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也有詩句躍池來(求收藏)
小池邊上,擇一處蔭涼,張晏頂着中天艷陽,開始下筆書寫。
紅甲忙着曬洗少爺和自己的衣物,海邊空氣常濕潤,不能放過頂上如此炯炯晴空。
綠奴貼心,在少爺書案旁,另置一矮几,上有一壺香茗,悠悠散發清香,幾下放一碟魚食,以便於公子休息納趣。
張晏瞥了一眼,心中慚愧,修仙修仙,辜負多少花信女子秋波情意,只是他很清楚,想靜靜的喝一碗小米粥都得有不被乞丐搶去的本事,所以他有兩全法,又從如來又從卿。
他放下筆,微笑着招了招手,綠奴天性內斂,臉上微微羞澀,微低螓首,緩步走來,她聽公子爽朗道:“茶香,景妙,數尾青鯉池中鬧,若說此間足好,公子搖首,還差佳人掩口嬌笑。綠奴,綠奴,不如為公子紅袖添香?”
打趣一句,張晏嗓音溫柔說道,別緊張,天兒忒熱,取把搖扇,為公子扇風。
綠奴盤腿坐在竹席上,輕輕搖扇,溫風入汗卻轉涼,公子美鬟,又送天地一景。
稍作取樂后,張晏再次入神背書抄書,當年景區外,他為了免去門票苦背一上午才背下來那很短兩篇,沒想到如今倒是“可堪大用”了。
綠奴偷偷打量這個少爺,發現他認真寫字的樣子還是很迷人的。
雖然不及孟漁洋孟公子,但是卻也算得上俊俏,風采奕奕,煞是好看,公子筆力很老道,字體圓潤可愛,卻不失去骨骼和自我風格。
至於內容,綠奴看的確暈暈乎乎,每個字都認得,思緒卻不知怎的被無形打亂,怎麼也連不起來那些字,以至於到現在也不知公子寫了什麼。
小窗日過午,濤聲盈耳中。
張晏忽然停筆,腹中劉仙酣暢淋漓,一股文章之力沖刷着他的身體,好像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文思,意境,章句,用詞形成的“文”全部被這個世界天道所吸收接納,一股股文力沖刷着他,很是舒服。
他意識到,此方天道對文章的要求很細緻,對內容,意境,用詞遣句,還有讀者感受等多方面考量,這就有些涉及到了“文”或者說“文化”的本質,這其中需要的悟性,就很高了。
就像兩個同樣讀過十年書的人,一個倚馬可待,文如泉涌,揮手成章朗朗上口不說,而且每一句每一意境每一典故文字凝縮都好像“得道了”,讓人親近接受不說,山水蜿蜒,筆鋒直上陡下曲折洞天,往往讓人拍手叫絕。
而另一人,閉門造車半年有餘,寫就一篇,左之右乎,文字拗口,苦不堪言。
這便是大道親文與否的悟性,這便是接近文道天下本質的東西。
一篇好文如春風過境,百草破土而生。
體內文力充沛,張晏卻垂頭喪氣,大口“無禮”的灌了半壺茶水,“歪倒”在綠奴身旁,距離拿捏的剛剛好,不至於讓她太過受驚,又能佔盡便宜。
聞着和紅甲不同的香味,張晏喪氣道:“還是沒能突破二境,你說公子是不是很無能。”
綠奴一下呆住,不知道說什麼好,境界一事,在修士中都是隱晦話題,公子就這麼閑聊一般說給自己聽?
張晏閉上眼睛,任由葉影斑駁撒在臉上,微風掀衣袖,懶散道:“你記住,世間大多數不可談論越制之言,在公子這邊,都無妨。”
綠奴只是聽着,女兒心思流轉,公子氣魄胸懷也好,現在與那孟公子只差幾句好詩了,她又微有遺憾,寫詩如此有仙氣的事,豈是每個人都能來的?
