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露見
張晏此刻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四周形如山體,他根本無法脫離,上下那金色光芒,還在不斷衍生各種殺伐手段,衝著自己衝殺而來,雖然攻擊力度並非難以抵抗,可這陣勢。
可怕在於,源源不絕。
到此刻張晏才明白,腹中那劉仙於長庚兩人,在關鍵時刻,根本就不會主動出手幫自己,這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約定。
或者是那無名書籍的規矩。
他們身上的文力可以被自己調動一部分使用,但是若讓他們親自出手。
從未有過。
此時,張晏想起來顧橫波曾經提起的一件東西來。
他抓住了那懸挂在小臂,被他藏進袖口的一枚玄黑色印章,屈指彈了彈,等於敲門了。
目前還沒有真正煉化這兩隻道器印章,用起來並不能得心應手,若是煉化,張晏還得專門找幾本書,或是和那長庚,學上一段時間才敢進行。
道器是可以產生器靈的存在,並非想像之中,滴血認主那般簡單。
顧橫波在那一方黑色空間中,指點星辰,揮袖大笑,好好張生,一個世家武者心思竟然這般細膩,這種好話,都被你聽去,卻又記下了,
欽點兵將一般,顧橫波落座骷髏王座,手中立刻出現那被張晏選擇的一件文寶,木柄鐵鏽短刀。
名為露見,是他手下一名鬼帥,鳴奇所配千年之貼身兵器。
這件道寶,品質一般,卻勝在,弒殺鬼神三千位之多,開出了那一寸“焚刃”,不管是千墳之主,還是土地山神,被鳴奇盯上后,砍菜切瓜一般,金身破碎,墳丘夷平。
有一次酒後,顧橫波打趣那殺將鳴奇,問他這柄刀中到底藏了什麼稀有材料,就連那五行大道所屬,庚金辛金二物,都不至於如此脆爽吧?
鳴奇這個從不苟言笑的傢伙,當時竟然破天荒開起玩笑說,也許是我藏進去一頭大日未可知呢。
顧橫波神情黯然,想跟着這年輕人苟活,回到松枝洲,並非他真正顧惜這萬年老命,而是有些故人,有些事情,必須他去做,人鬼誰最無情?
無。
看到張晏不知從哪掏出來一把生鏽的短刀,山神大人由衷覺得,這小子約摸走投無路了,看他那毫無章法,胡拍亂打的狀態就知。
再過片刻,就可以收網了,畢竟對付這麼一個小子,耗費他辛苦百年積攢的山上文章靈氣,已經夠讓他吃痛,此時手裏握着王玲花的性命,讓他重新找到控制力,油生一股自信出來。
露見刀確實有些鈍了,用刀如用棍,張晏短刀快打,拍落一頭張着血口的青狼,他身形飄搖,落在一隊橫衝直撞的野豬前。
與之相對而沖,又巧妙的擦肩而過,刀身斬過豬腹,擦出一陣陣火花。
野豬雖為文字所化,一刀劃過,卻連只砍落幾根堅硬毛髮,張晏感覺自己收到了侮辱一般,再次鼓起一股氣來,繼續給那野豬開腹,看來是要不死不休了。
看到這一幕,晉鵬有些得意,這個傢伙,終於要被自己搞亂了腦袋,下一步,就是那翁中捉鱉的時候了。
他很享受這種俯視,玩弄,戲耍的樂趣,這樣才能提現他為神靈,彼為螻蟻的身份差別。
金色書籍上山樹伏倒成片,飛鳥如蝗驚乍起,亂鴉忽然滿身具白,如淋了一身雪。
文字幻作的野豬,腹部終於被刨開了口子,張晏的刀,被打磨出一小片亮色,白如鏡面,光刺眼眸。
這刀入手不重,但隨着銹跡剝落,卻越來越沉,此時已有二十多斤。
時不我待。
張晏聲東擊西,身形陡轉,身子足部向前,頭部向後,筆直歪斜插進一方山石中,猛然一蹬,石頭破碎,他的身形,便筆直衝向斜後方去。
身在書頁上空雲端看戲的晉鵬並沒有當回事,他身子下墜,微微傾斜,足下雲履,燁燁生輝。
這一腳,約有千鈞之重,踢在那年輕人的后腰上。
嘖嘖。
下半輩子既下不來床,也上不去床嘍。
得意之際,一道白虹劃過,張晏並沒有把后腰送到晉鵬足下,反而遞上了一柄短刀,那千鈞之足,恰好踩到那抹白光如鏡的刃上。
遠處來看,白虹貫體,剁豬蹄一般,一分為二,晉鵬的金身軀殼有些晃動,片片金輝,傾撒墜落滿山遍野。
老山境內,連同天空都出現劇烈的震動。
修鍊百年甚至更久的鬼物精怪,開始不要命的奔向此處,畢竟是一些神靈金粉,得到即可獲得一份不小的壽數增長,至於修為,壽命都上去了,修為還怕沒有嗎?
晉鵬也第一次臉上出現了恐慌之色,他急忙運轉體內所有煉化文字,書寫篇章,化為一張張巨大網,想要網羅所有墜落的金粉。
張晏卻不容他。
此時,張晏身負骨架,眼眸清冷,如同一尊殺神,白衣青年,飄飄若仙,就是動作不甚風雅,劈柴伐樹一般,將那自稱神靈的傢伙砍落雲端。
一道金光自天而墜,一道七彩水光尾隨而去。
張晏身形落地,大口喘着氣,哪怕只是一件文寶,以他此時的實力,控制起來,還是有被影響心境甚至吞噬的風險。
那刀露出真容的一刻,嗜血殺戮冰冷入骨的情緒就佈滿全身,好似天地之間,唯有此刀,可以斷天下名句,弒天下鬼神,斬殺一切美好,墜於幽暗。
他即可把那刀丟回那玄黑印章,還撒完尿一樣,渾身打了個顫。
此時天色向晚,身心疲憊的張晏躺在半丁操縱骨架組成的“下山馬”身上,身形跳躍一番,日頭消失時,他出現在山腳下。
此時桂花飄香,此時明月在天,此時山風清涼。
一番折騰之後,張晏感覺自己已經離開家有十年,像是那邊關戍邊多年的老兵,大漠沙如雪,冰甲聞漏寒,忽有一日,將軍親手為我脫去鐵甲,告訴我可以歸鄉了。
明月的另一邊,破落的小院中,那搗衣織線的婦人,雙鬢是否也染上月光呢?
張晏院子裏倒是有幾個少女,也不知道想沒想自家少爺,奶奶吩咐廚房做的那一道大白菜雞子炒饅頭,也不知道這幾日都被誰給吃了。
此時就是張青,在張晏腦袋裏都格外親切。
一路清吟,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券,累上留雲借月章。
詩萬首,酒千觴,幾曾正眼看君王?玉樓金闕慵歸去,偷來梅花,插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