表姐抓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蹭到了的。”
蘇楠像是受驚了一般，快速將手臂貼緊衣物，擋住了傷口，還急切的開口解釋，生怕別人誤會了。
這下本來沒有多想的眾人，也不得不多想了。
“蘇楠！”
蘇甜甜氣得咬牙，她剛才在宿舍拉人的時候根本沒有用力好不好，鬼知道蘇楠手上的傷痕怎麼來的。
“剛才蘇甜甜就是抓了楠楠一下，楠楠才會大喊的。”劉玉也才看到蘇楠手上的傷口，此時不由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表姐對親表妹下手這麼重，嘖嘖。”李俊楊抱着手，感嘆搖頭。
“沒看出來啊，蘇甜甜是蘇楠的表姐？長得也不像啊，而且哪兒有親表姐幫着外人說話的道理。”坐在廚房門口的高忠斌也撇了撇嘴，幽幽說了一句。
“我沒事的，就一點點小傷。”蘇楠這時還反過來安慰起旁人來。
“發生什麼事了？”突然院門口走進來十幾個滿身泥土的男女，皆是面色疲憊。
是剛結束勞作的老知青們。
高忠斌連忙跳起來，跟他們解釋了一番。
這下，不光新知青了，就連老知青們看秦曉蘭和蘇甜甜的眼光都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真相如何你們自己心裏清楚，別的我不管，但就蘇甜甜同志對蘇楠同志動手這件事，是堅決不能容忍的，快道歉。”
丁茂出聲打斷所有人的竊竊私語。
蘇甜甜看着眾人的目光，羞憤欲死，但也知道現在不管自己怎麼解釋也不會有人會相信她的，因為蘇楠手上的傷是真的，她也確實出手抓了人。
為了不越發破壞自己的形象，蘇甜甜只好迫不得已地開口道了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樣說，至少還能挽回一些其他人的好感。
“還有秦同志，以後絕對不能再出現類似投機倒把的情況。”丁茂看向秦曉蘭，開口叮囑道。
“嗯。”秦曉蘭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目光卻死死盯着蘇楠。
接收到秦曉蘭的目光，蘇楠在內心翻了個白眼，面上卻依舊抹着淚。
這就叫走綠茶的路，讓綠茶無路可走。
看吧看吧，人還是同情弱者的，不可避免的就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