她再次看了一眼呼吸均勻輕慢的公子,其實已經很好了。
張晏忽然坐起身來,自言自語道:“如果我寫幾首詩呢?”
綠奴臉色變得通紅。
好在張晏並沒有看她,稍展眉頭。
張晏卻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除了腹中書上每日呈現的文字,是否可以自己背誦些詩文寫下,引來天道補益?
劉仙從書中文字幻化的河流中探出腦袋,淡淡說了一句,你可以試試看,就再次沉入水地清涼。
呵一口氣,重新提筆。
上一輩子積攢下一些沒頭沒尾的佳句,被他無序寫在紙上。
詩近老成多帶辣,酒逢寒士不嫌酸。
樓上春寒山四面,桃李不須誇爛漫,已輸了春風一半。
月因孤影冷,夜以一聲長。
岸闊山沉水,天低浪入雲。
遠水無邊天作岸,亂帆一散影如鴉。
既死明月魄,無復玻璃魂。
良久。
簾卷西風小院門,玉階涼動近黃昏。蛾眉一曲橫天半,疑是嫦娥指爪痕。
張晏拍案而起,爆了一聲粗口,屁用都無,看來此法不通,文道並無半點波瀾,徒費筆墨。
綠奴身形微微顫抖,眼中佈滿不可思議,來不及思考,趕緊伸手抓住一張被公子隨手丟到地上馬上被風吹到水中的詩句。
莫非青鯉也想一瞻仙句?綠奴輕輕搖頭,如今再想起孟公子,不也就如此那般?
還是自家公子更平易近人些。
此時劉仙才為張晏解釋道:“如果不是腹中書上文,即使再接近天道,也需要兩種途徑才能被此地天道感知道,其一,把文章送入中土神洲儒林,通過祭聖之文,上感天道。其二,一位凝道境界的強者書寫而出,不過他寫出就是他的。這兩種方式現在對你而言,都不可取,所以還是慢慢抄書,急不得,春桃魂魄還在,別太擔心。”
劉仙最後一句是,如果着急,就去習武。
張晏愣愣無言。
那你他......不早說。
暗中嘆息,背過那麼多詩詞,到頭來,就只能唬人裝叉用,賤賣文章了。
他看向手忙腳亂收拾文案的的綠奴,這丫頭,倒是對自己多了些傾慕之意。
他釋然一笑,倒是也值了。
院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張晏嚇的掉頭便跑向南面牆角,打算再次越牆而出,這次估計要去孟府躲一下了。
剛豎起來扶梯,遠處一道道劍氣斬出,竹梯便一節一節下墜,直到散落一地。
張盼兒氣沖沖的奔襲而來,一腳踩碎假山,在空中下墜,如同燕子銜泥,點過池水,眨眼之間在張晏身後站定,綉腳揚起,高過頭頂,恰巧踢在張晏墜在牆頭的臀部。
他哎呦一聲,載到地面上,看着胸膛不停起伏的張盼兒,輕輕坐起,拍拍手掌上泥土,有些愧疚道:“阿寧的事兒,我保證沒有下次,如果你實在氣不過,就去找孟漁洋那個傢伙,都是他攛掇的!”
死道友不死貧道,況且張府人盡皆知,張家大小姐比較青睞孟漁洋,眾人詬病他不出一句詩時,唯有她為他打抱不平。
孟漁洋應該能有幾分薄面?
誰知道這話一出口,張晏就挨了張盼兒以劍鞘做棍的一陣抽打,他邊跑邊埋怨道:“情郎不敢打就知道欺負自家哥哥,得了,以後我叫你姐行吧,反正咱倆生辰也就差了沒幾天!”
忽然背上的疼痛消失了,張晏站定腳步,回頭望去,這才發現,原是綠奴擋在了自己身後,兩臂張開,眼神堅定,輕咬嘴唇,像是下了巨大決心,才為了少爺以下犯上。
她的手臂上還掛着沒來得及疊放的紙張,張盼兒美目頻眨,定睛凝視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驚訝問道:“這詩?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