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金屋藏嬌
宴無聲低頭,看着她攥住自己衣袖。細白的手指揪着布料,指尖泛着誘人的粉,讓人不禁回憶起她在夢中也是用着這雙纖細的手,難以忍受地一點一點揪緊了被衾。
「我頭好疼呢,」她笑,「小和尚,你就在這裏陪我吧,好不好?」
牢裏她靠過來時留下的馨香似乎還未散去,在她將他拽到塌上之後,這淺淡的馨香便再一次濃郁起來。
溫暖的觸感在脊背緩慢攀爬,玉璧繞過他脖頸,以親密又依賴的姿勢擁住他,頰側傳來一絲癢意,是她的碎發落到了他身上。
「小和尚,你身上好香呢。」長公主輕輕嗅聞,溫熱的吐息便撒在他脖間。
常年誦念佛經,他的身上總帶着淡淡的禪香。
宴無聲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急促一瞬,被她的吐息浸染的地方,彷彿竄過了一道細小的電流,留下一陣酥麻。
他握着佛珠的手一緊,微微閉眼,眼前似乎又浮現出夢中的場景。
那是屬於他們的,未來的夢境。
在虛幻的視線里,少女如藤蔓一般緊緊抱住他,用相同的姿勢,上癮一般將頭埋在他脖間。
「小和尚,」她聲音裏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手指像撓貓咪一般在他喉結處輕輕撫摸,「你身上好香呢。」
「長得這樣好看,身上還總帶着我喜歡的香氣,我覺得我快要愛上你了。」
說著說著,她的語氣又低落下來,溫熱指尖掰過他的臉,逼迫似的問,「小和尚,那你呢?」
「你愛我嗎?或者說,你快要愛上我了嗎?」
夢中的他沉默不語,但心跳卻越來越快。
少女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溫柔又惑人的視線凝在他的漆黑的眼眸上,半是生氣半是撒嬌地說,「問你呢,快說呀。」
宴無聲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被她嬌氣又依賴的語氣弄得心臟狂跳,又從心口瀰漫出一點緊張。
那心動與愛意來得如此真實,以至於他明知那是夢,卻依然忍不住沉淪。
「小和尚,你愛我吧,好不好?」
他終於忍不住要去捉她的手,但夢境一晃,周圍的景象快速變換,眼前的少女換了一身艷麗的華裙,冰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輕蔑地打量,「小和尚,你的愛我嘗夠了。」
「我膩了你。」她說。
喉結微動,宴無聲回過神,垂下了眼睫。
他也曾於夢中驚醒時,以冷淡的目光審視夢中種種,不解自己為何會愛上這樣一個花心薄情的女子。
是因為他們糾纏不分的因果線和不可違抗的命運嗎?
宋苒身上的香氣縈繞在他鼻尖,若有若無的觸碰讓他忍不住微微戰慄。
明明如今他存在於觸手可及的真實,而不是虛幻一觸即碎的夢境。
可他的心臟卻如在夢中一樣,為她激烈的跳動,心神被她的一舉一動所牽引,那無法停止的心動,甚至要比夢中瘋狂百倍。
這不是因為所謂的命運和因果。
是她這個人,深深地吸引着他。
令他明知她的薄情,依然忍不住為她漸漸痴迷。
只不過……
現實與夢境不同,他是不會給她機會,說出那些絕情的話的。
不管如何引誘,宴無聲都是一副平靜無波無瀾的樣子,讓宋苒忍不住懷疑這人是否真的忘卻紅塵,要與青燈古佛相伴終身了。
轎子平穩地移動着,風微拂,紅色紗簾輕輕晃動。
宴無聲仍是原來的姿勢,再次閉上眼,佛珠轉動,一副聖潔不可侵/犯的模樣。
宋苒盯着他的側臉瞧了一會,想起那兩顆第一次見面,就大方漲上去的愛意值與黑化值,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早有猜測,雖還不能驗證真假,但……
若是真的,那這所謂聖僧,未免也太能裝了一些。
這演技,可以與她battle一下了。
到了公主府,侍從們放下轎子,恭敬地拉開轎簾,「請殿下下轎。」
宋苒懶懶抬眼,攔住要先行下轎的宴無聲,「小和尚,你扶我下去。」
宴無聲避過她的手,溫聲道,「殿下身體矜貴,還是讓侍女們來攙扶更妥當些。」
宋苒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卻聽轎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
有人撲倒在她轎前,帶着哭腔喊,「殿下,您膩了我,不要我了么?」
宋苒眼神微冷,抬眼,見一個身穿青袍的公子,跪在她轎前,黑髮長而柔順,正滿心憂愁地望着她,眼睛一眨就要落淚。
這是哪位?
宋苒對這突然出現打斷她發揮的人有些不耐,不滿地盯了幫她掀轎簾的侍衛一眼,「他怎麼過來的?為何不將人攔住?」
旁邊的侍衛一臉尷尬,「殿下,喬公子哭着喊着要衝過來見您,卑職怕強行阻攔會傷了喬公子,就……」
往日長公主最是喜歡這位喬公子的樣貌性情,而喬公子似乎也對公主情根深種。
在長公主下令將所有面首趕出府後,其餘人在府門求了幾日,見公主態度堅決,都只能失望地離開,唯有這位喬公子,是日日準時來公主府蹲點,盼着能進去再見公主一面。
「殿下,您別不要我嗚嗚……」喬公子哭得我見猶憐,「殿下往日最疼我了,為何要將我趕出公主府啊嗚嗚……」
宴無聲神色未有變化,「殿下私事,我先行迴避。」
他這樣說著,腳下卻像是生了根,無論如何都走不動一步。
他的視線隱晦的落在喬姓公子身上,漠然地觀察,似是要弄清楚,這人是有何不同之處,曾能吸引她的目光。
僅一張臉么?
喬公子着實是生的一副好相貌,落淚時令人分外不忍,「殿下,您可還記得我曾為您撫琴?可還記得我曾為您磨墨填茶?那些日子如此美好,殿下也親口說過喜歡……我想不通,殿下為何要趕我走……」
宋苒語氣淡淡,朱唇微啟,「膩了。」
短短兩字,如同重鎚砸在喬公子身上。
那喬公子含淚的眼不可置信地瞪大,嘴唇囁嚅半晌,又哭又笑地說,「膩了,原來是膩了。」
「殿下當真絕情,我日日盼着見您,最後卻只得來了這兩個字……」
長公主的態度顯而易見,原本還覺得公主會不忍心的侍衛提心弔膽地快速將人拉走,免得惹了公主不快。
宴無聲見人離開,卻也沒覺得有幾分欣喜。
他的腦子裏充滿了黑暗的情緒和骯髒的想法,甚至還存着幾分淡淡的恐慌。
那如夢魘般的兩個字,不僅是砸在了喬松身上,也砸到了他身上,令他有些分不清記憶和現實的界限。
——「膩了。」
她的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
要怎麼樣,才能讓她的感情維持地更久一些,讓她離不開他呢?
欲擒故縱,然後抽絲剝繭般慢慢佔據她的全部。
宴無聲微微一笑,站起身,「我喜好清凈,殿下府邸鶯鶯燕燕眾多,不適我居住。還望殿下垂憐,放我去廟裏陪伴我佛。」
宋苒早料到他會這樣說。
侍女們來攙扶裝病的公主殿下,宋苒順勢一同起身,冷意一掃而凈,沖他嫣然一笑,「小和尚,我早將後院為你騰了個乾淨,如今可不是你想不住就不住的了。」
「殿下不必如此……」
宋苒眼尾微挑,前一秒還對喬公子冷漠以視的眼后一秒就變得多情起來,如同一個天生風流的浪子。
她打斷他的話,柔聲哄:
「能金屋藏你,是我之幸。」